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

    洛舒予戒备地看着叶星舟。

    他不是司清泫的朋友吗?怎么会反过来帮她?更何况他们到现在也算陌生人,凭什么帮她?

    难道说是司清泫的试探?

    一瞬间,洛舒予想了很多,却想不到他说的是真是假,又有什么目的。

    叶星舟面色不改地说了两个字。

    “珍笙。”

    他暗自打量着洛舒予变了几变的表情,悠闲地朝后倚靠在椅背上等她问话。

    十五岁的年纪,终究藏不住心事。

    经历跟司清泫成婚、给长公主之女献血之事,也只不过让她戒备之心加重而已。

    一想到司清泫既要面对宋妙灵的压迫又要留住想逃离的洛舒予,他就不禁替司清泫感叹,这也太难了。

    洛舒予不是能为苟活下去而谄媚的人,那张谁都不怕大不了就死的脸色,怪不得司清泫愁到都问到他这里该怎么办了。

    “跟他有什么关系?”

    少女闷声开口,眼底怒火不知何时熄灭,只剩探究。

    一切回到了最初的模样,礼数端正,秉性收敛,如之前见过的那般。

    好似刚才张牙舞爪、怒气冲冲的人是他的幻想。

    叶星舟觉得,司清泫一定没见过刚才发怒的洛舒予,要是见过,哪会能说她没有脾气的话。

    分明是自我压抑的太久了,能做出当场割腕吓到宋妙灵昏过去的她,可不是什么看上去那般温柔如水、柔弱扶风。

    “当然有关系。”

    他双手抱臂,淡淡看着洛舒予,“是他劝服了我救你。”

    南风:“?”

    逃跑……?

    珍笙是谁?她怎么不知道?

    这些是她能听到的吗?有没有人还记得她是将军府上的人?

    在她长久沉默后,她故意咳嗽两声吸引二人的目光。

    “奴婢先去送信了。”

    说着就要行礼而退。

    只要她知道的不多,就可以把刚刚听到的话忘记。

    这样既不用担心背叛司清泫,又不用担心小主。

    “听都听了,不如听完。”

    叶星舟扭头看向她笑眯眯地说。

    “毕竟你也做不了什么,对吧?”

    南风:“……”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怎么会有人用可爱的娃娃脸说这么可怕的话!

    他不是三爷从小的朋友吗?

    就不怕此事被三爷知道后怪罪?

    “至于怎么劝服的我——”

    叶星舟重看回洛舒予,尾音拖长,眉尾一挑,皮笑肉不笑地沉声下来:“我也看不惯那帮人许久了。”

    洛舒予是司清泫的妾又怎么样?

    在他眼里只是被牵连的无辜的病人,如何不能救?

    按他说,以司清泫想求两全的做法,是保不住洛舒予的。

    因为司清泫不会因为洛舒予背叛将军府,而将军府始终同长公主交深,怎么看,怎么都保不住她。

    如果洛舒予能“消失”,对谁都好。

    司清泫不用为难,洛舒予也能活下来,他还能看到长公主气急败坏,何乐而不为。

    “当然风险很大,我只有不到三分之一的把握,要赌吗?”

    南风揣着信件恨不得转身就跑,洛舒予垂眸,视线落在琴谱上揣度叶星舟的话。

    “还是说舍不得司清泫?”

    洛舒予骤然抬眸,坚定地说:“好。”

    ——

    三日后,通往京城城外的安隐寺的竹林小道上,奔驰着一辆马车。

    竹叶簌簌,尘土飞扬,竹林上空盘旋着飞鸟。

    南风看了一会,放下帘子,收回目光。

    她不安地抿唇,看着始终一言不发的洛舒予,终于忍不下去地开口了。

    “小主,真要这么做吗?”

    司清泫走前还训斥她没看好小主、要她去领罚,这罚还没领呢,人就在叛变边缘了。

    “您为何不能相信三爷呢?”

    南风觉得假如计划失败,会掀起一场暴风雨,三爷先拿她开刀。

    而且也没有非到这一步,三爷最在意小主了,有什么不能是好好说的呢?

    为什么非逃不可呢?

    洛舒予膝上放着一卷由别人专门抄诵的经文,佛经用绣着梵文的绢布包裹,这是将军夫人交给她的。

    叶星舟的计谋风险很大,大到确实能用的上赌一字来说。

    两日前,叶星舟向将军夫人提议,让洛舒予去寺庙礼佛,洗去身上的病气之晦。

    久病难治,血水不纯,不利于宋妙灵修养。

    期间旁敲侧击提到了安隐寺,念其声望颇高,将军夫人点名让洛舒予去那里。

    洛舒予双手轻轻扶着经文卷轴没有作声,双眼轻轻闭着似休憩。

    长久的沉默后,她睁开眼睛看着一副为难表情的南风道:“小桃,我知道你是三爷派来监视我的人。”

    她眼中没有半分责怪,反而带着宽容,将南风诧异慌张欲要辩解的神情看透。

    “小主,我……”

    “但我依旧感激你对我无微不至的照顾,日夜的陪伴。”

    温情顷刻间破裂,南风没有预料到洛舒予会在这个时候选择说这些话。

    揭开虚假的主仆身份,洛舒予跟她之间毫无干系。

    马车缓缓停下,到了安隐寺寺院侧门前,车夫将马车牵到树荫下,避开白刺的阳光。

    “洛小娘,到了,您请下车。”

    车夫跃下马车,娴熟地搬出车凳摆好,随后恭候在一旁等待。

    洛舒予左手拎起卷轴,半起身间,倾向南风的方向,俯身单手抱住她。

    “谢谢你,小桃。”

    洛舒予不爱衣染熏香,俯身一瞬,南风闻得到干冷的皂角香。

    南风整个人僵硬着身子,洛舒予松开她,坐回位置上掀起侧车帘。

    “你看。”

    看什么?

    在怔愣中,南风下意识看过去,只见用手掀起一角的侧车帘外,寺院正门口台阶上走着一对男女。

    他们身后跟着几个仆从,男子为女子撑伞,女子搀扶住他的胳膊,就连衣衫颜色都同为绚丽的紫色,为好不恩爱。

    细看……

    南风迟缓地眨下眼睛,这不是三爷吗?

    旁边的是……

    女子同男子谈笑间侧头看着他,露出侧脸,正是长公主之女,宋妙灵。

    谁不知道宋妙灵最爱紫色,外人送礼都以紫为首,这样张扬的颜色,是司清泫绝对不会穿的。

    可穿着紫色衣袍陪在宋妙灵身侧的,正是司清泫。

    南风绝对不会认错。

    南风:“……”

    帘幕垂下,洛舒予扶着卷轴正坐,纹丝不动。

    相比于南风的尴尬,她像是什么都没看到一样自如。

    南风的问话,即便洛舒予不回,此时也有了答案。

    “可能有什么误会。”

    她干巴巴地开口,想替司清泫辩解,“三爷可能是迫不得已。”

    多巧合,巧合到洛舒予一掀帘子就是这幕。

    “我们去拜见悬济大师。”

    洛舒予面不改色地递给南风绢布包裹,截断了南风的话。

    然后先一步起身下了马车。

    没来由地说了那些话,不管南风如何想,她都如常。

    坐在原位上的南风捧住卷轴,决定忽略掉那些话,无奈地叹口气,跟着一起下了马车。

    司清泫不相干的事儿,多半没人敢强迫他干。

    这个理由,南风自己都不信。

    台阶上的人走到了最后一阶,踏上一步就能进入院门之内。

    门口两侧各站一名小僧对着来往的客人行礼。

    洛舒予站在树荫下,身披洁白的披风,仰望不远处寺院正门前的场景。

    宋妙灵拉着司清泫一起对门侧的小僧回礼,准确来讲,是拉着他的衣袖示意。

    随即二人齐齐半弯身子,小僧不知说了什么,司清泫扯回自己的衣袖。

    在小僧的引路下,两人抬步踏过门槛。

    洛舒予就这么静静看着,神情里没有动容,倒是下瞬猛地咳嗽起来。

    似有感应到被人注视,跨过门槛的司清泫侧头回望。

    台阶上是行走的陌生人,台阶下是牵着马车等候的车夫。

    那股视线消失了,什么也没再看到。

    “怎么了?难道又反悔了?”

    宋妙灵上一刻还在愉悦的笑容褪去,颇为阴沉地盯着司清泫。

    她看一眼等候着的马车,以为司清泫是想反悔回府。

    “都已经三天了,不再忍忍吗?”

    三天里,司清泫加起来跟她说的话不超过五句,看得出来司清泫极不情愿陪在她身边。

    那又怎么样?

    即便司清泫知道了洛舒予知道他留在长公主府里,他不还是没有回去。

    司清泫什么也没说收回视线,没有理会宋妙灵的话,先一步走进院中。

    宋妙灵提着裙摆跟了上去,重新笑起来。

    在看不到的大树背后,洛舒予倚住树干蹲在地上,才没彻底到下。

    还没入秋,前几日的大雨却叫温度降下,阳光没有暖意,风是凉的。

    凉气钻进鼻喉,洛舒予忍受着肺腑共振停不下来的煎熬,捂着嘴咳得一声比一声大。

    南风拍打着她的后背,试图让她好受些。

    “咳咳咳——”

    洛舒予喘着气止住咳嗽,手上攥紧的手帕之上全是黑红的血。

    移开后,连手指上都染红了颜色。

    她颤抖着手松开,团成团的手帕膨开,像朵绽放的红山茶花。

    “小主!”

    “我没事。”

    洛舒予晃悠悠扶着树干站起来,待眩晕感过去,擦过嘴角,走向侧门。

    叶星舟安排的人早就等在侧门口接应洛舒予,不过他没算到司清泫跟宋妙灵也会来这。

    正门口不见之前人的身影,洛舒予只看了一眼便朝侧门口小僧道:“劳烦您领我参见悬济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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