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唏嘘不已:“他们就是京中的乞儿,都是些无家可归的可怜人。”

    “姑娘有所不知,京城中的乞丐之间也是拉帮结派,那些人狡猾又狠辣,本就不多的容身之地都被他们霸占了去。”

    “街市上又不容许他们久留,阴差阳错找到了这里。”

    他望向楼下的几个人:“这几个孩子还算懂事,白日里早早离开,不添乱;等到日落,我这里人少了才回来。

    我这茶棚虽然比不上屋子,但勉强也可遮蔽些许风雨。”

    “平日剩下的茶点也可分他们一些果腹。”

    “掌柜是个善人。”栖月道。

    “哎呦。”掌柜眉开眼笑,又忙摆手“多谢姑娘夸赞。我也就是小小帮了一下。愧不敢当啊。”

    “掌柜谦虚了。”

    小二推门而入,把上好的茶点摆放在桌上,而后关门离开。

    掌柜话头一收,亲自给栖月倒了一杯茶,乐呵呵道:“都是我店里的招牌,姑娘尝一尝。”

    栖月很给面子的吃了些糕点,饮了两杯茶,“的确不错,掌柜有心了。”

    掌柜笑得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了。

    栖月同他互相吹捧两句,便开口告辞,“顺义候府那边还要劳烦掌柜多加留心。”

    掌柜起身相送,“应该的,姑娘客气了。”

    他目光坚定,语气诚恳:“挽竹大人对我有救命之恩。为了大人,我就算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区区小事,还请姑娘告诉大人,属下一定叫人把他们盯得死死的。”

    栖月满意笑道:“有劳掌柜费心。”她婉拒了掌柜要亲自送她的好意,踱步下楼。

    刚走出茶馆,一个三四岁的小豆丁从旁边窜过来,“扑通”一下以脸着地的姿势扑倒在栖月面前。

    栖月:?

    她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那边一个少年已经大步跑来,伸手捞起地上的孩子,“元元,元元,你醒醒,别吓兄长。”

    栖月目光落在孩子脸上。

    因着方才扑倒的姿势,孩子黑白交织的脸上出现了明显的红色擦伤,眼睛紧闭,就连眉头都因为难受而紧紧拧在一起。

    旁边传来接二连三的呼喊声,又是三个小孩从她身旁跑过,一股脑冲向二人。

    瞬间,一连串焦急的呼喊伴随孩童的哭泣声传入栖月耳中。

    其中一个小孩看见自己的兄长昏迷不醒,颤巍巍的站起身,迈着小短腿,扑到栖月身上,紧紧抱住她的大腿。

    她糊了满脸的鼻涕眼泪因她这动作全部抹在了栖月的裙摆上。

    栖月黑着脸,向前几步,拨开围着元元的两个小孩。

    在他们惊愕的视线里伸手掐住元元的人中。

    少年抱着元元滚烫的身板,一时间也不知道要不要阻拦这个陌生姑娘的动作。

    “咳……咳……”

    元元缓缓张开眼,脑袋依旧发懵,他知道围着自己的兄弟和妹妹担心自己,干涩开裂的唇嗫嚅道:“我……咳……没事的,不要担心……”

    刚想说他睡一觉就好了,没想到突然感觉自己的身子腾空。

    他惊得张大眼,感觉靠在了一片软软的地方,就像是娘亲的怀抱。

    栖月抱起元元,抖了抖腿,试图把一直顽强的扒拉着她腿的小家伙抖下去。

    无奈小家伙抓得紧,居然抖不掉。

    少年明白元元是遇到了好人,看见小妹还牢牢挂在人家身上,赶紧上前把人扯下来。

    栖月小腿一松,她抱着元元再度迈进茶馆。

    少年犹豫一瞬,最终还是放心不下元元,一咬牙带着弟弟和妹妹跟了上去。

    小二们看她去而复返,先前引路的一个着急忙慌的去找掌柜。

    栖月道:“找个雅间。”

    另外一个小二把栖月领进原来的雅间,小心翼翼的探头,看了看跟在她身后进来的几个乞丐打扮的人,“姑娘这……”

    他想说把乞丐带到雅间有点不妥,可是听说掌柜对这姑娘很是客气,他也不知该不该说。

    得到消息的掌柜匆匆赶来,看见雅间里站了不少人,他凑到栖月身边,“怎么了姑娘?”

    栖月把孩子放下,伸手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有些烫手。

    再给他诊脉,发现他身体营养不良,显然是长期食不果腹。

    腹中饥饿加上发热让他瘦弱的身体支撑不住,这才晕了过去。

    她摸了摸衣袖,袖中都是防身的药,没有退热的药。

    她看向掌柜,“掌柜的,能否麻烦你的人跑腿去买些药。”

    掌柜忙发话:“可以,可以。”

    他招呼过一位小二,小二立时上前,等候栖月吩咐。

    栖月再摸了摸衣袖,尴尬的发现她现在也没有银钱。因为今日她把身上所有的银钱都给了村里的老夫妇。

    她尴尬的轻咳两声:“掌柜,我今儿没带银钱,改日给您送来可行?”

    掌柜期盼的脸色一顿,反应过来立刻板起脸:“何须如此客气,你尽管开方子,大不了今儿我掏钱。”

    他这话让小二偷瞄了他好几眼,又惊奇的看向栖月。

    乖乖!真是活久见,这姑娘什么来头,居然让平日里一毛不拔的铁公鸡慷慨解囊。

    栖月温和笑道:“有劳掌柜了。”

    心里还是打定主意,回去派人多送些银钱,总不能她做好事让别人破费。

    她敛下眸子,写好药方交给小二。

    看见掌柜依旧站在一边,她道:“掌柜若有要事,先去忙,这儿有我在。”

    掌柜估摸着也没有自己什么事,刚好他也准备去算账,便应下栖月的话。

    他离开后,一直站在角落的少年上前,直直跪了下去。

    他语带哽咽:“多谢姑娘出手相助,要不然元元怕是……”

    他的弟弟和妹妹看见兄长的动作也有样学样的准备跪。

    “起来吧。”栖月道。

    少年站起身,感激的看向栖月。

    视线落在栖月的衣裙上,蓦然顿住。

    栖月为了扮演好柔弱小白兔,特意穿了一件白色锦服,如今她的前襟、衣袖处都染上脏污的痕迹,一侧裙摆也附着不明液体以及几个黑色手印。

    他想到刚才妹妹抱住人家腿的举动,裙摆上的痕迹是怎么弄上去的已经显而易见。

    他抱住调皮的妹妹,紧张道:“姑娘,我们弄脏了你的衣裙,还有药费,我们以后赚到钱一定会还给姑娘的。”

    栖月眸光淡淡,“无碍。”

    “等会让小二给你们备些热水,收拾一下,茶馆楼上有客房,我会和掌柜说,让你们住上两日。”

    这间茶馆不仅茶水便宜,二楼是雅间,最顶上的三楼是客房。

    虽然条件简陋,但它是京城中最便宜的客房。

    少年听了她的话,面露难色。

    “不用麻烦了,我们这模样挺好的。”

    栖月的视线上下扫视这几个乞丐一样脏兮兮的人,那眼神明晃晃就在问:你确定?

    少年尴尬的红了脸,却还是死咬着不松口:“真的不用麻烦了,反正……反正过几日还是会……变成这样。”

    许是他自己也觉得这话很不合适,对上栖月的视线,更是不由自主的降低声音,眼神下移,看着自己破烂的鞋子。

    栖月眼神复杂的看向这几人,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二弟……三弟……你们在哪?”

    窗外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呼喊,栖月走到窗边,看见楼下一个形容焦急的少年,正惊慌的四处寻找。

    看他在犄角旮旯里面翻找一通也不进茶馆问上两句。

    栖月一时沉默。

    少年站在栖月身后,大声回应:“大哥,我们在这里。”

    许康安蓦地停下翻找的动作,循声抬头。

    自家缺心眼的二弟站在茶馆二楼的雅间里,笑的见牙不见眼。而他身边还站着一个陌生的姑娘。

    他心底一沉,快步走进茶馆。

    小二们看他进来,没人阻拦,目送他上了二楼。

    刚走到二楼,两个小家伙不知道从哪个雅间里疾射而出,一左一右抱上他的大腿。

    “大哥。”

    “大哥。”

    两人异口同声道。

    他伸手,摸了摸他们的脑袋。

    “大哥。”

    许康宁手里牵着妹妹站在门口。

    许康安牵着两个弟弟走进,压低声音问:“什么情况?”

    许康宁把事情从头到尾告诉许康安,后又问:“大哥,可找到活计了?”

    许康安沮丧的低下头:“还是找不到,他们下定决心要逼着我们去死,要是父亲还在,哪里有他们说话的份。”

    他的回答在众人意料之中,可还是忍不住失落。

    他们的父亲因百宁郡一案波及,被罢官之后为了养家糊口做起了买卖,没想到居然意外的有天赋。

    一年时间就将米粮买卖做的风生水起,成为京城中人人皆知的粮商大户。

    可从半年前,先是母亲因病而去,再是父亲,就连父亲后院的几房姨娘也出了意外。

    他们因被送去外祖家而躲过了一劫。

    等他们回来,不仅没有见到亲人最后一面,就连原本属于他们的产业也被几个叔伯瓜分干净。

    叔伯们瓜分了产业,把他们几个全部赶出府。还暗中与朝中高官勾结,不仅断了他们与外祖家的联系,更是严令京中各店铺不得雇佣他们。

    就连人牙子都不敢收他们,他们只能像乞丐一样在京城中流浪。

    只是今日他们好像遇见贵人了,又或者她一个姑娘根本不知道他们的事。

    想了想,许康安还是决定如实告诉栖月。

    至于她听后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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