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拜沈渭城之后,裴嘉树带周康宁去了家海边的私房菜馆。

    那馆子在巷子的老房子里,藏得深,他车子开不进去。

    两人索性下了车,一起沿着狭窄的步道,晃悠着。

    周康宁贪凉,海风一吹,她嘶了声,搓了搓手臂。

    海城这个时候昼夜温差很大。

    “嗯?”周康宁突然眼前一片漆黑,她伸手把兜在头上的衣服扒拉了下来。“我说裴嘉树,你这是要热死我是吗?”

    外套再套外套,她又不是瓷娃娃。

    裴嘉树嘲笑了声,“谁在加拿大的时候,为了看雪把自己弄得高烧三天?周先生现在还不知道吧?”

    天黑,看不见周康宁微红的脸。

    这就是在一起时间长的坏处,什么把柄都在对方手里。

    周康宁看了眼,某人穿着衬衫,海风吹拂之下,一点也不见寒意,还能插着兜悠闲地走着。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裴嘉树不用看就知道,周康宁正满腹怨念的看着自己。

    他揉揉她的头发,“人和人能一样吗?走了,喂饱周宁宁的肚子更重要!”说完,也不等她,大长腿一跨,就走到了前面。

    “哎?等等我!裴嘉树!”

    裴嘉树往后摇了摇手,“叫嘉树哥!没大没小。”

    “裴嘉树!裴嘉树!!”

    裴嘉树的脚步更快了。

    两个都是大人了,还像小时候一样你追我赶的小跑起来。

    最后还是周康宁体力不支,气喘吁吁的认输。

    好不容易到了菜馆包厢坐下,周康宁喝了口浓浓的鸡汤。

    “好喝!”她眉开眼笑,那叫心满意足。

    裴嘉树低头敲着手机,随口回:“你也真是容易满足。”

    “容易满足不好吗?裴总……”她在他桌前“笃笃”敲了敲,“专心吃饭!”

    下属没办好事,裴嘉树正冷着脸准备回复,冷不丁这一阵骚扰,正皱着眉抬头,就见到周康宁笑意盈盈中带着点威胁。

    快速打下几个字,裴嘉树放下手机,双手举起来示意,“Alright!陪我们周大小姐吃饭!”

    那头的下属还在忐忑的等他那个无情的上司的痛骂,结果等来了轻飘飘三个字“知道了”,他不由捏捏自己身上的肉,想是不是一场梦。

    周康宁十分满意的点点头。

    裴嘉树拿过她面前的汤碗,再给她盛一碗,还不服气的说:“现在能让我举起双手投降的……我想想,好像只有你了!”

    周康宁挑了挑眉,那神情像极了她爸周牧云得意的样子。

    “你的荣幸,裴总!这年头能逼着你吃饭的人没几个了。上次裴阿姨还和我妈抱怨,说一年到头也见不到你几次……”

    提到这,两人都愣了愣。

    周康宁顿住,立马不说话。

    裴嘉树神色自然夹了菜,慢悠悠说:“裴家有什么好回的?我爸年纪越大越糊涂,还认为自己那产业是香饽饽,死守着不放,再这样的时代下不进取就是倒退,我那俩好哥哥,一个觉得他爸做什么都对,一个混喝等死……”

    周康宁略微知道点裴家的事,爸爸也说过,海城这几年本土产业越来越空心化,有些老牌企业却视而不见,固执守旧,拒绝任何改革。

    她没接下这话,这也不是她这小辈兼局外人可以评头论足的,她瞬间转移了话题,“小裴叔叔这几天在南市旅行,妈妈说还带着很多东西来学校给孩子们。”

    裴嘉树看了看她,“怎么?你爸和你告状了?”

    众所周知,他叔叔当年可是追金阿姨追了很久,直到现在都没有结婚。

    自家爸,周康宁肯定要力挺,输人不能输阵。

    “哪有?我妈说的。”虽然,她爸很小心眼的当天就打她电话给小裴叔叔下眼药。

    裴嘉树哼笑了声,没揭穿。

    “现在裴家,小叔是最自由的那一个,说放手就放手。提早退休,做自己想做的事。”

    “你不自由吗?”周康宁忽然问。不做舒服的裴家三少,硬是把沈家扛了起来。

    裴嘉树拿起手机,“嗯,只要周小姐不要管着我,那我应该很自由。”

    周康宁哼哼唧唧,拒绝回答。

    她就不应该问一个工作狂这样的白痴问题。

    吃完饭,裴嘉树送周康宁回家。

    到了公寓门口,裴嘉树往外看了看。虽说是市中心,但因着老旧,路上看着昏黄昏黄,有点不安全。

    “回别墅去住你又不肯,硬是要在这里。”

    周康宁笑笑,“这是我家呀。”说到底,这里再老,也是自己爸妈买下来的自己的家。

    再者,那栋房子的回忆太多了。

    裴嘉树嗤的声,她心里的这道界限一直都很清楚。虽然他觉得完全没必要。

    “行了,行了,我知道周小姐要独立自主,自力更生。”

    周康宁打趣,“今天麻烦裴总百忙之中抽出时间陪我吃晚饭。”

    裴嘉树哼了声。

    正要开车门,周康宁想起来一件事忘说了。

    “我申请的交换生项目名额下来了,下个月我要去巴黎啦!”

    裴嘉树放松的神情慢慢敛起。“周康宁!”

    周康宁很没骨气的一缩。

    某人黑脸了。

    “你能不能提早和我说?!现在二十号,你说下个月,这还剩几天?!”裴嘉树真有点生气了,“安保要不要重新安排?那里的住宿环境要不要提前考察?巴黎现在多乱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现在才和我说?”

    “那个……”周康宁小心翼翼举起手。“李悠阳在那里教书呢,他就在我学校隔壁,帮我找了公寓了。安保嘛,你肯定会安排好的呀!这点我最相信嘉树哥了!”

    裴嘉树扶着额头,消化着负面情绪。

    他知道李悠阳,他妈妈是金阿姨的好朋友,同时也是青云实业的老板娘。

    “嘉树哥?”周康宁两手拿下他撑着额头的手,笑得略有谄媚。“我刚才告诉了沈叔叔,你是第二个知道的,嗯?怎么样?够意思吧?”

    裴嘉树只觉得有阵少女的清香扑面而来,手上柔软的触觉是那样细腻润滑。那发麻的感觉细细密密的突然把他包裹的紧紧的,不能动弹。

    “咳……”他动了动,不自然道,“知道了,我的荣幸,可以了吧?但是,周康宁……”

    周康宁乖乖的听训,“到!裴总有何指示?”

    “把地址发给我,安保的事情不能马虎。”裴嘉树认真严肃地看着她,“不能再出现第二次了。”

    他们都知道是什么的第二次。

    “嗯呢!”周康宁点点头,兴奋地扑上去抱了抱他,又迅速把地址发了过来,然后下车,“拜拜,裴嘉树!电话联系哦!”

    裴嘉树笑骂:“白眼狼!”有求的时候叫嘉树哥,平时仍是没大没小。

    暗夜中,车子低调的发动,却在拐了弯之后又迅速停了下来。

    裴嘉树摸摸自己的胸口,不明白刚才为什么瞬间跳动的这么激烈。

    咔嚓一声,裴嘉树点起一根烟。

    降下车窗,海风和烟气让他慢慢平静下来。

    裴嘉树想,是不是太久没碰女人了。

    周康宁回到家,就把要去巴黎的事情告诉了自己爸妈。

    周牧云和金宴当然没什么意见,女儿都这么大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不过,宁宁,无论什么时候都要把安全放在第一位。”周牧云一字一顿,说得格外慢。

    她被绑这件事,是她身边亲人一生的阴影。

    周牧云和金宴曾经无数次庆幸,这件事没有给他们女儿造成什么心理阴影。用他们女儿的话说,过了这大坎,以后什么都会变得顺利,没必要再陷在过去的泥潭里。

    他们也不明白,为什么她小小年纪,会有这样通透的想法。

    当然,他们这一生都不会想明白,自己女儿是活了两辈子的人。

    金宴对李悠阳帮忙感到非常满意,丈夫交代完要交代的事,她便笑眯眯地说:“你和羊羊虽然不是一起长大的,但现在看着,你们也联系的蛮多的嘛?宁宁,你去了那边之后,和你羊羊哥哥好好处哦!”

    这句话,引起父女俩的不满。

    周牧云下意识皱眉头,“什么叫好好处?李悠阳这么个大男人,照顾妹妹是应该的!”特意强调了妹妹两个字,他心里想,回头要再和李青磊那小子说说,不要太过分,哼,要真有什么过了他这关再说!

    “妈!金女士!!”周康宁哭笑不得,“哪跟哪呀,你就是瞎凑合!”

    金宴倒不生气,笑眯眯看着女儿。

    缘分这东西,来了谁也挡不住。

    周康宁受不了自己妈妈那“热切”的眼神,转向爸爸,“爸爸,你现在是不是很闲?”管管你老婆。

    周牧云今年刚卸了位置,凭他多年的优秀政绩,年龄也不大,往上走的机会太多了。但他没要,卸了位置下来之后,做了南市大学的校长,干回了老本行。

    “啊!你爸我可忙了,我想把几个学校都整合在一起,这个学校底子很好……”周牧云巴拉巴拉说着自己计划。

    周康宁静静看他表演。

    金宴拉了拉他,跟女儿说,“你爸就是停不下来,他还说,等我什么时候觉得差不多了,我们就回临城养老去。我看啊,这都是借口。”

    周牧云不高兴了,“现在不就是你放不下嘛!?”

    “哦,对,是我,是我!”金宴那表情就是,你说什么都对。

    周康宁很习惯的,看视频那边二老斗嘴。

    忽然有个念头,如果上一世,她会结婚,是不是也会过着这样的日子。

    转瞬,她又将这念头迅速抛之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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