窗外鸟雀叽叽喳喳,一道阳光透过窗帘打在了周康宁的脸上。

    周康宁蹭着柔软枕头,闻着阳光的味道醒来。

    一夜好眠。

    夏令营的课还有几天才开课,她还有时间来消磨。周康宁知道两地的不同,政治生态不同,学习环境当然不同。

    但等拿到课程安排,她就深深体会到差别在哪里。

    上课,还是上课。夏令营也只是个名头而已。

    而海城的夏令营是真的去户外,学的也是课堂之外的技能。

    大人们都担心她不适应。

    周康宁自己担心的是,要认真学了,前世的知识不够用了。

    她从床上一跃而起,管他呢!

    还有几天时间,沈叔叔答应她要好好带她逛下京城。

    有了这念头,起床动力就更足了。

    周康宁打理好,一开门就看到客厅里放着爸爸的外套和行李箱,她加快脚步往楼下跑,果然看到爸爸和沈叔叔在客厅下着围棋。

    嗯?围棋?

    “爸爸!”周康宁叫了声,走过去一看,她就说从来没见过他爸会下棋。

    两个这么大岁数的男人竟然在下五子棋,而且这棋子一看就很贵,真是暴殄天物!

    周牧云丝毫没有被女儿发现真相的愧疚感,淡定的下了一颗棋子,“我赢了。”

    沈渭城利索地把手里的棋子一丢,像烫手的山芋,“甘拜下风!”说得那叫一个随意。

    噗嗤,周康宁忍不住,“沈叔叔,难为你了。”

    周牧云睨了一眼拆台的女儿,“胳膊肘往外拐了?”

    沈渭城乐呵呵,“什么?外?你想多了。”

    周牧云懒得理某个自得的人,站起来牵起女儿的手。

    “饿了吗?昨天睡的怎么样?”

    “饿了,睡得很好!”周康宁吐吐舌,“爸爸你回来的很晚吗?我都没听见。”

    老罗此时从旁边花厅走出,“早餐准备好了,可以用餐了。”

    周牧云拉着女儿往前走,“先填饱我们宁宁的肚子,沈家的点心相当不错。”

    沈渭城闲适的走在他们父女后面,听着两人拉家常。

    爸爸果然说得没错,周康宁看着一碟碟、一笼笼精致的早点,胃口大开,一个个消灭。

    沈渭城得意地看了正无语的周牧云。

    昨天女儿还挺斯文的,一个早上,这……而且是在别人家这么会吃,好像……

    “还是我们家的饭菜合宁宁胃口。”沈渭城再用公筷夹了块小点心放在周康宁面前。“多吃点!”

    周牧云不甘示弱,也夹了点。

    周康宁哭笑不得,喂猪嘛这是……

    两人的好意又都不敢拒绝,她只能埋头苦吃。

    相反,沈渭城倒是吃得最少,稍微吃了点,就喝着老罗准备的养生茶。

    其乐融融的气氛,被突如其来的一声怒吼给打破了。

    “沈老三!你现在是目无尊长了啊?!竟敢这么对我!!”

    老罗脸色一变,训练有素地冲了出去。

    杜老在这沈宅,一般人还真拦不住他。

    周康宁抬起头,看了看沈渭城,又转头看了看自己的爸爸。

    两人的表情都没什么特别。

    爸爸安抚她,“这是大人的事,你管自己吃。”

    “沈渭城!沈老三!!你缩在里面干什么?数米吗?!”

    沈渭城竟然还能笑出来,他把筷子一扔,“宁宁,你先吃,叔叔去给外面的爷爷数米。”

    周康宁咬着筷子,看沈渭城慢吞吞的往外走。

    周牧云捏捏她耳朵,“筷子放下,没规矩!”

    “爸爸?”周康宁不去管沈叔叔那边的事,把注意力转到爸爸身上。“我看到行李箱了,你又要出门了吗?”

    “嗯。”周牧云也学着沈渭城倒了茶。“我要出趟远门,差不多一个月,回来的时候一切应该会定下来……而你,也会知道自己要怎么走了吧?”

    “知道了,知道了,爸,我有数,OK?”

    “哎?嫌你爸啰嗦了?起码没你妈会唠叨吧?”这点周牧云不服。

    “不给妈打小报告已经是我的底线了。”

    “小滑头!”周牧云指指她。

    外面的声音小了下去,沈渭城也没再回来。

    周牧云看着门口,若有所思。

    周康宁小口喝着牛奶,还不小心打了个饱嗝。

    周牧云笑了,眼角浮出淡淡的皱纹。

    “下周才开营吧?六中的活动不好进,你抓住机会去体验体验。”

    “内容和海城的完全不一样,不过我会试着去适应。”

    “别勉强,别人认为的好不是标准,你自己认可才是最适合的。”

    “嗯,我明白。”

    “这点我很放心。”周牧云抽出纸巾给她擦了擦嘴,话锋一转。“这几天你沈叔叔说有什么安排吗?”

    周康宁点点头,“沈叔叔说要带我去城里好好逛下。”

    周牧云手指扣了扣桌面,望向院子。

    “这里和海城不一样,底蕴更深。凡事多听多看少言语,戒骄戒躁。出去不能觉得自己来自沈家就显得倨傲。我们在沈家,是客人。”

    周康宁乖乖坐着,听爸爸的教诲。

    望着女儿,周牧云又觉得自己还真是话多,像老先生。“好了好了,难为你这样听你爸啰嗦。”

    周康宁摇摇头,“不是的爸爸,我听着呢,知道自己的位置。”

    周牧云想起小时候,女儿辛苦的练钢琴,她妈妈情绪低落,觉得过于懂事的孩子太让人心疼。

    自己当时是怎么说的,哦对,他说优秀的背后都是有代价的。

    她妈妈却说,想自己的女儿可以轻松点,也不需要这样的优秀。

    这一刻,周牧云忽然明白了。

    十二岁的孩子,说知道自己的位置。

    周牧云起身,抱了抱自己的女儿。

    “如果是这个环境给你太多压力,千万不要自己给自己加码,爸爸妈妈说的你都可以当成建议,无论你怎么样,都是我们的孩子,我们都会尊重你的每个选择。”

    周康宁抱了爸爸宽厚的背,感官上沉溺于这样的温暖,可一些话还是要说,“可是爸爸,这个环境已经给了我压力了,我只能去适应,你和妈妈也是这样一步步承受着压力走上来的,我也可以承受的。”

    周牧云揪揪女儿的发尾,“老气横秋的,你啊,这方面多学学你沈叔叔,幼稚一些!”

    周康宁笑着扑进爸爸怀里,“是,两个玩五子棋的大人,是挺幼稚的。”

    作为父亲,能给女儿当乐子,周牧云无话可说。

    这边父女俩离别谈心,那边气氛却沉闷肃静。

    杜金波怒瞪着沈渭城,甩了甩被钳制的手,“放开!”

    沈渭城手一挥,抓着杜金波的人,拦着身后不远处杜金波带来的人,都松了手往旁边一站。

    这里是演武场,一般人进不来,适合“谈心”。

    杜金波背着手,来回的走,“你小时候我还带你在这里比划,你爸爸说如果你有我七分,已经是最好的结果。现在,我老了,你也这样。真是辜负了老爷子的期望。”

    最后一句,似乎带有别的意味。

    沈渭城满脸的不耐烦,他还想着带小公主出去转转,浪费在这里多一秒都觉得可惜。

    “沈家太大,你一个人扛不住多久的。”杜金波无所顾忌。

    “你也是这样和我家老太太说的吗?”

    提起老太太,杜金波瞬间没了底气,语气和软了些。“阿城,你小姑姑是我的老婆,虽然她去的早,你也不能因为我是最后一个见到老太太的人,就这样把屎盘子往我脸上扣!我们是一家人!”

    “杜老,我没这么说,我只是想知道,您和我母亲说了什么。”这个姑父,他现在是绝对不会叫出口的。

    “我该告诉的,都告诉你了。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

    “那你知道为什么我现在开始翻旧账了吗?”

    杜金波暗暗手一抖,“为什么?”

    沈渭城拿出一个类似笔记本的东西,“可惜了,杜老,令堂记日记的习惯还是和以前一样。”

    “这算什么东西?!”杜金波乐了。“小孩子不懂事,随便写写,你也信?”

    沈渭城手一抖,日记里面飘出一张照片。

    是杜金波和某一位金发外国人的会面的照片,那叫笑得一个灿烂。

    “沈家,不—留—叛—徒!”沈渭城一字一顿,“这是老爷子的铁律,也是老爷子一向的老规矩,不是吗?”

    “……”杜金波沉默了下来。

    “杜老,杜叔叔,回去好好想想,要和我说什么,我给您一天的时间。”

    “一张照片,做不得数!”

    “一张照片,换你那天和我母亲说的话,值了。”

    “沈渭城,老爷子比你狠,知道什么最有价值。”他反倒怪起了他。

    沈渭城摇头失笑,“不!你还是不懂老爷子,不过……也是,你懂了的话,怎么还是现在这个样子?”

    “你!……”

    “我要的,是真话,您老再好好地,仔细的回忆回忆?”

    沈渭城回院子的时候,周牧云正好提着行李出来。

    “我女儿就交给你了。”他说了句“废话”,但不得不说。

    “南市那边,我的人你随时可以用,和以前一样。”

    “嗯。”周牧云一点不客气。

    他要调去南市,趁调令没正式下来之前,该看的要去看下,会真实的多。

    南市刚被设立成直辖市,作为内陆连接大陆纵深板块的一个重要通道,作为数字创新落地的新据点,他所面临的压力和千头万绪要做的工作,可想而知。

    “杜老的事,你是不是太急了?”周牧云临了,还是忍不住问了。

    “我怕没有时间。”沈渭城淡淡的说。他怕来不及。

    周牧云顿了顿,用手拍拍他的肩。

    两人擦身而过。

    无需言语,都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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