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是心脏快速跳动的缘故,顾婉兮的脸颊有些发烫,不出意外的话或许还有些许绯红。

    男子见状误以为是自己唐突佳人,忙后退两步,躬身施礼道:“抱歉,吓着姑娘了。”

    是他。

    绝对是他!

    那夜男子虽然蒙了半张脸,但身形、眉宇、双眸,尤其是声音,与眼前人一模一样。顾婉兮自小擅于辨人观物,绝不会认错。

    可他怎会在这里?

    顾婉兮正要开口询问,父亲顾清却走了过来,站到男子身旁道:“南宫将军,这位便是小女,顾婉兮。婉兮啊,这位是镇守西疆的骁骑将军南宫朔,也是镇西大将军的独生子。”

    顾婉兮虽是满脑子疑惑,但在父亲面前也得装作与他互不相识的样子,听到父亲介绍,便盈盈一拜,刚拜到一半,父亲又说道:“也是你的未婚夫君。”

    什么?

    顾婉兮顿时愣在当场,仰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父亲,父亲咳了两声,扶起她道:“你母亲去的早,我又忙于院中事务,就一直没来得及告诉你。这门婚事是你祖父还在朝时就与南宫家定下的,那时候你娘都还没你呢。说的是你若出生,同性就结为金兰,异性便结为夫妻。只是你祖父后来辞官归乡,我又无意朝堂,南宫兄更是去了西疆镇守边境,往来少了,我就没想起来这事。”

    既然没想起来,现在想起来作甚?

    顾婉兮看了眼南宫朔,拉着父亲走到一旁,说道:“那他今日是来下聘的吗?”

    顾清点头道:“你俩年龄也差不多了,是时候成婚了,南宫家等了你四五年呢。”

    顾婉兮听后眼眶泛红,眼睑之上立即水光涟涟,语带哽咽道:“可女儿还不想离开父亲,而且……”她转头看了眼南宫朔,说道,“我怕。”

    顾清也看了眼南宫朔,因自幼习武的缘故,南宫朔的身形远比寻常男子来得修长挺立,往那儿一站,就跟矗立断崖的松柏似的,临危而不惧。再加上常年战场征伐,他的身上自有一股难以描述的威仪,静时杀伐之气寂冷凛然,动时更不知是怎样的雷霆之威。

    这样的一名男子,无论是哪位女子与他相见,都如幼兔见猛虎,心生畏惧。

    顾清自然也明白女儿的顾虑,便说道:“放心,这孩子虽然长的高大,但是心思细腻。南宫家虽是历代习武,经史子集也是样样不落,他或非文采斐然,却也绝非毫无底蕴,只是因为常在战场上驰骋,看起来吓人而已。”

    顾婉兮道:“爹爹此前说与南宫家少有往来,自然也没见过这人了,怎就肯定他心思细腻、待人温和?他,他若是对女儿不好,那一膀子横肉挥过来,女儿还有命可活吗?女儿远嫁西境,伶仃无依,要是受了委屈,想找人倾诉都没办法。”说着两滴眼泪就落了下来。

    “嘿,你这孩子,说什么混话呢?武将世家就蛮横无礼了?那你母亲出生行伍之家,可见她对你父亲动手动脚了?”顾清又气又笑道。

    顾婉兮挂着两滴眼泪,嘟囔着道:“没动手动脚,不也把爹爹治得死死的。”

    顾清一时语塞,好半晌才握拳掩咳道:“那是你爹敬她,让着她呢。”

    话虽如此,可见女儿泪水盈盈,满脸忧愁的模样,顾清也生出怜惜,柔声说道:“他这次来,也不是立马就要迎你回去,会在书院待一阵子,这些时日你就与他多多接触,接触多了,就会知道他是个怎样的人了。”

    听到这话,顾婉兮脑子一顿,合着她又哭又动之以情的,父亲还是执意要她嫁给他?

    她倒不是怕什么武将粗俗,而是那夜的经历实在骇人,她万不想再有第二次。想起自己嫁给了他,就得过那种提心吊胆的日子,便大着胆子握住父亲的手,小心说道:“爹爹就不担心,他身上惹有是非,不是好人么?”

    顾清听后一愣,随即说道:“他虽是镇边武将,终究是朝廷命官,只要是为官,身上就定有是非,不过是或轻或重而已。莫说官员了,就是普通人,又有哪个一辈子不沾上点是非?你现今还是姑娘,很多事,有爹和姨娘给你挡着,你不知道,以后嫁了人,自己当家,就会明白了。至于是不是好人,爹爹只能说,南宫家历代忠烈,为我朝安定边疆居功至伟,无论陛下还是百姓,说起他们无不称一声好。你也放心,若他当真对你不好,爹爹也不管什么世俗眼光,定会把你接回来,就是养你到老,你也是我的女儿。”

    顾婉兮听后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感慨,一时之间竟不知该怎么说,她总不能说,她不想嫁他,并非担忧他会是个粗俗武将,而是害怕再次经历那夜的生死之局吧?

    顾清见女儿不说话,以为她是动摇了,就继续劝道:“而且这事是你祖父定下的,他故去还没几年,你就要驳他的决定?咱们人活在世,最重要的就是信义二字,正所谓君子一诺,重于千金,我们不可做那背信弃义之人啊。”

    顾婉兮有些愠怒道:“难道为了承诺,就要毁了女儿一生的幸福吗?”

    顾清道:“你这孩子,怎就断定是毁去幸福了?这世间嫁娶,哪个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多少人在成亲之前连夫君的面都没见过,为免你担心,南宫贤侄还特意从西境赶来与你一见,如此诚意,你该当放心了。”

    顾婉兮还在做最后的挣扎:“爹!”

    顾清面色一沉,说道:“这事没得商量,你听话!”

    说完就朝南宫朔走去,想来是在向他解释为何会与女儿说这么久的话。顾婉兮心里既担忧又难过,转过头去,正好对上南宫朔看过来的眼睛。她不再掩饰,恶狠狠地瞪了他一下,也不管什么规矩礼节了,一甩袖子就离开了大厅。

    父亲是个饱读诗书的人,可若读而不变,就易陷于迂腐。顾婉兮丝毫不怀疑父亲对她的爱护之情,却也明白他被书中的那些大道至理禁锢了脑袋,有时候不撞南墙是不会回头的。

    她憋着气跑出来,鸾玉见状忙上前问道:“小姐你怎么了?怎么一脸不高兴呀?”

    顾婉兮左右看看,确定无人后说道:“鸾玉,你还记得那夜的蒙面男子吗?”

    想起那夜情况,鸾玉害怕得身子一颤,点头道:“记得。”

    顾婉兮道:“今日爹爹让我见的,就是那名男子,还说他是我的未婚夫,要我嫁给他!”

    鸾玉惊得捂住嘴,睁大眼睛道:“那可不行!他可是个亡命徒,小姐跟着他,岂非也会有什么危险?这事咱们得告诉山长才行!”

    顾婉兮却道:“这事先不忙告诉父亲,我自己想办法,让他退婚。”

    “退婚?”鸾玉说道,“小姐想怎么做?”

    顾婉兮摇头道:“先与他直说吧,事情发展成这样,也不可能装作不认识了。”

    鸾玉道:“那我陪小姐一起,他要是敢对小姐不利,我就喊人来抓他!”

    顾婉兮轻弹她的额头,笑道:“行!”

    顾清把南宫朔安排在书院后山的小筑居里。

    此居虽小,却是花木扶疏,碧草如茵,另有石亭修竹,假山流水,也称得上幽静雅致。

    是夜,顾婉兮和鸾玉蹑手蹑脚地来到小居外,顾婉兮以手示意鸾玉留在外面的隐秘处把风,自己则来到篱门前,深吸口气,推开篱门走了进去。

    透过窗,能瞧见房间内隐约闪烁的灯光,顾婉兮敲门,不多时就听到走路声,随后便是南宫朔打开房门。看见是顾婉兮,南宫朔有些惊讶,顾婉兮则毫不客气道:“进屋,找你有事。”

    南宫朔没有动,站在门口说道:“姑娘,夜深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若是被人瞧见,只怕不好。”

    他没有明说是有损顾婉兮清誉,还算有点良心,但顾婉兮却不吃这一套。本来内院的人就少,除了薛姨娘偶尔会派人监视她,谁敢管她的行踪?大半夜的,更不会有人随意走动。

    “我来的时候注意了,无人看见,只要你不说,谁会知道?”她大步走向屋内,南宫朔只能侧身让过,“而且你就是说了,我打死不承认,谁会信?在他人看来你我是初次见面,我为什么要半夜来找你?”

    “在他人看来?”南宫朔回味着这句话,同时关上房门。

    顾婉兮继续说道:“我那夜就说过,你我萍水相逢,仅此一缘,日后再不相见。我无意于你那些见不得人的事,也不想卷入纷争之中。你若还顾念我救你之情,就请你向我爹提出退婚,什么理由都行,我不会怪你。”

    南宫朔听后面无表情,愣了一下才动身给两人倒水,说道:“实不相瞒,我此次前来,也没想过要娶姑娘,实在是父命难为,不得已来走个过场而已,姑娘如此说,与我倒是不谋而合。只不过,”他将水递给顾婉兮,说道,“我与姑娘素未谋面,何来萍水相逢?又遑论救我?”

    “你!”顾婉兮一惊,没想到这家伙过河拆桥得这么快,这才过了几天,就假装一切都没发生。不过也罢,自己本来就不想跟他有何牵扯,不认识是最好的。

    她接过茶盏,一饮而尽,说道:“如此就好,那小女子就不打扰尊客休息了,告辞。”

    说完就要走,只是没想到她手刚碰到房门,就被南宫朔一把抓住,阳刚的男子气息从背后袭来,顾婉兮大惊失色,就要尖叫出声,南宫朔眼疾手快,又一把捂住她的嘴唇。

    顾婉兮下意识去掰他的手,却怎么都掰不动,南宫朔低头在她耳旁说道:“嘘,别出声。”

    不同于坚实的身材,他的声音很柔软,轻声说来还有几分魅惑的味道。温热的气息随着话语钻进耳朵,顾婉兮瞬间浑身僵硬,一动也不敢动,满脑子就回荡着一个问题:

    他想做什么?

章节目录

从皇妃变成叛臣之妻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聊破小说网只为原作者寒山意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寒山意并收藏从皇妃变成叛臣之妻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