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他们…怎么突然问地下？”
钟贺干笑两声。
“你带我去的霍斯矿星，你说是偶然发现地底有一个宜居的空间。我当时真的觉得，星际那么大，有什么不能自然存在呢？”陈微末背对着他，语气波澜不惊，“但是你给过我那么多学习资料，里面有关建筑结构的，我虽是然不感兴趣，但也都看了。”
“…学习结果怎么样？”
“矿星地表达到地心的通道、以及进入时的那面软墙，如果不是人为塑造和加固，那应该是这样。”
陈微末调出一张图，一个天然形成的空心球扫描图。
霍斯矿星虽然经过修饰，看起来极其像原始自然的，但和真正天然的相比，某些角度还是过于刻意。
而上次在阿尔塔王国，她仔细观察了大面积的土质和结构，再和从前的扫描结果对比，整体布局发生了微妙的改变，但按照这里的降水或风力，又不会往这个方向变化。
但在假设存在地下空间的前提下，她找不到入口。
“我看得多却不精，也没那个脑子当个技术人才，所以好多事都是马马虎虎过去了。但是这事不行，我在很认真地找人。”陈微末没等钟贺回应，她又说道，“你是什么时候和他们搭上线的？通过汤沐剑吗？”
“…没有。我没和自由科技的人，私下往来过。”
沉默漫开，一点一点侵吞这个空间。
许久，钟贺才开口。
“我本来想，回来专心研究一下，看有没有悄悄潜入、不被地底人发现的方法，但是一整天下来，我觉得我还是不要在这上面浪费时间。”陈微末十分平静地和钟贺讨论这件事，“我接受你的好意，如果不是事发突然，我也不想戳破。”
“…你…”
“其实我也不确定，把人往好了想，又或者往坏处想，对于现在完全没有帮助。只不过…”她侧过身，给钟贺看了戚以轩的身体数据，“我没办法了，一定要尽快找到他们。你不会对以轩见死不救的，对吗，老师？”
钟贺心里发苦。
已经谈不上信任不信任了。
她一心要完成自己的事，在这个过程中，一切人的动机和存在都变得无关紧要。
“怎么就轮到我这么个…来做这种选择…”他嗤笑，却是对着自己。
“你怎么就觉得，我一定赢不了他们？”
“先不说他们那个意识侵占！…”钟贺突然满脸涨红，大概很久没有情绪激动过了，“你不是时刻把那精神体带在身边，而且现在，你追得太紧，在他们最需要休养生息的时候，狗急跳墙才是最可能的。”
陈微末摘下眼里的微型屏幕，放松了一下眼球，然后直勾勾地盯着钟贺。
“…我也真的没和自由科技的人有联系，只不过…放出点风声，再不小心泄露一些地下空间建造的方案，自然会有人闻着味过来。”
“你是不是知道，他们可能在哪里藏身？”
“…是有几颗星球，有可能。”
钟贺在身后看着她忙活，仿佛插不进话、融不进去，他把仅剩的人脸也用机甲面具罩了起来。
他原本想着，能拖几天拖几天，等到有办法压制住沙飞这个滑不溜手的，再动手也不迟，到时候打她个出其不意，一网打尽。
他根本没想过，陈微末会突然想起这茬。
真是，教会徒弟饿死师父。
“神经药物，我也会继续找，但阿尔塔人的心灵控制，我也不会放过任何一种可能。”陈微末火速整理资料，准备出发，“对于士兵来说，身体情况几乎是未来职业道路唯一的衡量，以后的事我不知道会怎样，但现在，能做的我都会做。”
林千星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外面已经整装待发。
“你信他？”
“有结果不就够了。”
“万一他真的和自由科技有联系，在你这边给了地址，转头告诉他们，你要过去？”
陈微末浅浅笑了笑：“那我也没办法。你呢，我是为了帮人找治疗方法，原本没必要那么早就掀出他们藏身地的，强行推进会很冒险，你还要跟着一起吗？”
“飞船，我修的，武器，我填充的，我还跟你们去艾克尼克转了一圈、被一大群人围着看热闹，现在你要过河拆桥？”林千星手里还拿着长长的工具，又气又笑地转了两下。
“怎么会呢。”陈微末感觉自己还是不太擅长这种事，便不玩了，“我们这次，如果遇到自由科技的人，直接杀了就好。”
“那是…当然。”
其实进到人工地心空间，通常都要经过一面软墙，也就是一层厚厚的发光胶质物。
钟贺给的详细方法上写着，不能强行穿入，必须在飞行器前端放置一块专门介入的材料。
凭借着隐身装置，陈微末和林千星算是成功潜入，只不过和他们想的有点出入。
没有大规模、冷冰冰的建筑，里面反而，山清水秀，山峦之间偶尔有小小的房子住所。
“那是…”陈微末虚眯着眼，在一个河道浅滩上发现了一架眼熟的飞行器。
是顾文州的。
这一天多的时间，陈微末当然不会单纯在钟贺那里拉扯且浪费时间。
顾文州一早就把钟贺的资料顺了出来，和半路归队的苏小小悄悄进了阿尔塔王国星球内部。
到时候里应外合，速战速决。
但现在，他们怎么藏都不藏了，就大咧咧地出现在最显眼的地方？
而且他们旁边，还有一个眼熟的人。
陈微末陡然速降，还没等完全落地，她就跳了下来。
只不过她并没有动手，也没有拿出任何武器，因为没用。
上次来时遇到的那个精神体，他还是回来了。
“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到。”他上来主动自我介绍，看起来颇为友好，“我是莫塞拉，沙飞的…同伴。”
“哦。”陈微末冷漠回应，她只是看了一眼苏小小，对方耸了耸肩，并没有敌意。
“我知道你对我有偏见，上次见面是不太愉快，但我得为自己说句话，我并没想把阿尔塔人灭族的。我现在，就是在帮他们。”
莫塞拉给人的感觉，和伊尔有点像，一副随和温柔的模样，却不知道心里是何等的冷漠和疏离。
“你是，怎么帮的啊？”陈微末问道。
“如你所见。”莫塞拉随手一挥，“这里就是，在外面看来，阿尔塔王国已经毁灭，无迹可查，而阿尔塔人这群犟种，既然不想离开，那进到地心也不算离开故土，一举两得。”
“可有人在外面见到了阿尔塔人，还说，是我灭的国。”陈微末追问，目光毫不掩饰地对上莫塞拉。
“这个我承认，我让人说的。”莫塞拉完全不否认，但也丝毫没有歉疚，“总要有人为这事负责，而且我还在给自由科技做事，我不好赖到他们身上。所以…不然没有说法，你能理解吧。”
顾文州和苏小小已经听莫塞拉简单解释了一次，但再看到他这副厚颜无耻的模样，顾文州还是忍不住面露恶心。
只能说，棍子不打在自己身上，是不知道疼的。
他曾经往陈微末泼的脏水，像回旋镖一样扎到了自己身上。
——我们是被他发现的，不得不现身。这里没有自由科技的其他人。他应该没说谎，至少我感觉不到。除非他能量强过我。
苏小小暗中给陈微末传话。
其实这就有些矛盾了。
如果这个莫塞拉真的强过苏小小，那说明，他的执念也很深。
但执念强的精神体，又怎么会有“随意”的感觉？
“沙飞许诺了你什么？”陈微末开门见山地问。
莫塞拉没有回答。
他只是示意陈微末可以在这里随意看、随意做，但那些事让别人来做，他想单独和她走一走。
陈微末在尽力展现耐心。
但她失败了。
周围景色很好，可她实在无心观赏。
“你到底想说什么？”
莫塞拉边走边摘花，听到陈微末终于忍不住发问，他把花轻轻丢到她身上。
“其实我觉得对于沙飞所追求的，你并不需要像对付格雷瑞尔一样赶尽杀绝，没必要。”
第一句话就让陈微末几乎不想再交流。
“她追求什么？”
“自我意识的提升。”
“自我，需要那么多条人命作陪吗？”
莫塞拉笑笑：“走了那么多年的弯路，也有一些经验，以后她不再需要外界的帮助了。”
“帮助？”陈微末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你管这叫帮助？”
“你们人类之间的相互利用和屠杀，本身就无解。没有沙飞，也会有别人。就像改造人风潮，也是百年前其他联邦人宣扬起来的，沙飞，只不过是一个时代落幕后的残余，又或者说是，是两个时代交接处的思想碰撞的产物。”
“你这个精神体，不也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在这里随口评判和劝和？”陈微末忽然不气了，她看着莫塞拉，却又是像在看无数寻常的高傲的人。
“我不想否认，我之所以还存在，不过是想在星际间再看看，意识还能以什么形式存在和应用。”莫塞拉十分坦然，“阿尔塔人是一种，而沙飞，也是一种。”
“你想看她的极限是怎样的？”
“的确好奇。”他忽然看向陈微末，眼眸明亮，“就像我同样好奇，孟乐知。”
钟贺干笑两声。
“你带我去的霍斯矿星，你说是偶然发现地底有一个宜居的空间。我当时真的觉得，星际那么大，有什么不能自然存在呢？”陈微末背对着他，语气波澜不惊，“但是你给过我那么多学习资料，里面有关建筑结构的，我虽是然不感兴趣，但也都看了。”
“…学习结果怎么样？”
“矿星地表达到地心的通道、以及进入时的那面软墙，如果不是人为塑造和加固，那应该是这样。”
陈微末调出一张图，一个天然形成的空心球扫描图。
霍斯矿星虽然经过修饰，看起来极其像原始自然的，但和真正天然的相比，某些角度还是过于刻意。
而上次在阿尔塔王国，她仔细观察了大面积的土质和结构，再和从前的扫描结果对比，整体布局发生了微妙的改变，但按照这里的降水或风力，又不会往这个方向变化。
但在假设存在地下空间的前提下，她找不到入口。
“我看得多却不精，也没那个脑子当个技术人才，所以好多事都是马马虎虎过去了。但是这事不行，我在很认真地找人。”陈微末没等钟贺回应，她又说道，“你是什么时候和他们搭上线的？通过汤沐剑吗？”
“…没有。我没和自由科技的人，私下往来过。”
沉默漫开，一点一点侵吞这个空间。
许久，钟贺才开口。
“我本来想，回来专心研究一下，看有没有悄悄潜入、不被地底人发现的方法，但是一整天下来，我觉得我还是不要在这上面浪费时间。”陈微末十分平静地和钟贺讨论这件事，“我接受你的好意，如果不是事发突然，我也不想戳破。”
“…你…”
“其实我也不确定，把人往好了想，又或者往坏处想，对于现在完全没有帮助。只不过…”她侧过身，给钟贺看了戚以轩的身体数据，“我没办法了，一定要尽快找到他们。你不会对以轩见死不救的，对吗，老师？”
钟贺心里发苦。
已经谈不上信任不信任了。
她一心要完成自己的事，在这个过程中，一切人的动机和存在都变得无关紧要。
“怎么就轮到我这么个…来做这种选择…”他嗤笑，却是对着自己。
“你怎么就觉得，我一定赢不了他们？”
“先不说他们那个意识侵占！…”钟贺突然满脸涨红，大概很久没有情绪激动过了，“你不是时刻把那精神体带在身边，而且现在，你追得太紧，在他们最需要休养生息的时候，狗急跳墙才是最可能的。”
陈微末摘下眼里的微型屏幕，放松了一下眼球，然后直勾勾地盯着钟贺。
“…我也真的没和自由科技的人有联系，只不过…放出点风声，再不小心泄露一些地下空间建造的方案，自然会有人闻着味过来。”
“你是不是知道，他们可能在哪里藏身？”
“…是有几颗星球，有可能。”
钟贺在身后看着她忙活，仿佛插不进话、融不进去，他把仅剩的人脸也用机甲面具罩了起来。
他原本想着，能拖几天拖几天，等到有办法压制住沙飞这个滑不溜手的，再动手也不迟，到时候打她个出其不意，一网打尽。
他根本没想过，陈微末会突然想起这茬。
真是，教会徒弟饿死师父。
“神经药物，我也会继续找，但阿尔塔人的心灵控制，我也不会放过任何一种可能。”陈微末火速整理资料，准备出发，“对于士兵来说，身体情况几乎是未来职业道路唯一的衡量，以后的事我不知道会怎样，但现在，能做的我都会做。”
林千星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外面已经整装待发。
“你信他？”
“有结果不就够了。”
“万一他真的和自由科技有联系，在你这边给了地址，转头告诉他们，你要过去？”
陈微末浅浅笑了笑：“那我也没办法。你呢，我是为了帮人找治疗方法，原本没必要那么早就掀出他们藏身地的，强行推进会很冒险，你还要跟着一起吗？”
“飞船，我修的，武器，我填充的，我还跟你们去艾克尼克转了一圈、被一大群人围着看热闹，现在你要过河拆桥？”林千星手里还拿着长长的工具，又气又笑地转了两下。
“怎么会呢。”陈微末感觉自己还是不太擅长这种事，便不玩了，“我们这次，如果遇到自由科技的人，直接杀了就好。”
“那是…当然。”
其实进到人工地心空间，通常都要经过一面软墙，也就是一层厚厚的发光胶质物。
钟贺给的详细方法上写着，不能强行穿入，必须在飞行器前端放置一块专门介入的材料。
凭借着隐身装置，陈微末和林千星算是成功潜入，只不过和他们想的有点出入。
没有大规模、冷冰冰的建筑，里面反而，山清水秀，山峦之间偶尔有小小的房子住所。
“那是…”陈微末虚眯着眼，在一个河道浅滩上发现了一架眼熟的飞行器。
是顾文州的。
这一天多的时间，陈微末当然不会单纯在钟贺那里拉扯且浪费时间。
顾文州一早就把钟贺的资料顺了出来，和半路归队的苏小小悄悄进了阿尔塔王国星球内部。
到时候里应外合，速战速决。
但现在，他们怎么藏都不藏了，就大咧咧地出现在最显眼的地方？
而且他们旁边，还有一个眼熟的人。
陈微末陡然速降，还没等完全落地，她就跳了下来。
只不过她并没有动手，也没有拿出任何武器，因为没用。
上次来时遇到的那个精神体，他还是回来了。
“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到。”他上来主动自我介绍，看起来颇为友好，“我是莫塞拉，沙飞的…同伴。”
“哦。”陈微末冷漠回应，她只是看了一眼苏小小，对方耸了耸肩，并没有敌意。
“我知道你对我有偏见，上次见面是不太愉快，但我得为自己说句话，我并没想把阿尔塔人灭族的。我现在，就是在帮他们。”
莫塞拉给人的感觉，和伊尔有点像，一副随和温柔的模样，却不知道心里是何等的冷漠和疏离。
“你是，怎么帮的啊？”陈微末问道。
“如你所见。”莫塞拉随手一挥，“这里就是，在外面看来，阿尔塔王国已经毁灭，无迹可查，而阿尔塔人这群犟种，既然不想离开，那进到地心也不算离开故土，一举两得。”
“可有人在外面见到了阿尔塔人，还说，是我灭的国。”陈微末追问，目光毫不掩饰地对上莫塞拉。
“这个我承认，我让人说的。”莫塞拉完全不否认，但也丝毫没有歉疚，“总要有人为这事负责，而且我还在给自由科技做事，我不好赖到他们身上。所以…不然没有说法，你能理解吧。”
顾文州和苏小小已经听莫塞拉简单解释了一次，但再看到他这副厚颜无耻的模样，顾文州还是忍不住面露恶心。
只能说，棍子不打在自己身上，是不知道疼的。
他曾经往陈微末泼的脏水，像回旋镖一样扎到了自己身上。
——我们是被他发现的，不得不现身。这里没有自由科技的其他人。他应该没说谎，至少我感觉不到。除非他能量强过我。
苏小小暗中给陈微末传话。
其实这就有些矛盾了。
如果这个莫塞拉真的强过苏小小，那说明，他的执念也很深。
但执念强的精神体，又怎么会有“随意”的感觉？
“沙飞许诺了你什么？”陈微末开门见山地问。
莫塞拉没有回答。
他只是示意陈微末可以在这里随意看、随意做，但那些事让别人来做，他想单独和她走一走。
陈微末在尽力展现耐心。
但她失败了。
周围景色很好，可她实在无心观赏。
“你到底想说什么？”
莫塞拉边走边摘花，听到陈微末终于忍不住发问，他把花轻轻丢到她身上。
“其实我觉得对于沙飞所追求的，你并不需要像对付格雷瑞尔一样赶尽杀绝，没必要。”
第一句话就让陈微末几乎不想再交流。
“她追求什么？”
“自我意识的提升。”
“自我，需要那么多条人命作陪吗？”
莫塞拉笑笑：“走了那么多年的弯路，也有一些经验，以后她不再需要外界的帮助了。”
“帮助？”陈微末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你管这叫帮助？”
“你们人类之间的相互利用和屠杀，本身就无解。没有沙飞，也会有别人。就像改造人风潮，也是百年前其他联邦人宣扬起来的，沙飞，只不过是一个时代落幕后的残余，又或者说是，是两个时代交接处的思想碰撞的产物。”
“你这个精神体，不也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在这里随口评判和劝和？”陈微末忽然不气了，她看着莫塞拉，却又是像在看无数寻常的高傲的人。
“我不想否认，我之所以还存在，不过是想在星际间再看看，意识还能以什么形式存在和应用。”莫塞拉十分坦然，“阿尔塔人是一种，而沙飞，也是一种。”
“你想看她的极限是怎样的？”
“的确好奇。”他忽然看向陈微末，眼眸明亮，“就像我同样好奇，孟乐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