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蒋文明很快从怀里摸出一个红包,给了她。

    “新年快乐,董小姐。”

    “不叫小董了?”董礼貌接过钱,挺厚的,不过也不知里面装的,是不是都是一块和五块的,稍微颠了颠:

    “你已经给过工钱了,我是不是不该贪得无厌?”

    “我希望你不用跟我这么客气,不要时时提醒我雇佣关系。”蒋文明说完,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也觉自己语气太冲了。

    忙又找补了一句:“免得我姥姥知道。”

    “这有了肌肤后,就是不一样。”董礼貌“啧啧”了两声。

    意识到自己又开始双标了,不准许他开黄腔,自己却随手就撩,想撩就撩。

    又将话拉了回来:“给我压岁钱?意思是,你是我长辈?占我便宜呀?”

    “只有小学生才会这样幼稚的游戏。”他想在别处占便宜,只是不敢说,连只在嘴上过过嘴瘾都不敢。

    从前倒是没发现,自己这么怂。

    “因为你是小朋友,所以才给你红包。别的小朋友有的,董小姐也要有。”

    两个人还没回屋子,就见陈倩如出来,塞给董礼貌三个红包:“妮儿,这是叔叔阿姨,还有外婆给你的压岁钱。”

    董礼貌看了蒋文明一眼,从不利人、专门利己,这时候也不好意思了。

    “阿姨,谢谢你,但是不用了。小蒋已经给我钱了。再者说,我自己有工作能赚钱,姥姥年龄大了,存点钱不容易,我收下不忍心。”

    “妈给你的,你就拿着吧,姥姥那里有我孝敬,我不会让她老人家亏着,你就放心吧。”蒋文明说。

    董礼貌想了一下,还是决定收了。

    还是有点手软。

    有时能厚颜无耻,也是种天赋。

    比如她,把人搁在她面前给她奴役,她都下不去手。

    蒋文明带她出去找练功的地方,董礼貌不觉得乡下还有公园一类的地方。

    走在路上,同他说:“你有没有考虑过,把姥姥接到城里,跟你们一起过?”

    尤其那天在蒋家,看见他家还蛮大的。蒋爸蒋妈看起来又是极孝顺之人。

    “老人总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在谁家都待不住、待不踏实。”蒋文明走在前面,将厚厚的积雪踩出一条道来,让她沿着自己的脚印,走得没那么艰难。

    继续说:“我妈劝过姥姥很多次,可姥姥被念叨烦了,顶多来待一天,住一宿、第二天必须回去。以前身体硬朗的时候,还能养养小猫小狗,说不能出来太久,惦记家里的牲畜。现在只能给自己做口饭吃,没借口了,还是谁家都不去。”

    蒋文明想着,过了年,该带姥姥去城里诊所补牙,不然吃着饭费劲。

    “你以后应该会把姥姥接到身边吧?”董礼貌只不过随口一问。

    “如果她愿意的话,我肯定会。但你放心,我不会孝心外包。”蒋文明说。

    董礼貌没立什么军令状,本就跟她没关系,哪怕他们真是男女朋友。

    她生性凉薄,不接受任何道德绑架。更不会别人还没pua她呢,她自己先奴役自己。

    但她也不双标,主张自己的父母自己孝顺,她不管公婆,也不要求老公必须对岳父岳母跑前跑后。

    “我只是更验证了,生孩子没用。有时候不是孩子不孝顺,而是即便孩子孝顺,自己都不愿意跟孩子共处。”

    蒋文明张了张嘴,想说有孩子的诸多好处。比如老了去养老院,有孩子做监护人,无良护工就不敢欺负。

    比如人在年轻健康的时候,不容易预知未来,总觉得疾病和死亡均离自己很远。真到了那个时候,人体本能的强大求生欲,又让其没想象中的这样潇洒——老了就直接自杀。老和死之间,隔着一道漫长痛苦的长河。

    但蒋文明什么都没说,怕她觉得自己繁殖癌。

    毕竟生育这事,男人提供情绪价值、多出点力,但辛苦、痛苦、生死攸关的,永远都是女人。

    男人有什么资格说这说那呢。

    蒋文明带着她出了村子,有一片不大不小的小树林,只是严冬为它镀上一层寒霜。

    今日借不到二胡,董礼貌倒是也没强迫症,出门在外,只要没受什么伤、遇见厄运,其他都能凑合凑合。

    董礼貌在那边吊嗓子,余光处,瞥见有个小姑娘穿着一身红,朝着蒋文明走过来。

    看起来年纪不大,大概是新年换上了新衣服,整个人看起来圆滚滚的,讨喜、可爱、又喜庆。

    蒋文明对待她,不像对待其他人那样、事不关己、又带点不耐的戾气。

    眉眼舒缓,仿佛在面对两小无猜、青梅竹马。

    “安安,你怎么来了?”

    “蒋大哥,早上我去你家找你,没看见。阿姨说,你出来溜达了。”朱裕安说话时,笑容便没减过。

    旁若无人地站近一点,与他聊了起来:“过两天城里有家洗浴中心开业,请你过去唱二人转呢。价钱给的挺高,我没推脱。”

    “好啊,谢谢你,安安。到时候咱们一起,五五分成,不过你别担心,到时候我会保护你,不让你吃亏。如果他们不规矩,咱们就走。要有骨气,不赚窝囊费。”蒋文明说话间,将她拉到一旁,离董礼貌远些,才将口袋里装的小盒子拿出来,送给她。

    “喏,送给你,新年礼物。”

    朱裕安兴奋接过,等不到回家,当即便拆开了,是一枚冬奥会纪念徽章。

    她拿在手中把玩半晌,丝毫不嫌礼物廉价,只觉礼轻情意重。

    “怪不好意思的,我倒是没东西回礼了。”

    “咱俩谁跟谁,客气什么?你总陪着我颠簸,给你什么好东西都是应该的。”蒋文明这话倒不是为了哄她,而且崔辽给他的这个东西,他一直没舍得拿出来,揣了一路,等着给她的。

    朱裕安“嗐”了一声,说:“我也是为了赚钱嘛。”

    蒋文明就等着她这句了,又将她拉远了些,确定身后的刀马旦听不见,才压低了声音说。

    “安安,你能不能借我点钱?”

    “咋了?你该不会是沾上赌了吧?蒋大哥我跟你说,别听他们说什么小赌怡情、大赌伤身。那都是东家做局,他们出老千你根本不知道,就懵你这个外行人呢。有时候咱们的自控力,根本不像想得那么强。”这还是蒋大哥第一次跟自己开口,朱裕安自然不放心。

    但是也没拒绝:“行,你需要多少,回头我转给你。”

    她记得,前阵子外婆生病,花的是蒋宏图和陈倩如的钱呀,而且合作医疗还能报销。

    总不能叔叔阿姨的钱用光了,蒋文明的存款也用没了吧。

    “你有多少,都转给我。”蒋文明说。

    又补了一句:“回头我给你打个欠条。”

    “你也说了,咱俩这关系还用欠条么,你这不是埋汰人嘛。”朱裕安说转就转,将自己开始唱二人转这三四年,存下来的五万块钱,都转给了他。

    “够吗?蒋大哥,我只有这么多,再多我也没有了。不过如果你还需要,我可以跟我爸爸妈妈借一点。”

    朱裕安在农村出生,又没读过什么书,从小在爹娘的耳濡目染下节俭,没有乱花钱的习惯。最爱干的事就是存钱,这下子是拿出了她全部的积蓄。

    “应该够了。等我过了年去帝都,跟师父一块工作,赚了钱第一个就还给你。”蒋文明这样说着,也不忘计算利息。她放在银行里,一年也有一千块,他花半年,回头也给她两千当做利息。

    蒋文明不是一个在钱财上,喜欢跟人斤斤计较的人,尤其还是跟拉自己一把的恩人。

    “光靠借钱还是不行,我这段时间总往外跑,不大知道咱们这的活计。若是有事做,还得拜托你介绍给我。我得多赚钱。”

    “好吧,蒋大哥既然不愿意说用途,我就不问了。我愿意借给你,不代表我就有权利,对你的生活指手画脚了。”朱裕安没继续追问,只瞥了一眼他身后的美娇娘,似乎一切都明白了。

    这个美女蛇敲骨吸髓,不光要榨干蒋大哥的身体,还要抽干他的灵魂,再掏空他的钱财。

    还是忍不住劝了两句:“咱们小地方的人,纯朴、善良,我真的很怕你被她骗。大城市的人心眼多,人心隔肚皮,有时候不能不防。”

    朱裕安还想再劝他,可以适当试探一下女朋友是不是真心的,免得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但不待她开口,蒋文明就打消了她的规劝:

    “我找女朋友,不是找女佣,我没想过占她便宜和绝对的公平,而是我能为她做些什么。如果她因为跟我在一起,觉得开心,就够了。至于她怎样待我,我不强求。”

    朱裕安一噎,同他玩笑道:“我怎么没这好命,能找到这种神仙男友。”

    又跟他认真道:“行,最近倒是真有几个活计,回头我把老板微信都推给你。你自己跟他们说。”

    “谢了,小安。”蒋文明拍了拍她肩膀,明明两个人年龄相差无几,却总像对待小妹妹那般。

    “我们家小安生得俊,性格又好,做事又利落,以后肯定能遇见很多好的。”

    “意思就是我会干活,能吃苦呗?现在都不讲能吃苦耐劳了,人说,只要能吃苦,以后就有吃不完的苦。”朱裕安说完,又瞥了一眼远处雪地里的董礼貌,就像一只北地雪狐,聪明、漂亮、又勾人。

    她想说,她也想有小姐那享福命,不过琢磨了一下,还是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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