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董礼貌不肯坐车,共享单车也省了,跟蒋文明开始了拉练。

    “我说你这人是不是阴魂不散?”

    才害她丢了赚钱成名的机会,还来看她的热闹。认识他,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难道我就要这样过我的余生?一辈子拿个死工资?”董礼貌承认自己方才是吹牛了,她还是没勇气从帝都京剧院出走,离开陈量行的庇佑。

    她知道这个男人,不光在戏曲界是泰斗,而且手握许多京圈资源。

    只是高干的身份,让他看起来两袖清风、一贫如洗。他不贪财,但有的是权。

    在跟陈量行彻底闹掰之前,她才不离开这。

    “算了,醉话做不得数的。明天我还是照常去上班,回头就说把今天的事都忘了。”

    没人给她找台阶,她自己也能下来。

    蒋文明听着她嘀嘀咕咕,想到她方才在陈院长楼下拉拉扯扯的样子。

    其实他的出租车早就到了,只是没第一时间下来,隔了不远,听见她跟陈院长告白,心底酸酸的,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冷场之后,他说了一句:“你跟我想象中唱旦的不太一样。”

    总不能让她的话掉在地上。

    “那什么样儿啊?非得像电影里一样,捏着兰花指,用夹子音?你要是想听,夹子音我也会。只是我懒得夹,别人没吐,我自己先yue了。”董礼貌想起那些蹩脚演员饰演的旦角儿,给观众留下非常严重的刻板印象,堪比‘戏子多秋’了。

    “那兵哥哥也不能天天正常走路的时候,也踢正步啊。”

    “也是。我只是没想到,你们京剧院里,也会有勾心斗角。”蒋文明说。

    他与她并排走,看她脚步不稳,丝毫不像平时练功时那样稳当,若脚底生了根。

    怕她摔了,破了相、崴了脚;可又不敢搀扶,怕她觉得自己在占便宜。

    也许是因为他真的心里有鬼,没那么心思坦荡吧。

    “你腿上的伤怎么样了?还疼不疼?”

    董礼貌双眼迷离地低头瞅了一眼,回了一趟家,好像就不疼了。

    比起前途未卜,光明的未来被摔了个稀巴烂,哪儿还有心思在乎疼不疼。

    “京剧是国粹对吧?其实光辉的从来都是行业,而不是个人。你能保证每个医生都道德高尚,每位教师都无私奉献么?甚至那些九九六的园丁,估计都盼着家长和社会不要捧杀,让她们也享受普通人的娱乐和休闲呢。这世道,给谁戴高帽,往往就是想占谁便宜。”

    蒋文明琢磨了一下,说:“这倒是。”

    “你不知道,我们戏曲圈有句话,叫只撕逼,不安利。”董礼貌才去爱豆那儿发了一通疯,现在心情大好。

    不介意给他多科普两句:“意思是什么呢,遇见好听的角儿唱得好听的一段儿,不会分享给别人,怕那人不识货,不具备这份得培养才有的审美。但是疯狂撕逼,你捧你的角儿,我捧我的角儿,更有夸张的是什么,有两个公众号,为了两个死了一百多年的角儿骂仗,一骂骂了十几年。”

    蒋文明听得瞠目结舌,抵挡住想去牵她手的冲动。听见她跟陈院长表白时,忽地就起了贪心。

    蠕动了两下嘴唇,嗫喏着问了句:“你喜欢陈量行是吗?”

    显然,董礼貌没听清,亦或压根没理会,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那些见闻:

    “而且这两个公众号,不知从哪儿搜刮来的民国小报。有的是当年的报道;有的是杜撰出来的;有的是新印刷出来的报纸做酒;有的直接是ps……把人笑拥嘞。至于民国那些大角儿,社恐的都是唱老生的,一拳砸碎别人汽车的,都是唱旦角儿的。唱旦角的,又不是太监,可从来不娇滴滴,有的是力气和民族风骨。”

    “可能那些民国小报,也不全是真实报道。保不齐也有博人眼球,故意编纂出来的。”蒋文明说。

    那时候的戏子地位不高,是下九流,跟现在的明星、网红不可同日而语。报社为了销量,想诽谤就诽谤。

    只是有的明星比较刚,会给他们发律师函。

    不过想了一下,又说:“现在很多无良营销号也这样,吃明星的人血馒头。不知道民国那些大角儿,会怎么处置这些报社。法律是真空地带,想必律师也没什么用。”

    董礼貌后知后觉,仿佛慢半拍地听见他方才的问题,也不知跟蒋文明之间只隔几毫米的距离,怎还会有延迟。

    开口道:“其实也不是。我喜欢陈量行,是因为觉得他会给我带来利益和实际好处。比如能在事业上,让我平步青云。若他是狂妄自大、眼高手低、身无长处的软饭男,那我也不会喜欢他。”

    蒋文明一时语塞,倒是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结论。

    “你说的也是,夫妻能修成正果,肯定都有拿的出手的优点。不然若都将温柔贤惠,改成暴躁慵懒;把顾家体贴,换成自私冷漠,也走不到一起去。”

    董礼貌与他徒步走了一路,直到看见自家小区近在咫尺,才感觉到脚底发飘,一步也不肯再走了。

    干脆蹲在地上,抵挡着困意来袭,仿佛瞬间就要睡着。

    “董小姐,你以后打算嫁给一个什么样的男人?”蒋文明怕她真睡过去,遂是拉着她,同她说话。

    还以为她会说,她这辈子准备不婚不育保平安,一个人快活逍遥自在。

    蒋文明还在想着,要不要劝劝她,孤老终生可不是什么好事。又怕自己爹味儿说教,惹她不快。

    就听她坐在距离小区不远处的底下车库里,耷拉着脑袋,昏昏欲睡道:

    “如果是我不喜欢的,亿万富翁也嫁,如果是我喜欢的,千万富翁也嫁。”

    “你怎么把三毛的话给改了?她是说,若是她喜欢的,百万富翁也嫁。”蒋文明是个文盲,却也在短视频上刷到过这句话。

    随后,学着荷西的口吻:“那你就是要嫁给一个有钱人咯。”

    “陈女士去世的时候,我还没出生。三十年前的百万,跟现在的百万,能一样么?一百万,在帝都不够买一个厕所。”董礼貌毫不避讳自己的现实与势利:

    “对,没错,我就是要嫁给一个有钱人。财富是衡量一个人能力的标准之一,指望我陪他白手起家,他再升官发财死老婆,风流快活好弥补年轻时苦过来的自己,想都不要想。”

    那样的pua,只适合骗小姑娘。

    如果她在婚姻里,一点好处没有,只剩下吃苦辛劳,那她嫁人干嘛?又不是脑袋进水。

    董礼貌困急了,干脆找了个石墩子,便要当成床。

    蒋文明蹲在她身边,给她靠着,说:“那如果有一个人心底善良,有正义感,只是没钱,你会考虑吗?”

    “如果有一天我月入百万,也不会考虑找个鲜肉奶狗弟弟,哪怕活好,毕竟我是性冷淡。因为我只喜欢比我更强的男人,且永远都是。”董礼貌彻底闭上了眼睛,将他当成了小公寓里柔软的床垫,将整个人都靠在他身上。

    蒋文明突然有几分泄气,倒是也不问了。

    而是轻轻推了推她,在她耳边低声哄了句:“要不我背你回去吧,天渐渐凉了,不比沪上。晚上在这过夜,怕是得着凉,回头拉肚子,来大姨妈肚子疼。”

    她这么在乎事业,要是因为感冒发烧影响工作,不是让她雪上加霜么。

    “你怎么不叫我金主爸爸了?”董礼貌被人频繁打断睡觉,有几分不耐烦。

    揉了揉鼻子,报了自家地址。

    “你爱听人叫你爸爸?那要不我换个地方。”蒋文明二话没说,便将她背了起来。

    他没想跟她开黄腔,只是想表达,可以找个没人的地方叫。

    却被懂礼貌捶了一下:“在床上叫我爸爸是吧?我的生活不空虚,没兴趣搞一夜情和约炮。”

    只是蒋文明还未走一步,就见底下停车场拐角处,出现几个戴着帽子和口罩,手持棒球帽的年轻人。

    为首的林瘦娟,他认识!

    却也正因为认识,才有一瞬间心脏骤停。

    忙将董礼貌放下来,光速喊她的名字:“礼宝,你醒醒!我们遇到麻烦了。”

    董礼貌又困又饿又酒意上头,眼前模糊,脚底也若踩了棉花。她所有的毅力,都用来控制着,不让自己睡过去。

    林瘦娟走到跟前,看了这个软脚虾一眼,立即冷哼了一声:“你以为你可以嚣张多久?我告诉你,出来混,迟早是需要还的。既然我要走法律途径,你卖□□勾着那个老登偏向你,那我就如你所愿,用你喜欢的方式解决问题。”

    林瘦娟就不信了,她一个帝都土著,从小在胡同里长大的大妞,玩不过她一个外乡人、来帝都打工、臭外地的。

    蒋文明见形势不妙,忙将董礼貌护在了身后,还在企图止住干戈:“你疯了吗?聚众斗殴是犯法的。”

    “你可没忘,陈量行那个老登说了,这叫互殴,又不是我先动的手。”林瘦娟说完,吹了声口哨,身后的几个人便一拥而上。

    蒋文明口中骂了句“□□”,年少时顽劣不懂事,也在学校打过架,但他是个有原则的人,从来不打女人。

    在他家乡,如果一个男人动手打女人,会在当地直接出名且社死,会被人瞧不起,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此刻,也顾不上这些了。

    他一把扯下自己外套,一脚踹飞了朝董礼貌冲过来的人。

    但一拳难敌四手,尤其他又不是练家子,很快败下阵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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