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神色肃然,眉宇间尽是认真之态。

    闻她此言,陈大夫只觉得胸腔内热血沸腾,曾经年少壮志好像又重新燃起。

    他郑重道:“姑娘放心,小老儿定然不会辜负姑娘的嘱咐。”

    栖月温和浅笑:“我还有其他事要忙,就不打扰陈大夫了。”言毕,向门外行去。

    陈大夫忙起身,送她到门外,等她走远,又急忙返回院里,爱不释手的捧着栖月留下的药方,痴迷的研究起来。

    栖月折返回侍卫院。

    陈大夫的孙儿和几个侍卫正围在院中的柿子树下,仰头看着挂在树枝上的柿子。

    柿子个个看起来饱满圆润,可一眼望去,几乎寻不见一个是熟透的,要么是大半个带着青色,要么是一小部分青色未退。

    几人看得脖子都酸了还是没有找到一个可以吃的。

    倒不是他们嘴馋,只是小孩子想吃,他们几个大人对这个乖巧的小孩也很是喜欢,自然是想尽力满足他这个不过分的要求。

    只可惜,好像是无能为力。

    栖月看见守在一旁的温岑,径直向他走去。

    温岑察觉有人靠近,一抬眼,看清来人是栖月,赶紧恭敬的抱拳行礼。

    “云姑娘。”

    栖月颔首轻笑:“我有一事想请温侍卫代为转达,不知可否移步。”

    温岑犹豫的看了眼同其他侍卫在一起的何盖,点头应下。

    他跟随栖月走到一处偏僻地,确保没有人在旁窥探,栖月取出一张纸递给他。

    “等你家公子回来给他即可,他自会明白。”

    温岑虽然好奇她为何不自己给公子,但没有多嘴询问,而是接过她递来的纸条收好。

    “姑娘可还有其他需要属下传达?”

    栖月摇头:“有劳温侍卫了。”

    确认她没有其他吩咐,温岑抱拳一礼后迅速回到院子,他还得近身看着何盖。

    栖月处理完这里的事,不再久留,直接出府,奔着仁心药铺而去。

    穿过集市时,有人叫住了她。

    她回头一看,是张勉。

    讶异道:“张公子!你怎也在此处?”

    张勉今日穿了一身墨绿锦袍,腰间挂着一块白玉。

    他叫住栖月后,就向她走来,手上折扇轻摇,配上他挂在唇边的弧度,端的是一派风流倜傥。

    当然,这可能是他自以为的效果,在栖月眼里他活脱脱就是一只开屏的孔雀。

    “真是巧了,我今日上街兜风,没成想竟然遇见了姑娘,看来我与姑娘很是有缘,不如我做东,请姑娘去临江楼一坐,姑娘觉得如何?”

    栖月觉得他这人真的极能隐忍,上次被她当街甩了脸子,今儿还能在这堵人,看来是真的想从她这套些话出来。

    就是不知是他自己想为张相分忧还是张相有意指使。

    她敛下眼睫,犹豫道:“这,不会叫公子破费吗?”

    张勉本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都想好了几句劝说之语,没料到她如此说,一时间免不了轻视她几分。

    原以为是个有傲气的,没想到与那些攀附权贵的女子并无不同。

    面上依旧是谦谦君子的模样,温和道:“自然不会,请吧!姑娘。”

    他在前引路,栖月跟在他身后。

    随侍的几位小厮则紧随在二人身后,栖月的眼睛不动声色的落在他们的袖口,一划而过。

    而后她收回视线,跟上张勉的步伐。

    临江楼乃是京中最有名的酒楼之一,因其一侧临近江水,故而得名临江楼。

    它位于闹市的繁华地带,在仁心药铺对街,二者相距不算远。

    栖月打算应付完张勉再去找挽竹办事,反正她这事也不差一时半刻,她倒想看看张勉要整什么幺蛾子。

    几人进入临江楼,立马有小二上前招呼。

    “张公子,您来了,您订的包厢在二楼小的这就带您上去。”

    说罢,他退到张勉身侧,伸手做出邀请的动作。

    张勉回头看了眼跟在他身边的栖月,并没有先走,而是客气的做了个邀请的动作。

    小二看他对栖月如此客气,不免多瞧了栖月几眼。

    不巧,他们此刻身处一楼大堂,堂内座无虚席,自然也有人认识张勉,张相家的嫡公子,看他对栖月如此态度,他们的视线也落在栖月身上不住的打量。

    栖月面不改色,同样客气的伸手示意他先走。

    看她如此,张勉非常满意她的识时务,便不再客套,率先轻车熟路的走上楼梯。

    栖月眉头微扬,抬步跟上。

    张勉订的包厢是在二楼靠江一侧,坐在窗边,可以看见金砂江的江景。

    白日里只能瞧见金砂江清澈见底,波光粼粼的江水,夜晚时分,华灯初上,金砂江上会停满各色绚丽的画舫,灯火璀璨,歌舞不息,醉生梦死。

    看栖月坐下后就目不转睛的盯着窗外,张勉只以为她是被江景吸引了视线,便道:“白日倒是没什么好看的,夜晚才算热闹,要不姑娘晚间再同我来坐坐?”

    栖月轻笑一声,随口回答:“多谢公子,不必了,我明日便要离京了。”

    其实她方才在想,此处倒是一个极好的埋伏之地。

    可转念一想,京中乃是一国重地,要真让人在京中闹市做出这等埋伏之事,那守城兵士岂非都是废物。

    没想到她会如此回答,张勉翻动菜单的动作一顿,下意识问:“姑娘为何这般急着要离开京城?”

    栖月眸光轻闪,随口道:“没办法,或许是惹了不该惹的人。”

    她叹息一声,苦恼的撑着额头,半真半假的瞎编着:“近来总觉得有人惦记我的小命,我这心里害怕得紧,还是早些回去,反正我师父会护着我。”

    张勉大致知道派人取云栖月性命是父亲的授意。

    他心里也清楚,云栖月妨碍了父亲的计策定然是活不长久的。

    而她现在还好端端的坐在他眼前必定少不了慕少辞的帮助。

    况且,上次他可是亲眼瞧见,慕少辞同她逛街,那个可是对女子一向恨不得退避三舍的人竟然会主动陪她逛街,给她付钱,难道她已经识破他的计策?

    他怀疑的看着栖月,试探问道:“上次瞧你与慕世子关系不错,怎不叫他护着你?”

    “哪有?”栖月不悦拧眉,像是对张勉此言很是不喜。

    忽而似恍然大悟般道:“张公子说的不会是街上那次?”

    见张勉点头,栖月气呼呼的说:“一说起慕世子我就来气,本想着他生了副好皮囊,没想到是个油盐不进的性子,整日里说自己有个喜欢的姑娘。

    本姑娘哪里比别人差,实在可气。那次还是我好说歹说,用了些手段,他才同意与我上街。”

    张勉暗中打量她的神色,看她面色微红,呼吸加重,想来是气的不轻。

    他唇角轻勾,“姑娘勿要介怀,他那人性格的确无趣了些。但普天之下,有趣的男子不在少数。姑娘姿容不俗,医术过人,想来多的是男子会钦慕姑娘。”

    二人相对而坐,隔着一张桌子的距离,张勉的眼睛只要没出问题,他肯定可以看清栖月脸上无法掩盖的疤痕。

    栖月心中嗤笑,要是他能在夸人的时候把眼里的嫌弃藏好,说不定她还真信了他这“姿容不俗”是真心夸赞。

    “姑娘,不如你到我府上来。我父亲是当朝丞相,没有人敢在我们府上伤人。”

    栖月垂下眼睫,手指轻轻摩挲荷包的佩珠,略一沉思:“我觉得张公子所言有理,慕世子的样貌长的再对我胃口,可既然他对我无意,我这人也不喜欢强求,罢了,我还是回家找师父吧!”

    张勉:?

    “京中繁华地,姑娘真的不打算久留?”

    “再繁华也得有命看。”

    她偏头看向窗外,不再言语。

    没有套出想要的信息,张勉自然是不甘心的,可看她这副兴致缺缺的样子,摆明了是不想多言,便也按耐下心思。

    点了一桌子菜,两人不紧不慢的用着。

    离开时,两人一前一后踏出包厢。好巧不巧,在楼梯口遇见和同僚一起过来的慕少辞。

    “慕世子,又见面了。”

    张勉挂起礼貌的笑,敷衍的拱手一礼。

    慕少辞颔首回礼,他身边的中年人忙拱手作揖,端端正正的回张勉一礼:“张公子。”

    张勉瞥他一眼,见他不过是一个刑部小官,遂将视线移回到慕少辞脸上。

    挑衅道:“方才云姑娘已经答应我的邀请,来我府上做事。慕世子不会生气吧?

    不过这也没办法,谁让你性子古板,不得姑娘家喜欢。”

    栖月疑惑的睁大眼,古怪的看着张勉。

    他在发什么疯?她何时答应他了?

    张勉拿着折扇的手背在身后,用折扇轻敲栖月,示意她别揭穿自己。

    栖月抬眼望向站在对面眼眸深沉的慕少辞,眼睫微动,并未出声。

    慕少辞忽而轻笑:“自然不会生气,云姑娘本就是江湖中人,自由惯了,想去何处是她的自由。”

    没让慕少辞吃瘪,张勉心里堵着一口气,没想到这云栖月当真如此不中用,他这心思约莫真的是打了水漂。

    他懒得再伪装,大力拂袖而去。

    栖月打量慕少辞一眼,看他眼瞳含笑,知他应是没有生气。

    避着人,俏皮的眨了下眼,匆匆跟上张勉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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