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完建安郡城这边的事,南宫朔甚至没有下令收拾尸体,就率领士兵马不停蹄地赶往庐陵郡城,期间他先派出两名士兵率先出发,让他们绕过郡城联系齐婴,在第八日不遗余力全力进攻,尽可能把城内的守兵也吸引去西门,他则好趁机攻击东门。因为不知道前方战况,所以他行进得很快。顾婉兮也终于明白了他说的跟不上是什么意思。

    从临川郡城到建安郡,再从建安郡城回到庐陵郡,整整八天,两场战争,他们零星休息的时间合起来还不到一天。别说顾婉兮了,就连士兵们都禁不住露出疲态,但他们有热血和对胜利的渴望作为支撑,对于这种辛苦甘之如饴。

    顾婉兮就惨了。

    不管她意志如何坚定,始终都只是精神上的,代替不了身体的痛苦。几日下来,她整整瘦了两圈,快马疾驰更是快把她的骨头给骑散架了。每次大军短暂停留解决吃喝,或是给马匹喂料,她都只敢站着,不敢坐,就怕一坐就起不来了。而支撑她一路坚持的,大概就是她每次想打退堂鼓寻求特殊待遇的时候,南宫朔那疑惑的表情,好像在问“你找我什么事?”顾婉兮看到这眼神,心里就生出一股不愿服输的傲气,不与大军同行或换匹好马的要求就说不出口了,硬生生地憋回去。

    当他们到达庐陵郡城东门时,顾婉兮已经是面无血色、嘴唇干裂,连握住缰绳的力气都有欠缺。

    但她的精神却十分亢奋,因为攻破了这道城墙,拿下彭开旗,她离书院被屠的真相就近了一步。

    这一次南宫朔没有使用任何计策,齐婴做的很好,在西门大肆进攻,给足了彭开旗压力,东门的守城兵少得可怜,他甚至连掩护都没有,直接弓箭手攻击墙垛里的守兵,掩护同伴抛出飞爪钩,攀上城墙。

    快马行军带不了大型的攻城器械,但飞爪钩轻便,南宫朔临走前带了许多,此时全用在这里。城墙上的守兵就是想砍断钩上绳索,一来他们人少,二来有箭矢攻击,只要漏了两三个人,他们爬上城墙后再护住其他飞爪钩,让同伴能够上来,缺口就打开了。

    在确认飞爪钩安全的情况下,南宫朔下令四名千夫长,只要看到城门有开起的迹象就立即进攻,随后他握住一根绳索,手脚利落地爬了上去。

    普通士卒向来擅长集体作战,单打独斗的技巧并不高明,现在守城的人少,遇到个不仅擅长集体作战,还擅长单打独斗的南宫朔,就跟羊群里闯进了一头狼,随他砍杀。

    “跟着我。”

    在解决了周围的敌军后,南宫朔没有恋战,只留下一句话就奔下城墙。听到他命令的士兵能跟上的就跟上,跟不上的就停下阻挡身后的敌人。南宫朔且杀且奔,一路来至门洞,与同伴一道打开城门。

    千夫长们见城门开启,没有丝毫犹豫,率军冲了进去。

    这一次顾婉兮没有跟随大军冲锋,南宫朔命令两名骑兵护着她在城外等待,等到战事结束,没有危险后再送她进城。

    顾婉兮看着眼前的这一切,没来由想起从前在书院里无忧无虑的日子,忽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悲凉感。

    虎豹营攻势猛烈,似有一决死战的架势,这种时候,身为叛军首领的彭开旗就算不能身先士卒,也必须在城墙之上鼓舞士气,所以当南宫朔杀到西门城时,一眼就看到了他。

    接下来的过程就如大多数故事那样,因为将多数兵力投入城外,城墙之内的防守根本不足以抵挡南宫朔的四千士卒。彭开旗被拿,敌军战败,皇帝终于能够光明正大的进入庐陵郡。

    一行人径直来到王宫大殿,曹庸率领手下抓捕宫中的王后嫔妃及彭开旗的一众儿女,没多久,大殿之上就挤满了人。

    彭开旗及其子女、将士虽然被绑,却极为桀骜,不惊不惧,不言不拜。齐婴等人义愤填膺,破口大骂,并请求皇帝立即斩杀,以儆效尤。皇帝却下令将其他人都带下去严加看管,只留彭开旗在大殿上,并且吩咐不许伤害彭家人的性命。

    除孙季和曹庸,所有人都对这道命令感到意外,然而皇帝态度坚决,不容他们发出疑问。

    南宫朔率先退出大殿,将逆党交给士卒后,顾婉兮急匆匆走到他身边,问道:“情况怎样?陛下决定如何处置他们?”

    南宫朔摇头道:“不知道,彭开旗正与陛下单独详谈,如何处置,得看这次谈判的结果。”

    顾婉兮不可置信道:“他都谋反了,还能谈什么?”

    南宫朔看着顾婉兮,没有说话,顾婉兮却想起了她祈求南宫朔带她来时,南宫朔对她的劝告。

    任何结果都在情理之中,不要对死罪抱有期望。

    顾婉兮咬了下嘴唇,低头道:“我知道了,我会等结果。”

    南宫朔道:“嗯,去休息吧,陛下应该不会在这里待太长时间,回西境的路很远。”

    顾婉兮略显失落地走了,南宫朔却不能休息,他很疲惫,但眼下他必须先完成郡城的布防,护卫皇帝的安全。

    而在大殿之中,沈庭燎一步步走下丹陛,围着彭开旗转了一圈,好似在看什么新鲜玩意儿一样。

    “要杀要剐尽管来,成王败寇,我输了我认!”彭开旗道。

    沈庭燎双手负后,微弯着身子看着他。四十来岁,国字脸,皮肤却跟他的性子一样,没有这个年龄该有的皱纹和沉稳,看样子养尊处优得不错。

    “陆云铮呢,就这么抛下你跑了?”沈庭燎开口的第一句话,看似与这场战争毫不相关,彭开旗却瞬间神色紧张,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你怎么知……”

    “别着急,”沈庭燎打断他的话道,“再等等,想好了怎么说再开口,接下来你说的每一句话朕都会当真,说出口就没有反悔的余地。”

    说完就回到王座上斜躺着闭目养神,好似彭开旗不存在一样。彭开旗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闭口不言。

    不一会,一名甲衣武士突然出现在大殿之上,神出鬼没,彭开旗甚至不知道他是如何出现的。

    甲衣武士跪在丹陛之下,说道:“属下无能,跟丢了。”

    沈庭燎睁开眼,问道:“见到他的模样了吗?”

    武士羞愧地低下了头。

    沈庭燎轻叹一声,说道:“他已经现身好几年,可朕除了一个名字,连他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这次朕亲为诱饵,你让他跑了就算了,连长相都没看到,确实无能。”

    武士脸色巨变,立即张开双手,跪拜在地,等待主人的惩罚。

    沈庭燎却没有动,更没有说话,只以目光看向心生惶恐的仆人。

    他的帝位不稳,朝中有异心者不在少数,在这种时候,每一个忠心的人都是不可或缺的力量,他不会傻到在此时重惩忠诚者。皇帝静默严肃的目光足以让无能的仆人设想多种后果,心生胆寒,而他要做的就是在仆人精神崩溃之前把他拉回来。

    “起来吧。”

    轻描淡写的三个字,让武士暗中松了口气。他起身站到彭开旗身后,微风吹过,甚至能感觉到背后汗水的凉意。

    沈庭燎兀地把话题引向彭开旗,问他道:“你呢,见过他的样子吗?”

    虽然没有提及姓名,但彭开旗知道他问的是谁,挣扎片刻后,还是开口道:“他带着面具,我没瞧见。”

    沈庭燎道:“连样貌都没看见,你就敢为他起兵,彭开旗,你胆子也太大了吧?”

    彭开旗轻蔑一笑,不屑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沈庭燎听后一愣,随即大笑道:“都过了二十多年了,竟然还有人想着帮陆家复国,彭开旗,你可真是个感天动地的大忠臣,不过你可别忘了朕刚才说的话。这次就算了,朕当没听见,接下来你最好三思而言。”

    彭开旗冷笑道:“横竖都是个死,在我起兵的那一刻,就已经把全家性命压上,你还能威胁我什么?”

    沈庭燎说道:“那如果,朕给你一个机会,不仅可以饶你全家不死,还能让你继续享受诸侯尊荣呢?”

    彭开旗诧异道:“什么?”

    沈庭燎道:“先别急着拒绝,也别轻易同意,咱们先捋一捋事情的来龙去脉,你再下决定不迟。反正你都抱着必死的决心了,不同意,你就当多活一阵来骂朕这个贼子,同意,就是意外之喜,朕也希望你能活下来,咱们各取所需。”

    彭开旗没有说话,只以怀疑地目光看向沈庭燎,沈庭燎见状说道:“不说话就当你同意了,接下来,希望我们能开诚布公。不要妄图用谎言来欺骗朕,也不要用半真半假的话来疑惑朕,虽然你没见过,但朕想你应该知道他们是谁。”说着伸手指向甲衣武士,“朕知道的远比你想象的更多,耍花招没有任何意义。”

    彭开旗的心脏剧烈跳动,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衣。

    他当然知道甲衣武士的身份,那就是传说中的暗武卫,皇帝亲养的爪牙,没有官职没有地位,却手握杀生之柄,行于黑暗之中,专替皇帝干一些见不得人的肮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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