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的明争暗斗日趋激烈,日子却依然一天天过去,转眼到了九月底。秋色已浓,满园芳翠渐染金黄,梧桐朝露,云随雁字长。

    二十五日是欧阳逍的生辰,他虽贵为王爷,却一向不喜铺张。这次因为怕绿萝整日呆在府中太闷,便吩咐凤云仙安排了酒宴,又让金七爷请来杂戏班,决定好好热闹一番。

    生辰这天,王府上下一片忙碌。金七爷背着手,东瞧西看,院子有没有扫干净,灯笼有没有挂正,窗户有没有擦亮,桌椅有没有摆整齐……还不时伸手摸一摸,哪怕一丁点灰尘都逃不过他的法眼。被他那双锐利的眼睛一扫,仆人们都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芸儿,”他叫住一个匆匆路过的丫环,沉着脸问,“王爷书房的花瓶怎么没擦干净?”

    芸儿垂首诚惶诚恐地道:“二夫人叫我帮她取一件定制的长袍,我给她送去后,马上就去擦。”

    金七爷看她手中果然捧着一件绣着花鸟图案的丝制长袍,手工精致,一看就是出自有“天下第一绣庄”之称的“锦绣庄”之手。“锦绣庄”的每一件织品,都是独一无二的,当然要价也不菲,这一件长袍恐怕已相当于平常人家一年的花费了。

    这二夫人倒真是大手笔,金七爷暗想,表面上却不动声色:“你快去快回,再把书房拾掇一下,擦完花瓶后,记得插上鲜花。”他想了想,又道,“就插王爷最喜欢的白菊。”

    芸儿应了一声,就匆匆往二夫人所居的“百花阁”走去。

    既然叫“百花阁”,昔日定是种满了各种鲜花,然而现在却只剩下一种花。

    菊花,白色的菊花。院子里、屋檐下,甚至房中,都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白菊。时值金秋,正是菊花含香吐蕊之时,整个“百花阁”似乎都被簇拥在一片云海之中,令人顿觉“秋容圃外淡,春意眼前旋”,就连空气中也飘浮着浓浓的花香,沁人心脾。

    芸儿不敢多看,她知道二夫人脾气不好,若去迟了,定会受到责骂。所以她低头匆匆走过芬芳的庭院,跨过一道朱红的门槛,走进一间雕梁画栋的屋子。

    屋内,一位红装丽人正斜倚在窗前,拿一把小米喂笼中的画眉,见了她,便嗔道:“怎的去了这么久?”

    芸儿低眉敛目:“回二夫人,今日府内事情太多,奴婢实在脱不开身,待会儿还要去收拾王爷的书房……”话未说完,脸上已挨了一个耳光,火辣辣地痛。她捂着脸,眼中涌出泪水,却一声也不敢吭。

    就听花想容厉声骂道:“不长眼的东西,本夫人的事一点不上心,你眼里还有我这个主子吗?”

    “奴婢不敢!”芸儿唬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住地叩头。

    “你不敢?”花想容的声音又尖又利,一丝怨毒扭曲了美丽的容颜,“你们府内上下哪个把我花想容放在眼里了?是不是见王爷对我冷淡,也都跟着欺侮我?”

    “哟,姐姐这是生的哪门子气呀?”说话间,一位面容姣好的女子走了进来,正是三夫人何凝露。

    这两人站在一起,当真是春兰秋菊,各擅其场。花想容就如一朵带刺的玫瑰,体态婀娜,娇艳妩媚;何凝露却是一株亭亭玉立的水仙,纤弱柔美,娴静高雅。

    她见花想容气得满面通红的样子,微微一笑:“姐姐何苦跟这等没眼色的东西生气,没的气坏了身子。”

    花想容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平复胸口的怒火,对芸儿道:“这次看在三夫人面上,暂且饶了你,以后若再犯在本夫人手里,定不轻饶!”说着,顺手抄起桌上的茶盅掷过去,骂了声:“还不快滚!”

    茶盅撞上芸儿的前额,又滚了下来,在地上摔得粉碎,茶水溅了一地。她捂着头,指缝间已经渗出了鲜血,却不敢呼痛,脸色苍白地叩了个头,正要离开。

    “且慢!”何凝露叫住她,扬扬尖削的下巴,“把地上扫干净了再走。”

    “是。”芸儿忍痛回答,找来扫帚将地上清扫完毕,方才踉跄离开。

    花想容余怒未消,抓过案上一把团扇,狠命一揉,竹节发出“咯擦“的折断声,绢绸的扇面顿时出现了裂纹。

    何凝露劝道:“姐姐生奴才们的气,要打要骂都成,何苦拿这扇子出气?这柄上好的苏州绢扇,弄坏了多可惜!”

    “反正已是秋凉,这团扇也用不着了,有什么可惜的?”花想容撇了撇嘴,随手将扇子往榻上一丢。

    何凝露一怔,默立片刻,眼中渐渐现出幽怨的神情,她垂下眼帘,轻启檀口,吟出一首诗来:“新裂齐纨素,皎洁如霜雪。裁成合欢扇,团圆似明月。出入君怀袖,动摇微风发。常恐秋节至,凉风夺炎热。弃捐箧笥中,恩情中断绝。”

    这首流传甚广的《怨歌行》,以团扇自比,写尽了佳人中道见弃的幽怨。花想容一听这诗,顿时恼怒起来:“你这是什么意思?也想来取笑我吗?”

    何凝露忙道:“小妹怎敢?只不过触景生情,觉得和姐姐同病相怜罢了。”

    花想容呆了半晌,长叹:“不错,外人以为咱们姐妹有多么风光,其实也不过是两只笼中鸟,恐怕只有一辈子关在这王府中,寂寞到死。”她拾起那把扇子,幽幽地道:“这团扇还有受宠于主人的盛夏,而咱们呢?”言下不胜唏嘘。

    何凝露也觉得心底一片凄凉,正不知该说什么,忽而看到屋外的菊花,遂转过话题道:“姐姐这院中的白菊开得可真美!”

    “就因为他爱白菊,我才费尽心机搜罗了这么多,却从未见他踏入院中一步。”花想容自嘲地一笑,眉目间渐渐透出一种凄厉的哀感。

    何凝露强笑着安慰她:“姐姐快别伤感了,今儿是王爷的生辰,姐姐打扮得漂亮些,何愁没有受宠的一天?”

    她的目光转到榻上的长袍,凝神一瞧,眼中现出惊艳之色:“姐姐这件长袍端的是巧夺天工,这么别致的图案,亏得那些人是怎么想出来的!”

    提起衣服,女人没有不动心的,花想容顿时展颜笑道:“这是‘锦绣庄’的手工,自然与别处不一样。”

    何凝露兴奋地说:“姐姐快穿起来,让妹妹瞧瞧,该是何等的倾国倾城!”

    “你别拿我取笑!”花想容啐了一声,却也忍不住换起衣服来。

    穿上这件丝袍后,她望着自己在镜中的身影,也不由得一怔,心里涌上一阵狂喜。

    这件丝袍有着宽大的袖口和裙裾,衬得整个人说不出的轻盈飘逸,腰身却收得很紧,更突出了盈盈不堪一握的纤腰。长长的裙摆上,绣着百花的图案,虽然繁复,但全用银线绣成,雅而不俗。更奇的是,那图案还能随着光线不断变幻颜色,时浅时深,衬得整个人都迷离起来,既高贵圣洁,又带着一种神秘的诱惑。

    花想容怔怔地看着镜中的自己,竟有了几分恍惚。何凝露更是眼放异彩,喃喃道:“姐姐,你穿上这件衣服,天下的男人都要被你迷倒了!”

    花想容淡淡一笑,挥一挥长袖,摆了个动人的姿势,舞蹈起来,正如惊鸿之翩翩,如明月之皎皎,低回处如轻风拂柳,急促处如回风流雪,一曲舞罢,竟然气定神闲,不现丝毫疲态。

    何凝露忍不住击掌:“难怪人们都说姐姐是花国第一朵名花,果然名不虚传!”

    这花想容曾是京城第一名妓,各大青楼每年都要举行赏花会,邀请各青楼的当红姑娘表演才艺,并公推几位有名望的达官贵人进行品评,她曾经连续三年名列榜首,轰动一时。

    “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花想容眼中露出淡淡的惆怅,“‘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那段日子的确快乐得很,只是跟了端王以后,就很久没有这么歌舞过了。”

    “姐姐这般出色的人物,端王怎么舍得把你送人?”

    花想容脸上微微一红,低头道:“是我先对王爷动了心。那年春末晚宴上,端王让我给在座的宾客献舞,王爷也在席上,我一看到他,就……就再也移不开眼睛了。端王见我芳心暗许,当场便将我送给了王爷。”

    何凝露唇边绽出一抹了然的笑:“原来如此,看来姐姐对王爷是一见钟情了。”

    花想容羞涩地点点头,忽又问:“听说妹妹原是国舅府中的歌女,不知为何也来到了睿王府?”

    何凝露微显矜持之色,扭捏道:“跟你差不多。”

    花想容恍然:“原来妹妹也……难怪,像王爷那样的男子,天下女人谁不动心?我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他穿着一件白色的锦袍,头上戴着玉冠,说不出的高贵俊美,满屋子的男人跟他一比,都如同粪土一般了。他面上带着温和的笑意,我当时就想,若能待在他身边,天天看着这样的笑容,就是少活十几二十年,也是愿意的。”

    她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中,脸上仿佛笼着一层淡淡的光晕,神情如痴如醉。

    接着她目光一黯,浮出痛苦之色:“可是我到了王府以后,整整三年,他却一次也没对我笑过,和我说的话也不超过十句。”她紧紧咬住下唇,眼神渐渐多了一丝怨愤。

    何凝露叹了口气,垂下眼帘:“我虽比姐姐晚来一年,却比姐姐幸运一些,王爷跟我说过的话一共有十二句半。”

    “十二句半?”花想容愕然问,“这半句从何而来?”

    “他那句话只说到一半,就有事走了。”苦涩的笑容,如涟漪在脸上泛开。

    花想容呆住了,脸上的表情不知是哭是笑,半晌,方道:“人说睿王对女人最是无情,果真不假!”

    何凝露叹息一声:“谁说不是呢,就连大夫人,王爷表面上对她客气,实则也冷淡得紧,除了府中的事,就没见王爷跟她谈过别的。”

    “王爷对她客气,只不过因为她是他母妃为他选的人,看到母妃面上,总得敬她三分。”略带讽意的笑,染上花想容精心描画的黛眉,“他对我们冷淡,对别的女人却也好不到哪儿去。”

    “那倒不见得,”何凝露眼角微挑,不以为然地斜瞅着她,“他对刚来的那丫头就好得不同寻常,简直将她宠上了天,听说这次大张旗鼓地庆生,也是为了讨她的欢心。”

    “一个来历不明的野丫头,也想飞上枝头做凤凰?”花想容冷笑着,鬓旁翠华摇颤,闪着点点寒光,“王爷对她不过是一时新鲜,过不了多久就会将她嫁出去。”

    “姐姐怎知王爷的打算?”何凝露好奇地望着她,水眸微沉,似有星点一闪。

    花想容一怔,自知失言,忙干笑着掩饰:“我也是瞎猜的,想那丫头身份卑微,王爷怎会娶她?老住在府中也不像样,自然要打发她嫁人。”

    她情急之下胡诌了几句,却没想到自己过去的身份比那丫头更卑贱,何凝露淡淡一笑,也不道破,另找了些闲话来说。

    沙漏中的细沙慢慢流走,一抹金晖将纱窗周围涂成淡淡的橘红,黄昏已至,晚宴即将开始。二人重新梳洗完毕,便携手慢慢朝花园走去。

    酒宴就设在花园里。虽是深秋,依然可见满园芳花:黄鹤翎、碧江霞、西施粉、一团雪、海云红、玉楼春……各色秋菊如云似霞,锦绣盛开,几夺春光之艳。此外,秾丽欲燃的红枫,随风摇曳的木槿,明若晓天的海棠,香馥怡人的金桂……团团簇簇,深深浅浅,在一盏盏红纱宫灯的映照下,化做一片流光潋滟、绮丽幻彩的艳湖。

    乐工在一旁引着箜篌,丝竹袅袅,舞姬彩袖张扬,细腰旋舞,似蝶飞凤翔。花木的香气如芬芳的雾,轻笼于四周。风过,花瓣片片飘落如雨,沾于衣袖间,似点点胭脂,郁郁醉人。

    欧阳逍坐于居中的主席上,旁边就是绿萝。她脸上粉黛不施,却自有一份出尘的清丽,明眸善睐,分外灵动,看到花想容,便惊喜地叫道:“花姐姐今晚可真漂亮!”

    不仅是她,所有人都被花想容光彩照人的装扮吸引了,纷纷将视线投注在她身上,而她凤眼斜飞若媚,只把含情脉脉的目光撒向欧阳逍,后者却只抬眼淡淡一扫,眸中无波无澜,只有冷漠,随即又低头跟绿萝说话去了。

    花想容气得满脸通红,几乎咬破了艳红的唇瓣。

    就在这时,突闻一阵锣鼓喧嚣,两条锦毛狮子追逐着跑了进来,在席前摇头摆尾、腾跃起舞,作出种种难度极高的动作。

    原来京城最有名的杂戏班已经开始上场献艺。

    众人正拍手叫好间,场外突然又奔进六只小狮,翻滚嬉戏,憨态可掬。锣鼓之声更加热烈,伴随着越来越急促的鼓点,几只小狮突然跳到大狮背上,一个重一个,叠起了罗汉,像两座高塔,让人禁不住心里捏着一把汗。可它们在那高处,竟还能不停地变幻造型,甚至凌空翻起了跟斗,最后更忽地打出两条长幅来,正是“碧梧翠竹,福寿双全”“椿萱并茂,松柏同春”。

    场下顿时掌声雷动,绿萝更是大声叫好,双眸晶晶闪亮,面颊也染上了兴奋的红晕。

    见她如此高兴,欧阳逍也禁不住嘴角上扬,道了声:“赏!”当下就有人拿着银子前去打赏,众人脱了狮皮,磕头谢了赏,便退下场去。

    此时,场中又摆出两张方形的四脚矮桌,上面各置一坛,窄口阔肚,足有一人多高。

    正不知何意,一个小童走上场来,短袄红鞋,头上两个丫髻,圆脸大眼,模样十分讨喜。他径直走到席前,对欧阳逍等人躬身行礼,脆声道:“小的给王爷和诸位夫人表演一段‘入壶舞’,恭祝王爷仙福永享,寿与天齐!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人一听,都兴奋起来,只因这“入壶舞”早已是京城人尽皆知的一出奇戏,看过之人无不称妙。绿萝却不知此戏,听他说“入壶舞”,便指着那两个大坛子问:“你可是要钻进坛中跳舞么?”

    小童未及回答,欧阳逍已在一旁插话:“萝儿,这出戏可不仅是跳舞那么简单,它还是一种幻术。”

    “幻术?”绿萝好奇地睁大眼睛,“莫非还要变点什么出来?”

    她以前曾偷偷离家,在街头见过有人表演幻术,可以从手中变出各种玩意儿,甚至还变出了一只鸟,一个鱼缸。鸟会飞,鱼缸里竟然还养着两尾鲜活的大鲤鱼。当时她就觉得神奇之极,围观者都道那人会法术,她虽不信,却也想不通他是如何变出来的。现在听欧阳逍说起“幻术”,便又想起了那个变戏法的人。

    欧阳逍却道:“若只是变点东西出来,又怎能成为轰动全城的幻术?你且仔细瞧着,看能否瞧出什么门道。”

    只见那小童走到右边一个高坛旁,跳上桌子,双手撑着坛口,倒立于坛上,然后两脚朝天,慢慢缩身往坛中钻去,坛口极窄,若非这小童身材幼小,再难钻入。

    当小童身子钻入一半时,场下突然响起一片惊呼,原来那左边坛中竟也钻出一童的上半身,短袄红鞋,头梳丫髻,圆脸大眼,不是那小童是谁?

    一时众人齐齐惊呼,就连绿萝也微掩檀口,秀目大睁,难以置信地望着这一幕。

    两个坛子相距足有三四丈远,那童子是如何钻到另一坛中的?当真会妖法不成?

    夜风渺渺,月影寂寂,一阵清远的笛声自风中传来,场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位青衣人,执一管墨笛悠然吹奏。

    那钻出上半身的小童,高举双袖,和着笛声翩翩起舞,而另一坛中的下半身,竟也在摇摆舞蹈,和上半身配合得天衣无缝,恰似一人独舞,却偏被分成了两半,又相隔甚远,冷然如霜的月色下,那宛若天成的舞姿更多了一重诡异的色彩。

    众人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胆小的已经脸色煞白。欧阳逍微微侧目,瞧见绿萝两眼发直、檀口微张的模样,委实可爱极了,禁不住凑在她耳边,轻笑着问:“可瞧出什么了?”

    绿萝眉尖紧蹙,苦思半晌,突然眼睛一亮:“我明白了!”她喜滋滋地转过头,对欧阳逍说:“那坛口窄肚大,里面足可藏下一人。我猜他们准是找了一对长得一模一样的孪生兄弟,叫其中一人先藏在坛中,另一人钻到一半时,先藏起的那个便将上半身露出来,旁人不知,还只道是原来的小童,却不知早换了人。”

    欧阳逍眼中露出嘉许的笑意:“萝儿真聪明,我就知道你一定能猜出来。”顿了顿,又道:“也不一定非得一模一样,只要外貌相似,再作一样的装扮,隔得远了也瞧不出破绽,况且两个小童并未同时露面,旁人无从比较,更容易被糊弄过去。”

    绿萝眨眨眼睛:“哥哥真厉害,原来你早就想明白了。”复又感叹,“原以为很神秘的事,想通之后,竟是如此平凡无奇。”

    “世上有很多事也像这幻术一样,看似神秘,实则不过是有心人故弄的玄虚罢了。”欧阳逍徐徐说着,忽又想起林月儿擒住自己那次,她将两种药物分别下在木柴和野味上,再用烈火催化混和的方式变成迷药,岂不也是出人意料?至于自己假装被擒、偷换兵书、私藏解药等事,也都是为骗过对方玩的种种把戏。

    原来,他们自打认识以来,竟都是各自在跳着一出“入壶舞”,互相欺骗,互相比着谁的手段更高明,谁的表演更逼真。

    只是到了现在,谁胜谁负都已不再重要。

    他叹了口气,月儿,我再不愿跳那入壶之舞,你呢,可愿和我坦诚相待、真心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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