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鸣揉了揉眼睛,半眯着眼推开周云岚的胳膊,“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星星出来了吗?”

    周云岚继续推唐鸣,“是小师姐的渡魂蝶。”

    “大半夜的,什么蝶不蝶的。”唐鸣翻了个身子嘟囔道,他忽然坐了起来,“在哪儿?渡魂蝶在哪儿?”

    顺着周云岚手指的方向,唐鸣看到远处五六只闪着绿色荧光的凤眼蝶翩然起舞,在夜空中划出一道道优美的曲线。

    “你有没有闻到血腥的味道?”唐鸣皱了皱眉头。

    周云岚点了点头,“这里离山上还有很长一段距离,师姐的渡魂蝶怎么会到这里来呢?”

    在这片诡异的密林里,看到带着荧火的蝴蝶非但不让人心生恐惧,却莫名有一种渴望和想要亲近的魔力。

    “你不要命了!”唐鸣大喝一声,拽住周云岚伸出去的触摸蝴蝶的手。郭朴也被惊醒,若不是此刻双手被绑,他恐怕已经拘住一只渡魂蝶在手中。

    空气重的血腥气愈发浓重,唐鸣暗叫不好,他从怀中掏出五六瓶药粉,一面七手八脚地配制药粉,一面说:“宫里一定出大事了,师妹的渡魂蝶不是在引渡兽魂,而是在召集。这里血腥味这么浓重,她要召去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周云岚有些吃惊:“师兄,渡魂蝶还能召集兽魂?”

    “这他妈是禁术!早几百年就没人会了!”

    “那,你怎么知道?”

    “灵熹殿里被封存的古籍中有记录。宫里怕是已经到了生死时刻了,你快试试能不能用镜子看到宫里的情况。”

    周云岚已经不在意为什么唐鸣会看到被封存的古籍了,他试着催动窥天镜多次,然而镜面上始终都是他的模样。

    唐鸣将手中一把丹药递给周云岚,正色道:“这些都是进补疗伤用的,本来打算每天给你吃一些,但是等不及了。把这些都吃下去,你能在最短的时间好起来。但是,你也可能会因为身体承受不住药力,暴血而亡。就算没死,也只是好了一时,会不会有终生的伤害也还不好说。还有,它可能会唤醒剑灵,你要是压制不住,你,你知道后果的。要不要吃,你自己决定!”

    周云岚接过丹药,想也没想就吞了下去。

    “你!好歹犹豫一下啊!”

    唐鸣将配制好的药粉朝空中撒去,树林中出现了数条细如发丝淡绿色的光线。

    “快,跟着它。”

    见周云岚要去带郭朴,唐鸣说:“你疯了吗?我们根本不可能带走他。”

    “他……他好歹是条命。”

    “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里大发善心!师妹要召唤的是什么东西,我们不知道,但绝不是什么善物。再过两炷香的时间,它就会经过这里,那东西煞气这么重,能把这里所有的活物都弄死。带上他,我们谁都走不了。他诬陷你,就当这是报应吧!”唐鸣说着却拿出匕首割断绑在郭朴身上的绳索:“郭老头,不是我们不带上你,形势所逼。我弄出来的这些渡魂蝶的痕迹只能留存片刻,能不能跟得上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师兄,那你能跟的上吗?”周云岚有些担忧。他吃了药,此时只觉体力充沛,没有其他异样。

    唐鸣翻了一个白眼,嫌弃地说:“比你强。”

    顺着那丝丝的绿光,唐鸣和周云岚逃离了这个怪异的树林。行到中途,周云岚突然摔倒在地,唐鸣急忙落地扶起他,看他面色通红,身体发热,便知是丹药的作用。

    “剑灵醒了?”

    周云岚点了点头,站了起来,深吸一口气,纵身飞了出去:”没事,我能撑住。”

    渡魂蝶走的都是近途,路险道崎,他们俩为了跟上渡魂蝶颇费了一番力气。

    天刚破晓,他们两个就到了上清宫山门。山门里一片寂静,殿门紧闭,平日里做早课的弟子一个也看不见,只有头顶上的枯树枝被凌冽的朔风吹得嘎嘎直响。

    唐鸣和周云岚不做它想,急忙向悔思崖奔去。

    周云岚突然说:“师兄,我受不住了。”说罢便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团。

    唐鸣见周云岚面色红如热铁,额上青筋高高绷起,再摸他的脉息,只觉他体内一股混乱而强劲的内息在到处乱窜。唐鸣右掌抵住周云岚左掌,试图用自己的内力去疏导周云岚体内的内息。

    但周云岚体内的那股力量格外霸道,唐鸣本来就在内功上有所欠缺,疏导不成,反被周云岚体内的力量带偏。他只觉心头似有鼓捶,闷哼了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周云岚人已昏迷,任唐鸣如何喊他推他,都不见他有任何反应。

    见远处黑云遮罩,唐鸣心急如焚,他急切地知道此时的师父和师妹是否还安在?他们又面临着什么样的处境?可偏偏周云岚又人事不省。唐鸣双眼噙著泪水,狠下心说:“师弟,如今看起来,我门危矣,别怪师兄把你扔下了!我若有命,再回来救你。”说罢将人移到路边,又脱下外袍盖在周云岚身上。

    向来冷清寂寥的悔思崖从来没有像如今这样热闹过。天下的名门正派彷佛被人下了帖子一样来的格外整齐,为首的正是下清宫的华严和罗浮山的长老。

    上清宫几十号弟子以仇余为首分列在石洞口,在面前黑压压的刀剑森然、气势逼人的众人面前,却显得不堪一击。

    对峙的两方都紧紧盯住中间被困在阵中的少女。她的白衣上染着点点血色,在她充满嗜血、狂躁的破阵动作下,展现出妖艳的光彩。

    唐鸣识得那是七绝阵,七种阴煞的武器各守一方,凶险异常,被困入阵中的人稍有不慎,三魂七魄便被打碎,魂飞魄散。

    怪不得师妹要动用禁术。

    唐鸣啐道:“哪个人这么恶毒,早晚断子绝孙!”

    唐鸣看了看四周,先前看到的黑云似乎已经不见了,太阳还没出来,天边的灰惨的云层被镶了一道道淡淡的金边。只听远处轰隆隆的,似乎有闷雷在响。

    唐鸣有些纳闷,传音给周雪芙:“小师妹,你用渡魂蝶在召唤什么?我和云岚一路赶来,身后都能感受到它散出的巨大无比的力量。”

    周雪芙正在凝神破阵,忽然听到唐鸣的声音,惊喜地说:“师兄,你们回来了?”

    “嗯。我们回来了。还有啊,那个东西的力量一直再增强,为什么这里却没有一点感觉?”

    “东南迷雾林里锁了很多凶兽,我把能冲开封印的兽魂全都拘过来了。你看不到,是因为仇师叔施了幻术。”

    “你疯了?仇师叔也疯了吗!你连召唤过来的是什么都不知道,你知道那力量有多恐怖吗?排山倒海,压地而来。”唐鸣看了一眼仇余,没想到平日这个刻板教条、甚至有些讨人厌的执法长老竟然也有这种举动。

    “不用担心,我力量有限,那些能冲开封印的不过是一些平常的凶兽。他们要逼师父出关,单凭我们宫内这些人对付不了眼前的情况,只是借借威势,吓吓他们罢了。”

    唐鸣正准备说话,听到华严开了口:“仇师弟,杀人凶手从你们宫中逃脱,这悔思崖又出现了魔君迹象,我们只想来问古师弟要个说法而已,别无他意,为何如此阵仗?难道说你们上清宫真有鬼不成?”

    仇余面色严峻地说道:“上清宫已逐出了周云岚,他与我派再无关系。华师兄和诸位如果要讨说法,只管去找周云岚。若要追查魔君之事,便等掌门师兄出关。若要此刻逼掌门师兄出关,除非上清宫宫毁人亡。在场的都是修行之人,我倒是想问问,诸位此举又是何等居心?”

    人群中走出一位鹤发鸡皮的老翁,他那挂不住肉的脸上枯皱如树皮,两只浑浊的眼睛衬得脸色越发灰败。他拄着一支金拐,脚步从容而有力,那些识得他的人不由得想起了当年月剑山一剑荡天下的风采。

    年纪小的人不认识他,见各派掌门都对他都很客气,不由得向年长的同伴询问。

    仇余忙行礼,说道:“前辈到此,晚辈失迎。”

    唐鸣冷笑道:“没想到,他们居然把月剑山的汪老前辈请来了。”

    周雪芙听闻露出疑惑的表情,她竟不曾听过此人。

    唐鸣说:“不怪你不知道,论起辈分来,咱们师父都要喊他一声师叔祖。从师祖那一辈起,他就隐世不出了,可惜,这些年虚长的只是年龄和辈分而已。”

    汪槊直面色沉重地说:“仇小子,他们已经等了两日,自然着急,你要理解。即刻出关这个要求虽然无礼,可也是为了天下苍生着想。”他说着开始回忆起往事。

    “想当年为了除掉魔君赤霄,我师父师叔接连殒命,月剑山弟子十不存二,你们玉清宫也是损失惨重,这才换来天下太平。这须臾不到两甲子,世间又有了魔君重生的传言和迹象。回想当年战事之惨烈,天底下免不了人心惶惶。我派已然凋零,你们玉清宫还算兴旺,倘使再出现赤霄那样的魔君,你自己想想,合今日天下之才,能压制住魔君吗?”

    见仇余皱眉思索,汪槊直继续说:“你很清楚,压制不住的。小老儿当年经历过与魔君赤霄的朝天山大战,那场面是何等的凶残,至今难忘。多活了百余年,我自问修为尚不及师父之十一,更远不及你们师祖,他二人一死一灭才消灭了魔君。如今这天下,哪里还有比得上他二人的人在!如果因为今日错失了斩杀魔君的时机而至将来生灵涂炭,那,玉清宫何止于蒙耻,更是天下的罪人!你们如何对得起当年为守护天下而流血牺牲的师祖辈们。古小子肯定也不愿做这样的人!”

    仇余犹豫道:“可是……”

    “你让他们进去看一看,如果有,趁着魔君力量微弱,及时扼杀;如果确实没有,他们自当赔礼道歉,如此既保全了玉清宫的清誉,也是玉清宫保护天下众生的正义之举。”

    汪槊直继续说道:“不是小老儿托大,你若是能赢我,那就是后生可畏,天下可安,是小老儿多虑。我不仅劝众位英雄回去,也愿意用月剑山名誉作保,证明你师兄及门派的清白。如果我幸而能赢,你便不再阻拦。如此,怎样?”

    仇余内心依然十分纠结,他清楚虽然自己勤修苦练,但成就有限,比不得华严,更比不得师兄。他自诩天赋上要比汪槊直好上一些,但对方比他多上近百年的修为,怕是要比华严还要再胜一筹。他似乎在下定决心,深吸了一口气说:“收阵!”

    周雪芙困于七绝阵中,听此言大喊道:“师叔,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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