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辈子,周康宁的外婆临终前曾同她说,顺风顺水的人生总会有遇到大风大浪的时候,同样的,波折苦难的人生也会有风平浪静的那天。

    直到自己临死,周康宁回想这句话,想着外婆是不是安慰自己。

    她这辈子好像也没几天风平浪静过,到最后直接就这样成了一滩死水。

    这辈子,她终于相信了。

    初二很平常的一个周三,也是周康宁独自放学走回家的日子。

    沈弯弯和夏青都有自己的兴趣班要上,加上回家只有十分钟的路,这段路周康宁早就走习惯了。

    今天有点特别,走到十字路口的时候,周康宁注意到前面的行人纷纷在避让什么,随之而来的是由远及近的阵阵吵闹声。

    周康宁停了下来。

    她死过一次,很惜命。

    那头,一群烂仔相互激烈推搡着,操着方言,往她这个方向来。

    周康宁反射性的往回走,加快脚步。

    远处警察尖锐的警哨声响起,混战中的那帮子人,三五个乱成一团纷纷往她这个方向跑来。

    周康宁听着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也跑了起来。

    身后那群人,腿长脚长的,纷纷越过她。

    逃跑之际,竟然还有个烂仔有空闲吹着口哨调戏,“小妹妹,跑的够快咯?”

    周康宁一分神,不知怎的,被谁的脚绊倒了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倒在了巷子口。

    然后,目之所及处突然出现了一只拿着手绢的大手。

    她瞬间昏了过去。

    天黑了,金宴还没等到女儿,刚才打电话给夏青和弯弯,她们说放学后就分开了。

    金宴披了件衣服就往外走。

    刚到楼下,陌生电话响起,金宴马上接起。

    是警察的电话。

    那边说了没几句,金宴的脸刷的一下变得惨白,捏着电话的手微微颤抖着。

    她用尽全身力气让自己变冷静,开门关门。

    滴滴,智能门锁的声音打破了她这种玻璃般的冷静。

    金宴用力的向外跑去。

    巷子口掉落着的书包,更深一点的巷子里面,手机被肢解,零零碎碎洒在地上。

    金宴喘着气,听着警察拿着书包里紧急联系人的卡片,同她说着现场发生的事。

    她一抬手,年轻的警察莫名的停了下来。

    这是一股威压。

    他突然意识到这可能不是一起普通的少女失踪案。

    金宴很客气的问有没有水,警察给了她一瓶没有开过的矿泉水。

    她客气地说了声谢谢,靠着墙一口气全喝了下去。

    然后,警察就看见这位刚失去女儿踪影的母亲,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询问事情经过。

    周牧云正在加班,主持一场重要的动员会,整顿内部思想。

    小李拿着手机回到了会议室,坐在最后一排,脸色是少见的焦急。

    周牧云说着话,眼神扫过之后,又回到手中的稿件,随后把稿件夹在笔记本里,快速的捡着重点,说出自己构造好的远景目标,然后就让分管的副手主持会议。

    他走出会议室,小李跟在后面。

    两人都没说话,直到进了办公室。

    “夫人的电话,说务必让您尽快回电。”小李把电话递过去,随后退了出去。

    周牧云马上拨打过去,这短暂的时间里,他想出什么事了,让金宴能这样不顾他工作场合要求立即联系。

    电话快速被接通,那头的金宴开门见山,“宁宁不见了!!”

    周牧云一刹那有点晕眩,他扶着椅背,“不要慌,你在哪里?”

    那头的声音有点嘈杂,时不时有电话声。

    “我在警局。”金宴尽力保持思路清晰,快速的把事情说了遍。

    周牧云呼吸声越来越沉重。

    金宴说完,疲惫地把手覆在眼睛上,头发凌乱,衣领歪斜,这是她少有的狼狈时刻。

    “我很害怕……我需要你……”哽咽的声音带来的是内里早已崩溃的情绪。“我错了,我还让你撤了安防……我的错……我以为她们和弯弯一块就是安全的,在海城就是安全的!我错了……”

    “我马上来!燕子,你不要怕!”周牧云慢慢地和缓地安慰着她,“回家等,嗯?喝点水,吃点东西。”

    他安抚着妻子,另只手紧紧扣着椅背,青筋暴露。

    宁宁绝对绝对不能出事。

    沈渭城接到周牧云电话的时候,正在海上飘着。

    他组了个局,带着客人出了海。

    周牧云那头迅速说了情况就挂了电话,沈渭城慢条斯理地放下手机插在裤兜。

    他站起来,身边的客人见了,从自己的狂欢中暂时抽身,纷纷招呼他,有些熟悉的甚至举着酒杯拉着美女靠近。

    沈渭城噙着笑意,拿起香槟一一回敬,实际滴酒未沾,脚下的步伐也没有停,直到回了自己的舱房。

    笑意消失了,冰寒爬上了眼眸。

    哗啦啦,茶几上的昂贵茶具瞬间碎了一地。

    沈渭城重又拿出手机。

    此刻,裴嘉树正在沃德庄园,和一个高大的绿眸男子攀谈着。

    两人同样都是黑发,一个有着东方的温文有礼,一个如黑森林那样神秘内敛,即使是在角落站着,也避不开在场年轻女子的灼灼目光。

    埃里克哈哈笑着,拿着雪茄走近他们。他老了,索性把精力放在了给年轻人创造平台上。

    “你们在聊什么?我的孩子们……”

    裴嘉树耸耸肩,“埃里克,我们在聊大学的事情,不过肯定比不上你的精彩。”

    埃里克拍拍他的肩,“沈的大学才精彩,你去问问他,当时的可爱女孩真是疯狂!”

    “哦,埃里克,谢谢提醒,我下次一定和他说,是您让我提起的。”

    埃里克认怂的摸摸鼻子,换了个话题,转向一旁沉默的男人。“嘿,雷蒙多,和Kyle多聊聊,要不然你这样无趣,女孩们可不敢靠近你!”

    雷啸举着酒杯,勉强扯了扯嘴角。听他说到最后,不知怎的,脑海里浮现出少时那个小豆丁在他面前大胆的样子。

    埃里克正想说什么,裴嘉树的电话响了起来,他接起,对他们两个欠了欠身,走到外面露台上接电话。

    雷啸没让埃里克再打趣,同他聊起了公事,刚起了个头,就见到裴嘉树匆匆走过来,再也没有前面的随意轻松,而是满脸的凝重。

    虽然接触时间不长,雷啸对裴嘉树还是有所了解,除非有重要大事,不会有这样失常的表情。

    裴嘉树说国内有事,要临时赶回去,和埃里克还有雷啸简单说了下道了歉,埃里克挥挥手让他赶紧处理自己的事。

    两人看着裴嘉树消失的背影,埃里克一脸若有所思,“这小子是被沈一手带出来的,这是出什么事了?”

    不过,埃里克也没时间再深思,他很快就被其他人叫走了。

    而留在原地的雷啸想,是什么样的事情能让沈家这位准接班人如此惊慌,但这念头很快就被他抛开。

    多年以后,雷啸每次想起这个时候的失察,总会万分懊悔。

    如果他再敏感些,她就会少受一些苦。

    而另一面,错失了的这次机会,也让他被狠狠甩到了起跑线外。

    海城的警局,突然间,车子来来往往多了起来。

    鉴于这起失踪事件当事人的特殊背景,警局秘密成立了工作组。警局副局长老杨亲自担任组长。

    工作组成立以来,承受了来自京城、南市已经海城当地的各种巨大压力。

    “所以现在是要等,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周牧云明显憔悴了很多,下巴的胡渣冒了出来。

    疲惫的金宴靠着他,手里紧紧捏着电话,她现在希望绑架的人能打她电话,比在这里无望的等待要好。

    办案经验丰富的老杨,看着面板上寥寥无几的信息,冷静说道,“周市长,我们还不知道这伙人的目的,要有底牌我们才有对策。”

    沈渭城冷冷一笑,“那伙人在那一带经常出现,怎么?现在去抓,一个都没抓到,海城的警察就是这么做事的?”

    “沈先生。”老杨也是个硬骨头,“那一带经常出现烂仔,也没做什么杀人越货的事情,警察要管的事情这么多,动机没有显现之前,他们也不是嫌疑人,而且如果是有预谋的绑架案,贸然出手,人质被撕票不是我们都愿意看到的!”

    裴嘉树刚刚赶到,几人的机锋全在他眼里,但他没什么说,站在面板前,看着放大的摄像头采集的镜头照片。

    那群人他们非常了解那个路口摄像头的角度,拍出来的都是侧脸,极少有正脸。

    老杨走过去,看着照片,“这一带都是老小区,摄像头也有年头了。”

    裴嘉树突然指着角落的照片,“这里的镜头能调出来我看看吗?”

    几人纷纷打起精神聚了上来。

    沈渭城敏感地看了眼那照片,“你熟悉的人?”裴嘉树熟悉,意味着这件事十有八九和他们有关。

    “好像在哪里见过。”他的记忆力如果没出错的话。

    很快,裴嘉树在监控上见到了那个人影,虽然一闪而过,但他可以确认,“是龙仔!我和杜豪救过他!”

    他一拳狠狠砸在桌上,“是杜豪!”

    那个突然失踪了的杜豪。

    沈渭城闭眼,不愿意看到真相。

    是他,是他们沈家,把宁宁拖了进来。

    周康宁撑着混沌的脑袋,慢慢醒来。

    她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潮湿冰冷的地方,鼻间,是浓重的鱼腥味。

    只有头顶那一小方块亮光,照在自己前面的地板上,那亮光晃啊晃。

    晕眩的感觉、恶心的味道,一切都令人作呕。

    外头持续着嘈杂的声音。

    “呜呜呜……”周康宁的嘴被封住,她挣扎着想要起身。

    缓慢的脚步声背后响起,周康宁瞬间不动了,深深喘着气。

    一只冰冷的手爬过她的背,慢慢箍紧她的脖子。

    周康宁的头被迫抬起。

    一个满脸胡渣的男人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周康宁汗毛直竖。

    像被一条阴暗爬行中的蛇,正狠狠盯着她。

    “Connie,周、康、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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