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年裕神情软下来,“要不吃点粥吧?生病了吃点清淡的。”

    “不要,粥没味儿。”

    “那你想吃什么?哥给你买去。”

    孟楠溪沉吟片刻,最后轻轻吐露出两个字:“……馄饨。”

    “哥去给你买,等着!”

    接下来是最激动人心的男女主独处环节。

    路斯延有些愧疚地摸摸后脑勺,“对不起啊,害你被他们打……”

    孟楠溪叹了口气,“不怪你,自认倒霉。”

    话是这么说,但路斯延还是愧疚自己让孟楠溪被这样对待,他便坚持道:“你放心,你替我挨了三个耳光,以后你有事,随便找你延哥。”

    孟楠溪淡淡的,“知道了,中二少年。”

    “对了!”

    路斯延突然匆匆跑了出去。

    “?”

    再回来时却提着个果篮。

    “姜应他们几个送的,一起吃吧。”

    路斯延自然地坐在椅子上,拿起一个香蕉剥完皮就递到孟楠溪面前。

    孟楠溪眨眨眼,路斯延识趣地把床边的摇杆给摇了起来,但是好像跟他想象的不太一样。

    “路斯延,你摇的是下半部分。”

    “啊……?”路斯延默默地又摇了回去。

    孟楠溪坐起身接过了路斯延递来的香蕉。

    “你不用吊水吗?”

    “今天的吊完了,药也吃完了。”

    “都过去快一周了,你脸上这红疹怎么还没退?”

    “我也不知道,可能我过敏得比较严重吧,好歹没那么痒了。”

    孟楠溪看着果篮里一大堆苹果都没动过,“你不喜欢苹果吗?”

    “带皮的,不喜欢。”

    “哼,少爷脾气。”

    路斯延没说话,默默啃着手里的梨。

    孟楠溪把香蕉皮丢了,随手拿起一个一个锃光瓦亮的大红苹果,啃了一口,又脆又甜。

    姜应带的吃的,永远不会让人失望。

    “路斯延,你得在这儿住多久啊?”

    “还有一周多吧。”

    孟楠溪靠在病床上,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一激灵就坐了起来,“我家里还有小猫呢。”

    “你还养猫呢?”

    “对啊,我得赶紧请个保姆去我的公寓照顾小猫。”

    路斯延啃了一口梨,“小猫叫什么?”

    “叫花花儿。”

    “……会起。”

    “贱名儿好养活。”

    路斯延想着,孟年裕都那么傲气,那孟楠溪肯定养的猫也是品种猫。

    “什么品种啊?”

    “狸花猫。”

    “啊?”

    “我从路边抱回去的。”

    路斯延顿时神情有些慌张,“那……那安全吗?疫苗什么的都打了吗?万一有狂犬病毒怎么办?”

    “抱回去第二天就带它去打了,也体检了,没有任何传染病,非常健康。”

    “那就好。”

    孟楠溪看着路斯延,少年身形利落,面庞青涩,却有少年的硬朗,一只手捧着一个大梨,腕骨微微凸起。

    “平安扣……?”

    “啊?”

    “姜鹰送的,平安扣。”

    “摘了,我都这么大人了,才不信那些。”

    孟楠溪微微低头,觉出疲惫来,闭上了眼睛,“那姜鹰不会伤心吗?”

    “她……她都老大不小了,也不能总黏着我不是?”

    姜鹰从小到大都喜欢路斯延,路斯延只比她大一岁,路家和姜家是世交,包括姜应在内的三人一同是长大的。

    路斯延一直把姜鹰当成妹妹,但是姜鹰的感情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生了改变,但是路斯延不喜欢她,谁都知道,只有她一个人留在幻想中。

    孟楠溪眼眸幽深,姜鹰看起来确实很喜欢路斯延,但路斯延的态度也表明了他对姜鹰没有其他特殊的想法,但他为什么不肯告诉姜鹰自己对她没有那种想法?

    ……

    孟楠溪的长发散落,她并不是白月光式的黑长直,而是微微有些自然卷,在光芒照映下有点点光亮,她的眉眼很漂亮,睫毛在她的脸上留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眼角边的泪痣却勾起了路斯延的好奇心。

    “据说有泪痣的人会很爱哭,看来不假。”

    孟楠溪抬了抬眼皮,“我才不爱哭。”

    “不爱哭吗?那次在篮球场哭得稀里哗啦的是谁?”

    “那次是……”孟楠溪垂下眼眸,不想再多说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平、安、哥,把床摇下去,累了。”孟楠溪语气有些飘忽不实,但还是故意似的加重了“平安哥”三个字的读音。

    “你叫我什么?”

    “平安,不让叫吗?”

    “当然可以,但是把“哥”摘了。”

    孟楠溪亮晶晶的眼睛眨啊眨,“你为什么叫平安?”

    “可能因为我姐叫喜乐?”路斯延撇了撇嘴,“又或者是我出生的时候病病殃殃的?”

    路斯延是早产儿,出生时还不到五斤,小小的一团,路笙情第一次在婴儿床里看到他的时候甚至都不敢碰他,他的气息微弱,软得像没有骨头。

    她那时才五六岁,不知道从哪学的“平安”意味着没有危险,她在婴儿床前说:“弟弟要平安,平安……”

    他妈妈灵机一动,“平安”就成了路斯延的小名。

    “那为什么让我把哥摘了?”

    “我不想拿你当妹妹。”

    “啊?”

    “我想拿你当……朋友,好朋友。”。

    “那姜应不也是叫你‘延哥’吗?”

    “那不一样,我们俩又没有按年龄算,真要按年龄算,姜应还比我大三个月呢。”

    “你长得……比他,成熟。”

    路斯延当即拍了下自己的大腿,“你是想说我长得老吧?我十七岁风华正茂!”

    “都怪姜应长得太小了。”

    此时的姜某人连打了三个喷嚏。

    “感冒了吗?”

    “应该是吧。”

    她鲜艳的红唇微微上挑,头上别了个小王冠,那么明艳动人,她是姜应眼中最耀眼的存在,姜应自小便有一股浪荡不羁的劲儿,他谈过恋爱,却从没见过有女人如许栩一般。

    他笑意盎然,想要诉明心意,但许栩热烈的目光让他不觉得这是在玩闹,他姜应——

    ——怕了。

    是那种不曾有过,从心底里怕别人瞧不起自己的害怕。

    这似乎就是姜应以为自己这辈子都感受不到的——自卑。

    他姜家大少多傲啊,家族资产无数,世人只知他风流,可他姜应却是堂堂正正的姜氏继承人,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差?

    姜应端起了宴会上度数最高的酒,几次一饮而尽,擦干嘴角的水渍,红着脸叫道:“许栩。”

    “嗯?”

    “你谈过恋爱吗?”

    “……为什么问这个?”

    姜应将酒杯放下问道:“你觉得——”

    少年面颊微红,“我怎么样?”

    “啊……?颜值吗?跟路斯延差不多吧。”

    “……”

    路斯延,绝交吧。

    姜应撇了撇嘴,“你喜欢路斯延?”

    “挺帅的,但不喜欢。”

    “那我呢?”

    “你……比他差点,但也挺帅的。”

    姜应闭了闭眼睛,借着酒劲,把想说的话说了出来,“我是想问,你喜欢我吗?”

    “你是不是喝多了?”许栩看着姜老爷子身边的姜父姜母,生怕姜应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你爸妈还在呢。”

    “我……好吧。”少年红扑扑的脸,似乎还有些不甘心,“那……明天能一起去看路斯延吗?”

    “我跟他不熟……”

    “孟楠溪……孟楠溪也去。”

    “行吧。你还能喝吗?”

    “可以,我很能喝的。”

    “我知道。”萧慕的酒量也不差,那天萧慕少说喝了十五瓶啤酒,许栩感觉他不仅醉了,胃都快被撑爆了。但是姜应却依然神色淡然,面不红心不跳。

    或许是因为那种酒的度数太高了,姜应这才喝了个迷迷糊糊。

    说实话,许栩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喝多了之后表白的,或许是因为酒精扰乱了他的神志,并不是真心的,这洋相出的,许栩甚至都怀疑姜应是不是在跟自己闹着玩儿呢,真的是太荒谬了。

    ……

    孟年裕这一趟去的可真久,孟楠溪苍白的脸,恹恹的神情使他想到了一个人,一个……使他安静的人。

    他来到了市中心的医院。

    他推开病房门时,女人正坐在病床前看书。

    她喜欢安静的氛围。

    随着书页翻动,她的神色也随之柔和。

    月光洒落在她身上,她眉眼弯弯,杏仁眼十分温婉,皮肤苍白,连唇色都很淡,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病了,病的很重。

    这也是,占据了孟年裕整个青春的人。

    “你来了?”

    “嗯。”

    孟年裕捧着一束白色郁金香,放在了她的床头柜上。

    何皎卿笑了笑,“都多少年了,你还记得我喜欢郁金香。”

    “皎皎喜欢,当然要记得。”

    何皎卿轻笑,拿起了床头柜上的毕业照,那上面有孟年裕,和年少时的她。

    一群少年站在光下,她的半边脸被光所怜爱,那时她的皮肤有血色,唇红齿白,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左脸上的酒窝体现着青春洋溢,那是她最不能忘记的时光。

    她看了看相片,又看看孟年裕,时过境迁,少年更加成熟,不再张扬放肆,身形也更加挺拔。

    “阿年,快过年了吧?”

    “对,还有一个月。”

    她眼角笑意不减,“可惜我不能出去,不然就能回家过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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