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沈府,李清寒和沈初差不多是肩并着肩往回走去,二人一路无话,直到快要分开了,沈初才主动说道:“大姐姐……”这声‘大姐姐’都已经喊出来了,她却又不知道能对李清寒说什么了。

    李清寒望向她,她低了下头,在抬头之时,她的脸上已经挂起了她极为擅长的笑,“多谢大姐姐愿意带上小妹,小妹日后必定会报答大姐姐。”

    “不必如此,是我需要你的陪同。”李清寒没想那么多,随意应道,但语气却不见任何虚假。

    沈初并不觉得李清寒说的是真话,虽然宴席上的人并未对她有过刁难,向她投来的目光也不带一丝一毫的鄙夷,可这些都是因为李清寒,光这一点就足以让沈初愤恨了。

    她本想着和李清寒说些客套的话,而后分开的,但如今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

    二人沉默着分开,一句话未言,李清寒始终没有感觉到任何不对,而沈初却纠结万分,等走远了只觉一阵轻松,短暂的轻松过后,却是更加地纠结。

    回到她在沈府的院落,李清寒拿过小春手里的篮子,又轻轻地拍了拍小春的肩,“好了,回房休息吧。”

    小春对李清寒已经有了基本的了解,这一回她望着李清寒没有多说什么,顺从地回了房。

    李清寒单手拎着装着峥珺的篮子走进屋内,她刚把篮子放到桌子上,峥珺就从篮子里爬了出来。

    他在桌子上伸了个懒腰,又打了个哈欠,而后一边舔着爪子一边说:“这宴席没什么意思。”

    “我本以为你挺开心的。”李清寒说。

    峥珺不解地问:“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李清寒看着他,轻飘飘地说:“因为你吃了人家三碗肉羹,喝了两碗羊奶,在离开之前,人家甚至还特意把肉羹的制作方法给了我。”说着她拿出了一张纸,递给峥珺看。

    峥珺犹豫片刻,还是凑过去看了下,他小声嘀咕道:“这么复杂,我说怎么这么好吃呢。”

    李清寒眼中含笑地看着他。

    峥珺注意到她的视线,啪嗒一下,把写着肉羹制作方法的纸踹下了桌子,“咳,我那不是太无聊了吗。”

    李清寒大吃一惊,“有那么多漂亮小姑娘可以欣赏,你居然会觉得无聊。”

    峥珺恼怒道:“狼的审美和人的审美不一样!”

    他挺/胸抬头,自豪地说:“我们狼族的狼,不论公母都崇尚强大,都追求强大。我们可不会像你们人族一样,热衷于给同族的人设规矩,哪怕是母狼,我们也都会平等对待的。”

    “可不会把她们当成敌人一样对待,关着她们,束缚着她们,让她们变得无比弱小,让她们只能依附他人生活。”

    “当成敌人一样对待?”李清寒没想到峥珺会这么说。

    峥珺理所当然地说:“如果不是把她们当成敌人的话,又怎么会给她们设那些他们自己都不会遵守的规矩呢?又怎么会让她们变得如此弱小呢?”他嗤笑一声说道:“谁会希望自己的同族弱小呢?”

    “说起来人族男子当真厉害,不仅给女子设立了会让她们变弱小的规矩,而且那些女子竟都按照这些规矩做,明明这里的人没有法术不会修炼,却能让所有女子都不怀疑那些规矩,她们自己甚至还会主动设立新的让她们变弱小的规矩。”

    “明明都是人,为什么她们不反抗男子,不反抗那些不利于她们的规矩,而是一代接着一代地顺从呢?甚至老了的女人还会帮着男人看着年轻的女人。”

    “人族真是蠢得很,男人也好,女人也好,都蠢得很。男人奴役同族,女人不仅遵守,而且还帮着男人奴役自己。”说到这儿的时候,峥珺像是突然想起李清寒也是人族而且还是女人的事儿。

    他抬头看了一眼李清寒,轻咳一声说道:“这是我五十多年前对凡尘人族的印象,这些年来人族也是在不断进步的,没之前那么蠢了,我今日在宴席上就发现了一位女将军,我记得她是叫顾……”他卡了下,“顾……”他是真的很想把顾枳的名字说出来,但也是真的没想起来。

    今日宴席上的人实在太多了,而且他不是在和眼前的肉羹做斗争,就是在观察李清寒的,偶尔的时候还要观察观察其他人。

    再加上他也不觉得自己有记住她们姓名的必要,便也没特意记。

    李清寒叹了一口气,主动说道:“她叫顾枳,是唯一一位女将军。”

    “没错就是顾枳。”峥珺又找补道:“而且我说的是凡尘的人族,可不是修仙界的人族,我可没说你,更没说你的师门。”

    李清寒慢吞吞地点了下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她没头没尾地来了句,“我们今日所见的人都各有各的美,是吧?”

    “不论是十五六岁的闺阁女子,还是已成□□成人母的人,她们的外貌都各有各的美。”

    峥珺的双眼里有嫌弃也有不解,“你一个小姑娘怎么也喜欢看女人,我以为只有男人才会喜欢看女人。”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为何不能喜欢看?”李清寒反问道。

    峥珺扭过头,明显是懒得理她。

    李清寒见他这模样追问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说她们是不是各有各的美?”

    峥珺拧眉,没好气儿地说:“是是是,这个回答你满意了吧?真不明白你老揪着这个问题不放作甚?”

    “那些人也就外貌不同了,她们都是一样的规矩,一样的端庄。”他顿了顿说:“差点忘了说,你大概是没注意到你弹琴、作诗还有回答问题的时候,那些人细微的表情变化,对了,你叫那女将军为将军的时候,我可清楚地看到了那些人眼里的疑惑。”

    他仔细地想了想,“我记得好像在你之前都没有人管她叫过将军,都是姑娘姑娘的称呼着。”

    “而那女将军好像很喜欢别人称呼她为将军,虽然她表情未变,跟她的确是对这个称呼满意的。”

    李清寒勾嘴角露出一个浅笑,但眼中,却没有任何笑意,“这场宴席本就有试探我的意思,见我和传闻中不一样,她们的表情有细微变化也正常,不过你倒是细心,我没注意到的,你却注意到了。”

    她抬手摸了摸头发,也不知道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她拔出了一根步摇,她拿着步摇使下面的珠串不停摇晃着。

    “那些小姑娘啊,虽然是花一样的年龄,却都被人教导成了同样的木偶,那些已为人妻、为人母的亦是如此,她们都是提线木偶,他人手中的傀儡。”

    “我要是一直在这生长的话,大概也会成为那样的提线木偶,成为被他人掌握的傀儡。”

    她手里的步摇停止摇晃,“其实你刚刚说的没什么不对的,她们被人奴役着压迫着,却又觉得本就该如此,见到了和她们不同的,没有成为和她们一样木偶的人,就会觉得疑惑。”

    “就会因为提着她们身上丝线,会跟着控制她们的人一样,不知情地排挤着这些没有成为木偶的人,还会在言语中把她当成和自己一样的木偶,你说那些言语会是驯化吗?”

    峥珺大笑了几声,那笑声粗犷极了,“哈哈哈哈,原来人族男子是把女子当成未开灵智的兽驯化啊。”

    李清寒也跟着笑了起来,“不管是凡尘女子还是修仙界的女修都一样的重视感情,而不管是什么地方的男子都重欲,钱财、权力、地位、力量、美人……他们的欲望是无穷无尽的。”

    “修仙界的女子虽然也重情,但这感情是得日积月累才能出现的,更别说女修自小接受的教导都是早日得道成仙,所以重情这一点,对我们几乎没有什么影响。情感是能控制住的,我们知道对什么样的人能有感情,对什么样的人不能有感情。”

    “但男修就不一样了,欲望永无止境,他们不止在修行上有欲望,他们在其他的地方也有这个,他们常常会来到凡尘满足那些欲望,看美人的欲望,对地位钱权的欲望。”

    “少数男修和凡尘男子是有很多相似点的,他们想要奴役打压女修,不过他们的下场通常都不太好。”

    “毕竟我们讲究强者为尊,而强大的女修又不在少数,但凡有人试图奴役打压女修,那他们的下场通常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不过那样的男修终究是少数,大多数男修都是很清醒的,至于他们心底的欲/望和那些男修是否一样,我就不知道了。”

    她把步摇扔到了桌子上,“而凡尘女子,她们自小被灌输着这样那样的规矩,迈步不能太大,走路时头上的步摇不能晃动,不能私下和男子见面,若是私下和男子见面了,男子可全身而退,而那女子却会成为人人都可以骂上一句的妓/女,严重些的甚至会因此丧命。”

    “时间长了,凡尘的女子就会觉得那些教导是对的,女子就该有那样多的规矩,她们不敢反抗,她们不能反抗,反抗的话她们自己就会丧命。”

    “谁不想活着呢?”

    “或许有朝一日她们也会发现那些规矩是不公平的,但那又能怎样呢?她们重情,她们必须为了父母、家族继续忍着,继续过着这样的生活。”

    她突然想起了那满是女子的公主府,她的眼里终于有了笑意,“不过总有女子会在这样的环境下,会在那些规矩的束缚下,为其她女子开出一条生路,一条更加好走的路。”

    “那顾枳将军作为一名女将军,大抵是受到了那些男官员的排挤吧,姑娘们眼中有疑惑,应是因为她们的父亲一直称呼她为姑娘,而不是将军,所以眼里才会有着疑惑。”

    峥珺肯定地说:“那些人忌惮女将军,他们害怕女子会变得比他们优秀,会顶替他们的官位。”

    “他们压根没把女子当成同族。”

    李清寒说了那么多只觉口干舌燥,她给自己倒了一杯早就冷掉了的茶,把这一杯茶都喝下去后,她才说道:“他们的所作所为很可笑。”说完,她又顺手给峥珺倒了一杯茶。

    “确实。”峥珺把认同说出口后,就低下头,小口小口地喝着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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