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睡吧?

    这话从梁浅口中说出来,比邀人一起吃饭还随便。

    洛菀夕也想拒绝,可前提是她能保证拒绝是有效的。

    不过昨晚她已经参透了,除非她能抓到梁浅什么把柄,并且能保证这把柄是救命的,而不是致命的,否则再坚决的拒绝在梁浅面前都是浪费时间。

    这大晚上的,她也不想跟他折腾了,不是困了想睡吗?那就睡吧,反正她也困了,就权当床上多出个床上用品,凑合凑合就这么着吧。

    洛菀夕擦干头发就上了床,梁浅从另一边也正好上了床,洛菀夕尴尬的跟他对视一眼,撇过头去,倒头便睡了下去。

    她故意装的很自然,不将气氛搞暧昧,以为背着他就可以当作他不存在了。

    可不知为何她躺在那就像后背装了什么感应装置一样,总能感觉梁浅在看她,闭上眼睛,她甚至觉得自己的后背都被他的目光灼的发烫了。

    “不冷吗?”过了许久,梁浅的声音从身后淡淡传来。

    洛菀夕听见他问,才发现自己身上只穿了件藕荷色的海棠暗纹单衣。

    说是单衣其实就只有一层薄纱,薄纱罩着她曲线玲珑的身体,令她此刻看着不仅楚楚可怜还平添了几分娇媚。

    不过娇媚、楚楚可怜都不是来自她的视角,她能感受到的就一个字——冷。

    她双手抱在胸前,蜷缩着躺在床上,冷的浑身都在发颤,却不敢伸手去拿被子,因为床上只有一床被子,如果不盖被子,三米的大床,睡两个人还可以楚河汉界互不干扰,而一旦盖上被子,那便是身子紧贴着身子都会嫌挤。

    洛菀夕其实也知道梁浅迁宫以来都提倡节约,可怎么都没想到他会抠搜到连被子都不舍得多给一床,为了避免尴尬,也避免不必要的擦枪走火,她只能选择挨冻,连梁浅问她冷不冷,她都是哆嗦着咬牙回答,“房间里有地龙,并不觉得冷。”

    梁浅从鼻腔里轻哼一声,并不信她。下一秒,便用命令的口吻对她道:“把头转过来。”

    洛菀夕虽然也不知道他要干嘛,但还是好奇的把头转了过去,她睁着双水波潋滟的眸子怯生生的望向他,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一床被子从天而降的砸中了。

    这一下,不止脸,从头到脚到脚丫子都被蒙了个严严实实。

    等她呛着嗓子把头从被子里伸出来时,梁浅也挤进了被子里,他手撑头歪躺着,挑着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这么冷的天,冻的脖子都红了,都不动手盖被子。是在犟什么?是非要等朕动手给你盖?”

    洛菀夕藏在被子里的手不自觉地捏成了拳,这叫给人盖被子?

    话说我们老家那块给人裹尸差不多也用的这个手法。

    她抿着唇不说话,算是对他最大的感恩。

    梁浅也不迫着她非要回答自己,拍着被子给她压了压,又嘱咐她,“半夜别跟朕抢被子,不然朕要是着了凉,这不眠症没治好,你还得不情不愿地再花时间给朕治风寒。”

    一病未愈,一病又来,梁浅要是无耻点,这连环套真是可以吃一辈子。

    洛菀夕不动声色地白他一眼,这个时候,她巴不得当场设坛给他祷愿,祝他洪福齐天、万寿无疆。

    见她阖上双眼不再答言,梁浅的笑容也一点一点收敛住了,他不再与她开着并不能惹她发笑的玩笑,而是淡然的转过身去,平静地望着头顶的纱幔,低声缓缓道:“朕知道你昨晚折腾了一晚上没睡好,今晚也还在担心朕会对你做什么,朕向你保证,朕答应过的事,是不会食言的,你大可安心的睡。”

    听了他的话,洛菀夕过了好久才缓缓睁开眼,她转头看向梁浅阖目睡去的侧颜,想着他说的话,心头诧异,他怎么安抚起了她?这可不像他的做派。

    看他睫毛微动,她料想他还没有深睡,便鼓着勇气在他耳畔轻轻问了一句,“陛下跟我保证这些做什么?”好似,他也没这个必要。

    梁浅闭着眼睛,薄唇微启,声音显得有些含糊道:“还不是怕你当朕是什么财狼野兽,只有兽性没有人性。”

    洛菀夕轻咳一声,拉了拉被子,心道这人黑自己还真是百无禁忌,趁着他半梦半醒她又继续问:“陛下何须在乎我的看法?我不过是给你治不眠症的小道,陛下对我如此厚待可是还有别的什么原因?”

    她话刚问完,梁浅便睁开了眼,他睁着双血丝密布的黑眸,转头看向她,眼神中透着探究,“你怎知朕对你另有所图?”

    没想到他还真敢承认,看着他的眼神,洛菀夕心跳加速了几拍,她捏紧被角,紧张的问:“陛下……图我什么?”她以为自己能问出点什么惊天秘密。

    梁浅却凝视着她,许久,才转过头去,对着头顶的纱缦漫不经心地淡淡道:“朕听说,很久以前,有一种秘术,可以让人暂时抛弃现世的烦恼,坠在自己幻梦中,不知道长是否听说过?”

    洛菀夕睁着双懵懂的眼睛朝他摇头?

    心想这小子又在编什么鬼话聊斋。

    梁浅看她一眼,微微压了压唇,“可惜了,本来还想道长给朕试试?”

    洛菀夕脱口而出:“陛下是想我给你催眠?”

    梁浅侧身挑着眉看她:“看来你也不是不知道。”

    洛菀夕一脸窘迫的解释,“算不上知道,就……就猜的,真要催,我肯定是不行的。”

    梁浅轻笑着转过头去,手枕着头,看着头顶的纱缦,似是漫不经心的轻叹一声道:“不会便不会吧,朕早说过,道长给人治病疗疾久了,自身怕也带了那治病的功效,只要道长能留在朕的身边,有的梦朕不愿意醒,便一样可以一直沉溺在里面……谁唤都不醒……”

    这人口贩子,怕不是想把她一辈子囚在这?。

    什么梦不梦,醒不醒的,这么矫情的话,洛菀夕只当梁浅是瞌睡打了脑壳,睁着眼睛说梦话,一点也没当真。

    不过话说回来,聊了这么久,她也实在有些困了,她半睁半阖着双眼,下意识的找了个舒适的姿势卧在梁浅身前,嘴上还在嘟嘟囔囔道:“你说你都一国之君了,到底还有什么烦恼能让你宁愿留在梦里都不愿醒?梦里有什么好的?梦里……”说到这时,洛菀夕已经彻底闭上了眼睛,脑袋也变的沉甸甸的,只是嘴上仍在喃喃呓语:“梦里都是假的啊,梦再好它都是会醒的,会醒的啊……笨蛋……”

    她没把梁浅催眠,自己先说起了梦话。

    一旁的梁浅就躺在她的身边,静静的看着她。

    他视线停在她脸上许久,直到她呼吸变的匀慢,他才慢慢伸出了手,动作极轻柔的摸索到了她的耳后,原本,他可以很容易就撕下她脸上的假面,可最后,他放弃了。

    他看着她憨甜入梦的睡颜,漫不经心又透着几分颓丧的牵了牵嘴角,“是不是只有戴着这层假面,你才会留在我身边?你一定……一定很担心,我会戳穿你……”

    收回手,他的手指就顿在她的鬓边,目光凝视着她,素来锐利的目光此刻却透出几分寂寥与黯淡,半晌,才将手落下为她理了理遮在额前的碎发。面上带着几分苦笑道:“你不必担心我会撕下这层假面,其实我和你有着一样的惧怕,惧怕你撕下这一层假面,因为我比你更怕,更怕去面对那些我们之间……抹不去,也忘不掉的孽情旧债……所以……”他声音显得有些干涩,眼神也缓缓带上了一丝轻嘲,“就让我们继续自欺欺人下去吧,直到……你演不下去,我也骗不了自己为止……”

    说着,他缓缓低下头,一点一点靠近洛菀夕,鼻尖轻触着她的额头,一点一点嗅着她身上益发清冽又熟悉的气息。最终,他将唇轻轻映在了她的唇上。他轻柔地、小心翼翼地吻着她,过了一阵又不知想到了什么,带上了一丝报复的轻轻咬上了她的唇……

    他保证不会对她做什么,可他还是做了,如同当年在无崖山,她向他刺下那一剑时,他说过,此生若再相见,他定然会将当日所受之痛,千倍奉还。

    可如今……他却把她软禁在了这元霜殿中,对她做的最严厉的惩罚也不过是轻轻咬上了她的唇……

    他在沙场,在朝堂都是以着雷霆手段,强硬之势著称,唯独面对她时却会显出几分优柔。

    他所有的动作都是浅尝辄止,尽管生理和心理对她的渴求都远不止此,可他还是克制住了。

    故而他并没有惊扰到熟睡中的洛菀夕,以至于第二天洛菀夕醒来的时候,也全然不知前夜发生的一切。

    只不过在睁眼的一刻,她还是感受到了嘴唇传来的肿痛,她也没太在意,只当是被蚊子咬的。

    等她撑着身子从床上坐起来时,她发现梁浅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裹着的锦被,锦被一半都裹在她的身上,而另一半则拖在了地上。

    不会昨晚她真的抢了梁浅的被子吧?

    清晨的凉意袭来,令洛菀夕不自觉地往被子里又缩了缩,这要是一晚没盖被子,梁浅该不会真的感冒又赖上她吧?

    洛菀夕撑着脑袋坐在床上,满心的忐忑。

    慧默这时走了过来,问她昨夜睡的可好。洛菀夕抚了抚自己的唇说,“除了被蚊子咬了,其它都还好。”

    慧默俯身看向她的唇,不由地纳闷道:“这才初春,哪里来的蚊子?”

    洛菀夕也困惑,“是啊,什么品种的蚊子上工这么早。”说着,她不甚在意的转了话锋问慧默,“陛下今早起床,看着身体还好吧?”

    慧默愣了愣,“陛下身体?”她用惊讶又带着点佩服的眼神看向洛菀夕,“陛下那样魁梧健硕的身体,娘子莫还担心他一夜便会吃不消吗?”

    洛菀夕看着慧默复杂的眼神,也愣了愣,半晌才反应过来,忙尴尬地红着脸解释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不是担心他吃不消,我是怕昨晚抢了他被子,把他弄着凉了,他回头又赖我。”

    慧默宽慰洛菀夕道:“娘子放心吧,陛下那身板可不是纸糊的,另外……”她说着又笑道:“陛下要抢被子,岂会抢不过娘子,依奴婢看,陛下那是怕娘子着凉,故意将被子让给娘子的。”

    洛菀夕知道慧默这是故意向着梁浅说好话,原本照慧默这个说法,她也是可以感动一下的,可……她纯粹就是好奇。

    “这宫里这么缺被子?要不,我回丽太妃那,把我以前盖的被子给拿过来?”

    她顺口一说,事实上,还真是想回丽太妃那,拿点自己的东西过来。可慧默却一眼看穿了她的心思,“娘子是想出这元霜殿?”

    “啊,正是!”洛菀夕先是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大方承认了。

    慧默神色有些为难道:“这事……过些时日奴婢可以帮着去问问陛下,不过娘子才住进来,这几日还请先忍耐一下”

    洛菀夕点点头,知道这事慧默也做不了主,她能替她去问就已经是天大的人情了,她也没想再为难她。只是拜托她去太妃宫里把她入宫时带的竹箱笼拿过来,那里面有她的私人物件,和离开寨子时淑姑给她备的些小玩意。

    慧默没有推辞,当天下午就给她拿了来。

    洛菀夕在箱笼里翻了半天,除了找到夹层里她自己吃的药丸,还有淑姑给她备的一些别的用处的小药丸子,这些小药丸子,有的藏在毛笔里,有的藏在卷轴里,还有的藏在伞骨里……

    总之能带进宫里的,都是藏的极隐蔽的,它们每一种药对应的什么功效,都被记在了一本叫“伤寒经方”的医术里,当然也不是直接记的,而是像猜字谜一样,书里的字对着装小药丸的器物上的数字,一个一个拼出来的。

    洛菀夕之前根本没用得上这些药丸的地方,也没研究过这些药都是拿来干嘛的,这会子她借故将身边的人都支走,才一个一个地开始认真研究起来。

    其实这些药丸大部分都是些治病止痛的良药,也有些伤人蒙汗的毒药。她记得淑姑在给她准备这些东西的时候说过,“它们在关键时刻是能保你命的。”

    别的药也就算了,唯独有一味叫九阳鞭专为男子所用的迷药,也被淑姑放在了箱笼里。

    洛菀夕就闹不明白了,这男人用的迷药要如何保她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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