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泼皮正文卷【千古未闻】到底是富家子弟,消息灵通。

    麻允迪今日上午才升迁,下午他们便得了消息,并从中领悟到韩桢传递的意图。

    相比之下,如祁蒙这样的普通人,则完全被蒙在鼓里。

    若不是他足够聪明,只怕现在也如那些普通士子一般,对胥吏之职嗤之以鼻。

    没法子,这就是人家祖辈积攒下来的资源,生来就有。

    祁蒙心中并未觉得挫败和羡慕,反而觉得很是自豪。

    自己凭借才智,做到了与这些大户几十上百年积攒的资源一样的地步。

    六人凑在一起,神色怪异的互相寒暄问候。

    祁蒙打量了一眼谈兴忠,苦笑道:“谈兄瞒的我好苦啊!”

    要知道,谈兴忠方才在酒楼之中,话里话外可都一直在贬低韩桢。

    别说不相熟的人,便是他们这几位好友,都被骗了。

    以为他心怀怨恨。

    “祁兄恕罪。”

    谈兴忠并未多言,很干脆的作揖道歉。

    他恨韩桢吗?

    自然是恨的。

    毕竟他师从王重开,王家遭此祸事,他这个做弟子的,对韩桢怎会没有一点恨意呢。

    但这并不妨碍他效忠韩桢。

    甚至于,他比郡城中绝大多数人,都希望韩桢能够做大做强,即便无法夺取天下,也该划地为王,自立一方门户。

    大家都是而立之年的人了,已非满腔热血的少年,孰轻孰重,还是分得清。

    谈兴忠自诩学问不错,在诸多同窗之中,也能排进前五。

    可放眼整个大宋,就不好说了。

    每三年一次的春闱,二三十万全国各地的精英学子,齐聚开封府,只为抢那百十个名额,可想而知竞争之激烈。关键即便是抢到了,金榜题名,高中进士,但想补得实缺,也需看运气。

    除非是一甲前六名,否则的话,就得老老实实的等着。

    运气好,一年半载便能上任。

    运气不好,等上三五年那都是常事,甚至有些二甲三甲的进士,七八年都没有补得实缺,凭白在东京城中耗费大好青春。

    没办法,北宋冗官问题太严重了。

    地盘拢共就那么大,官位就那么多,但每年科举高中的进士却不见少。

    冗官问题,自真宗时期开始,就已经显现了,到了徽宗时,达到了最顶峰。

    相比之下,韩桢这里就容易太多了。

    他韩桢手握虎狼之师,今日可以拿下寿光、昌乐,明日就有可能拿下千乘、博兴与临朐……

    一旦拿下,彻底掌控青州后,立马又会多出十几个官位实缺。

    虽同样需要竞争,但想他谈兴忠自幼寒窗苦读,岂会不如一介胥吏?

    况且府衙拢共才多少胥吏?

    相反,真正被他视为对手的,是祁蒙,是朱达,是自己的这帮挚友。

    众人心照不宣的笑了笑,而后迈步来到府衙门前。

    值差的皂吏上前一步,询问道:“几位大官人有何事?”

    朱达拱了拱手,笑道:“劳烦这位公差通报一声,我等听闻县长正在扩招胥吏,因此特来应征。”

    “几位稍待!”

    这段时日,不断有读书人来应征,皂吏早已见怪不怪了。

    不多时,皂吏回来了:“县长有请!”

    府衙门口值差的皂吏,讲究一个看碟下菜。

    一般读书人来应征,他是不会报给县长的,而是直接通报吏曹官员。

    不过眼下这几人,俱都是城中大户子弟,因此才选择上报县长。

    “有劳了!”

    朱达微微一笑,隐晦的递过去一把铜钱。

    没成想,那皂吏却后退一步,对赏钱避之如蛇蝎,神色肃然道:“职责所在,朱大官人不必如此。”

    府衙中的相公们给赏钱,可以收下。

    但若是收了旁人的钱,那便是收受贿赂,信不信立刻就会有同僚告到纠察处去?

    见状,朱达等人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以往给赏钱,这些个胥吏们哪回不是欢天喜地,千恩万谢,漂亮话一句句往外撒。

    如今却避之不及,着实稀奇。

    “呵呵。”

    朱达讪笑一声,收起铜钱,迈步走进府衙。

    一进府衙,众人立刻感受到一股无法言明的气氛,扑面而来。

    值差皂吏身姿笔挺,一身红黑相间的制服,外加手中的水火棍,端的是威武。

    两旁的六曹司厅人来人往,胥吏们行色匆匆,一改往日的散漫懒惰。

    祁蒙眼中闪过一道异色,压低声音道:“倒是好手段,竟将胥吏调教至此!”

    朱达几人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不过却并未多言。

    言多必失的道理,他们岂能不知。

    尤其是在这个节点,一句无心之失的话,被旁人听去了,说不定就会横生波折。

    走进大堂,一眼便看到端坐在堂案后方,那道英武霸气的身影。

    众人都不是第一次见到韩桢了,但此刻依旧被他的气势所震慑。

    一双锐利的目光,缓缓从众人身上扫过。

    咕隆!

    谈兴忠咽了口唾沫,微微垂下眼眸,避开韩桢的视线。

    “小民见过县长!”

    众人躬身作揖,齐齐问候。

    韩桢收回目光,缓缓开口道:“听闻你等想应征胥吏?”

    他不认识这些人,但有人却认得。

    方才来通报的皂吏,已将几人的家世身份详细介绍了一遍。

    “是!”

    祁蒙拱了拱手,答道:“我等得知府衙正值用人之际,因此打算尽些绵薄之力。”

    韩桢目光落在谈兴忠身上,问道:“你是王重开的学生?”

    嘶!

    谈兴忠只觉头皮一阵发麻,不晓得韩桢是何意,只能硬着头皮如实道:“禀县长,确实如此。”

    韩桢意味不明的笑了笑,说道:“王重开乃易学大儒,想必你的学问也不差,做个胥吏,岂不委屈了?”

    “小民不觉委屈。”

    谈兴忠大脑飞转,面色恭敬道:“为国者,为官择人;为臣者,陈力就列。若志小谋大,力微任重,岂敢顾惜残躯?胥吏虽小,但却是一国之基石,蕴含大学问。”

    “到底是饱读诗书之人,果真才思敏捷。”

    对方回答,韩桢不在乎,他在乎的是对方的态度。

    呼!

    谈兴忠暗自松了口气,总算是过关了。

    韩桢摆摆手:“难得伱等有此心意,我允了,去吏曹入职罢。”

    “小民告退!”

    众人躬身行礼。

    待出了大堂,几人立刻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

    方才韩桢给他们的压力太大,以至于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谈兴忠撩起宽大的袖口,擦了擦额头冷汗。

    ……

    目视几人离去的背影,韩桢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朱达几人不过是仗着家中资源,提前得知了麻允迪升官的消息,算不得什么。

    反倒是那个名叫祁蒙的书生,家境清贫。

    如果不是朱达这些人告知他,而是凭借自身想到这一层的话,那么此人倒是值得培养。

    端起茶盏喝了一口,韩桢继续投入工作中。

    眼下需要他处理的事情有很多。

    军械工坊要盯着,进奏院同样要盯着,以及三日后的锁厅试。

    此外,用不了几天,聂东与刘锜就会带着武卫军以及大批敢炽军战俘归来。

    届时,青州军人数将会突破一万大关。

    按照计划,镇海军直接解散,武卫军也只留精锐,其余被淘汰的老弱病残,与镇海军士兵一道,放归乡间种田。

    作为一军统制,他必然全程都要在军中。

    待到将上述事情全部处理完之后,他需要马不停蹄的去一趟广陵,整顿盐务。

    那是今后的钱袋子,不亲自走一趟,他实在不放心。

    对了,还有打通商道之事。

    如今李黑虎盘踞济南府,张叔夜在东平府,这两个人一上一下,一南一北,将其他路进入青州的路堵的严严实实。

    像步人甲、神臂弩这类军械倒还好,有各种各样的办法蒙混过关,但战马就不行了。

    太显眼了!

    想组建五千人的重骑兵,哪怕按照一人两马的最低标配,也至少需要一万匹战马。

    事实上,这个数字只能多,不能少。

    因为算上训练以及作战时的战马损耗,一万五千匹才算合理。

    京东两路的几处马监加起来,满打满算最多也就只能凑出三五千匹,剩下的只能从其他路引进。

    这么多战马,必须得开辟一条安全的商道。

    ……

    ……

    翌日。

    在韩桢的授意之下,锁厅试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郡城。

    胥吏能当官?

    一时间,郡城沸腾了。

    普通百姓只是将此事当作谈资,茶余饭后吹牛打屁,消磨时间。

    但读书人彻底疯了。

    有人破口大骂,也有人觉得此举乃利国利民之策,能彻底改变胥吏散漫狡诈的风气,两种论调吵得不可开交。

    然而更多的读书人,选择应征胥吏。

    先前凭着麻家与苏家的声望,虽也有读书人来应征,但人数并不多,拢共也就招了三十多人,且都是些不得志的秀才,没几个举人。

    府衙的大门都快被踏破了,短短半日时间,便招了足足三百名读书人,其中大半都是参加过省试的举人。

    招满三百人后,在韩桢的吩咐下,皂吏在府衙大门旁竖起一块牌子。

    “胥吏招满,静待下回!”

    简单明了,通俗易懂的八个大字,让府衙外排成长队的读书人发出一阵不甘的哀嚎。

    虽心有不甘,但却没人敢闹事。

    一名年过四十的儒生上前一步,朝着皂吏拱了拱手,问道:“请问公差,这下回是何日?”

    皂吏摇摇头,朗声道:“县长说了,如今官位有限,所以只招三百人。至于何日再招,并无确切日期!不过尔等放心,若再招胥吏,定会提前通知。好了,都散了罢!”

    闻言,那老儒生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其他人也三三两两的散去,口中低声议论。

    “怎地不多招一些呢。”

    “你可知如今胥吏俸禄是几何?足有一贯多钱,招那么多,每月光俸禄都是一大笔钱。”

    “俺倒觉得,钱是其次,毕竟前几日县长归来时,可是带回数百车金银财宝,关键还是官位有限。”

    “唉!县长也真是的,都打下寿光昌乐了,怎地不将千乘、博兴与临朐一起拿下!”

    “就是!一旦拿下这三县,又能多出十来个官位实缺。”

    “不如我等联名上书一封,请求县长发兵如何?”

    “这……不妥罢?”

    “有何不妥,我等又不是闹事,乃是一片赤拳之心。”

    “这倒也是!”

    ……

    当天,韩桢就收到了城中一千八百名读书人的联名上书。

    不得不说,这封折子引经据典,文采飞扬,让人看了,不由升起一种不发兵便对不起天下百姓的错觉。

    大堂下方,赵霆语气谄媚地恭维道:“恭喜县长,贺喜县长,此封联名奏疏,千古未闻,说明县长已得尽郡城民心!”

    有一说一,近两千名读书人,联名上书一个反贼,请求反贼发兵攻打朝廷治下的县城,确实罕见。

    随手将折子扔在一旁,韩桢问道:“锁厅试的考卷可出好了?”

    赵霆连忙从袖口取出一份考卷,双手高捧,恭敬地呈上堂案,同时口中说道:“下官连夜将考卷赶出,请县长一观!”

    接过考卷,韩桢打开后仔细翻看了起来。

    片刻后,他合上考卷,神色满意道:“此事你办的不错,记你一功。”

    别看赵霆平日里表现的像个只会溜须拍马的佞臣,但才能还是有的。

    从这份考卷上的出题便能看出,他是懂治民,晓内政的。

    而就是这样一个人,在赵佶手下为官时,却只知滥用职权,贪污腐败。

    赵霆心头一喜,面上却谦虚道:“下官不敢居功,都是县长点拨的好。”

    韩桢自动过滤了他的马屁,收起考卷道:“对了,那宋维怎地说?”

    “禀县长,宋维称病婉拒。”

    赵霆打量着韩桢的脸色,提议道:“县长,此人性情刚烈,若是留下说不得会整出幺蛾子,不如……”

    说着,他隐晦的比划出一个割喉的动作。

    闻言,韩桢摆摆手:“不必,我非嗜杀之人!”

    赵霆嘴角不由抽了抽,这位爷好意思说自己并非嗜杀之人。

    前几日才砍了十几名士子的脑袋。

    忽地,韩桢想到了什么,问道:“如今新学一家独大,洛学与蜀学的境地很艰难么?”

    赵霆有些意外,不晓得韩桢为何对这件事来了兴致,只得答道:“确实如此,当今官家支持新法,加之蔡京与杨时、陈瓘乃是死敌,因此不断排挤打压,东京城里一旦发现有谁宣扬洛学与蜀学,便会被捉拿下狱。以至于,伊川先生都被迫离开东京城,回到老家,并宣称不再讲学!”

    韩桢点了点头,思忖片刻后,说道:“我若支持洛学与蜀学,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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