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昽那深邃的眼向椒盐发射了一道死亡射线:“本君是男的。”

    椒盐没理他,而是问徐婶:“脑子有病但是长得好看的男的可以去选花魁吗?”虽然她主观上不吃应昽这种凌厉的风格,但是客观上他有参加选美的资本。

    她这句话连夸带骂,让应昽一时间竟然没找出反驳的词来。

    徐婶小心翼翼地瞟了一眼应昽阴沉得快滴出水来的神情,拉近和椒盐的距离,小声道:“男女不限,有没有病都可以。”

    椒盐高兴地将徐婶拉到一旁,也小声道:“那劳烦徐婶,带我们去报名!他要参加!等等,别让他知道了,我们悄悄给他报名,再把他一棍子敲晕了往台上一扔……”

    应昽冷不丁出声:“我听到了!”他修为高出椒盐太多,是条耳聪目明的三千岁龙。

    椒盐拿出霸道总裁的语气,扬起眉头道:“那正好,通知你,去选花魁,拿到紫骨玉牌。”

    应昽像个不谙世事的毛头小子,又像个说“有本事放学别走”的小学生,放话道:“谁拿了紫骨玉牌,抢过来不就是了!”

    徐婶躲到椒盐身后,探出头来说道:“神君不可莽撞,坏了冥界秩序,要被冥主惩罚的!”

    椒盐附和道:“对啊对啊,都多大年纪了还□□烧,也不怕闪老腰!”

    被忽视许久的琥珀枫也附和道:“也不怕把老腰闪了!”

    应昽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的腰,莫名奇妙地就被怀疑腰不行了。

    他不爽地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神龙族承晓族长从前和冥主有些交情,这次就算她好运。”

    徐婶拉拉椒盐的袖子,悄悄问:“这位神君究竟是什么来头,怎么连冥主娘娘都不太放在眼里……冥主娘娘可以说是如今年岁最长的神祇了。”

    椒盐叹息道:“他曾经许愿用脑子换了美貌,不要在意他的话。”

    “……”

    热心肠的徐婶拉住椒盐的手,热情道:“时候不早了,去报名吧!我看这位小公子也不错,一起报了吧!”

    椒盐转头望向琥珀枫,上下打量道:“他还小,就不参加这种活动了吧。”

    真实年龄比应昽还要大得多的琥珀枫沉默了一瞬,才道:“都说了我不是小孩。”

    徐婶问椒盐:“你不报吗?”

    椒盐摆摆手:“我才艺不行,画画四不像,跳舞像做操,唱歌老跑调,算了算了。”

    三个人跟着徐婶穿过了幽冥花树道,来到了一片热闹的街区。如果不是椒盐知道这里是亡灵聚集之所,简直要以为来到了人间的集市。

    徐婶怕这三人太惹眼,主动要去摊子买三个面具给他们戴上。

    椒盐跟了过去,兴奋地挑选。她道:“我要这个猴、马和猫。”

    摊主道:“姑娘好眼力,这三个面具分别是金丝猴、野马和丛林猫。

    “多少钱……呃,灵石?”椒盐问。

    “一个二十灵石,一共六十。”

    椒盐有些尴尬,她可是个只有十块灵石还欠着一百万灵石的穷鬼啊!

    椒盐刚想去问应昽和琥珀枫有没有灵石,但徐婶很热情,抢着付款:“不用不用,我来付。”

    椒盐没抢赢她,还是让她付了。中年女性抢付账和塞红包的能力在哪里都很出众啊。

    她自己戴上了最可爱的金丝猴面具,然后递给应昽那个野马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内涵他像个不听人话的野马。

    应昽高傲道:“这个马面具……一般,本君接受了。”

    他的表情明明就是很满意这个分配!椒盐嗤之以鼻。

    应昽戴上了野马面具,面具在眼睛的部位挖了两个孔。他的天生红瞳露出来,像得了红眼病的野马。

    椒盐又递给琥珀枫丛林猫的面具,琥珀枫笑眯眯地就接受了。

    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街道两旁的摊贩已经支起了夜摊、点起了花灯。

    椒盐戴着金丝猴的面具,真像只好奇的猴子,不停地转来转去,荡来荡去,看各种她没见过的新鲜玩意儿。

    黄泉乡市集不仅有人,还有许多动物、甚至半人半妖的存在。

    椒盐起初还有些拘谨,但是渐渐在这热闹的景象和明亮的灯火中点燃了热情,融入到熙熙攘攘的人流中。

    最开始还有些魂魄好奇地打量椒盐、应昽和琥珀枫,即使他们戴了面具,也能看出是活人。那些魂魄想,他们还活着,来这里一定是有事要办,他们有紫骨玉牌吗,若是有的话,可以自由来去,真羡慕啊。

    从前不是没有活人来过此处,于是那些好奇的魂魄打量了一会儿这三个人,就收回了目光,专注自己的事去了。

    徐婶在前方一边带路一边说:“幽冥花会持续七日,明日才正式开始呢,但是今日大家就兴奋地出来了。”

    椒盐感叹,他们都是亡魂,但和活人好像没有区别,也有节日,也爱热闹。

    “你们赶巧了,今日正是幽冥花魁报名最后一日,明日便开始选花魁,前三日筛选,第四日到第六日比试,第七日是幽冥花会的最高潮,也就是花魁巡游。”

    “什么,居然有七日?”应昽道,“什么幽冥花会,又臭又……”

    椒盐赶紧捂住他的臭嘴,叱道:“说话滂臭,不会说话嫑说话,这么多人听得到。”

    她可不想在这里被排挤啊,她还要拿到紫骨玉牌离开这个地方呢。

    应昽面无表情地拿开椒盐的手,嘴唇动了动,看到椒盐生气的眼神,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她的眉眼是生得偏凛冽的,但是她平时嘻嘻哈哈懒懒散散,往往让人忽略了,她严肃起来的模样也是慑人的。

    徐婶继续道:“我觉得神君要当这花魁是小菜一碟,我在这黄泉乡徘徊了五百年,还没有见过神君这般标致的人儿呐。”

    应昽的嘴角不易察觉地一弯,但是他在意识到自己的这个行为后很快嘴角又撇了下去。比美貌,他还没有输过!但是他从来都是不屑于比美貌的,这是他最不值一提的优点!

    椒盐想拍拍应昽的肩膀表示对他有信心,但是应昽肩膀一矮,避开了,又跨远一步,赏了椒盐一个眼白。

    椒盐落空的手正无处放,琥珀枫主动递上了他自己的肩,于是椒盐的手自然而然地落在了琥珀枫的肩膀上。

    椒盐顺势拍了拍琥珀枫的肩膀:“还是你小子懂事。要不你努努力,选上花魁,把他挤下去,气死他。”

    椒盐和琥珀枫大声密谋,应昽藏在野马面具下的脸越来越难看,走得离他们远远的,仿佛不认识他们。

    琥珀枫提议道:“其实,你也可以去选啊。椒盐仙子生得很好看,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仙子。”

    他许久没见过外人,在被关起来之前见过的人大多也因为时间久远,外貌在脑海中已经模糊。

    在他还记得的寥寥数人中,椒盐确实是最好看的仙子。

    椒盐愣了一下,结巴道:“啊……这、这个……一般一般,天界第三。”

    她这脸可是原装的呢,不像小说里穿书的,穿进来就换个人。

    这个世界里的身体和她原本的身体一模一样,而且还伤害同步。啊,想到伤害同步就令人头秃。

    琥珀枫不知道“一般一般”是个顺口溜,好奇道:“那天界第一第二是谁?”

    椒盐不假思索:“第一当然是天君啦!”

    琥珀枫的眼神暗了几分:“哦……”

    椒盐没注意到他的表情变化,心里正贬低应昽呢,她绝对不说第二是谁。

    虽然应昽真的很讨厌,她也不太吃应昽这种类型,但是她并不否定他客观的美丽。

    “那第二呢?”琥珀枫问。

    椒盐脑筋转了个弯:“是你!”

    琥珀枫也不谦虚,点头道:“还行。我努努力当第一。”

    椒盐再次拍拍肩膀:“加油吧孩子!”

    琥珀枫恼了:“都说了我不是……”

    椒盐的目光突然被前方的一个动物吸引了,虽然集市里有很多奇形怪状的动物,不知道是谁的原身,但是前方的那个动物让椒盐觉得莫名地熟悉。

    一只梅花鹿在夜市里穿行,没有奇形怪状,就是正常的梅花鹿,和椒盐在动物园里见到的一样。

    它身上有白色斑点,尖耳朵,短尾巴,头上无角,是只雌鹿。

    它看到了椒盐。不知道为什么,椒盐总觉得它的眼神里有些慌张。

    它敏捷地跑走,隐入黑暗中。

    椒盐下意识就提脚追了过去。好熟悉,怎么那么熟悉,在哪里见过呢?

    然而她没追两步,就被应昽拉住了。

    “你去哪儿?我们到了。”

    原来不知不觉,他们已经走到了幽冥花魁报名的地方。

    椒盐失落地看向梅花鹿消失的方向,觉得刚才熟悉的感觉也许是错觉。

    她将注意力转回到报名上来。

    “麻烦给他,还有他,报名。”椒盐指着应昽和琥珀枫道,顺手拉下了他们的面具,以证明他们确实有实力。

    记录名册的人抬头看了一眼椒盐,问:“名字?”

    “呃……”椒盐卡壳了,不知道他俩在这里有没有名,尤其是应昽,用真名会不会引起骚乱啊?

    “斩星。”应昽淡淡道。

    椒盐瞪他一眼,跟“星”过不去了是吧!弑星剑、焚星马、绝星蛇,还给自己一个“斩星”的假名!

    琥珀枫也报上了假名:“宁秋。”

    椒盐认同地点头,枫树和宁静的秋天,绝配!

    “你呢?”记录名册的人写下了“斩星”“宁秋”,又对椒盐说话。

    椒盐指着自己,诧异道:“我啊?”

    “面具拉下来。”

    椒盐依言拉下面具。

    最后一日报名的人还是很多,记录名册的人早就想下班了,看了一眼椒盐的脸,不耐烦道:“长这么好看不选花魁来干嘛?头上还栽朵花,不就是为了引人注目?”

    椒盐摸了摸头顶栽了宿胭花的圆髻,像吃了一罐蜜,心里甜滋滋的,这里也有人夸她好看,还不止一个!看来她的美貌是三界共识!

    “椒盐!”她爽快地报上名字。她在天界只是个无名小卒,况且这也不是她白总的真名。

    三人报了名,又在徐婶的引路下前往黄泉乡唯一的客栈——阴阳客栈。徐婶是这客栈的厨娘,跟老板熟识,本来想让老板给个优惠,但是应昽豪气掏出一个浓缩了一万灵石的空间荷包,趾高气扬道:“给本君来个最好的房间。”

    阴阳客栈的老板看着那个空间荷包,眼睛都直了,忙不迭道:“好咧好咧,最好的房间!一定把贵客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椒盐不满地扯扯应昽披下的金发:“你只顾自己吗?”

    她只有十块灵石,琥珀枫估计也是个穷鬼。

    应昽恶劣的语气从面具之下传出来:“给她住柴房。”

    老板愣住:“这不好吧?”

    应昽淡淡道:“怎么不好?她值得。”

    他催老板:“别磨蹭,带路。”

    老板不敢得罪贵客,没说话,只低头领路。

    “我不同意!”椒盐的辣椒脾气上来了,拔腿跟着应昽就走。琥珀枫紧随其后。

    于是应昽就不得不面对着两个跟到他豪华大床房里的无赖。

    椒盐一屁股坐上他的豪华大床:“好舒服呀!我们明明是一起的,也算是临时战略合作伙伴了,就这么对待同伴吗?”

    应昽嗤笑:“呵,没有你,本君还不是一样能拿到紫骨玉牌。你没了本君,才是穷途末路。”

    椒盐被噎了一下,好像有道理。

    但是她不服输道:“你要是抛弃同伴,我就破坏你的比赛。走着瞧!”

    应昽脸上的笑意僵住了。她像个无孔不入的蟑螂,在哪里都能钻出来坏他心情。

    她还真干得出来。

    应昽皱眉道:“老板,给她随便安排个房间。”

    老板连连说好。

    琥珀枫提问:“没有我的份吗?”

    他转头看向椒盐,换上一幅委屈的语气:”那我只好委屈自己和你凑合了。”

    椒盐瞪眼:“谁要和你凑合啊!你和应……他一起睡!”

    应昽翻了个白眼,除了椒盐,还有个麻烦家伙。于是他挥挥手道:“给小孩儿也来一个房间。”

    “谁是小孩儿啊!”

    ……

    一通吵吵嚷嚷,好不容易才各自回了房间。

    椒盐的房间虽然没有应昽的那么豪华奢侈,但也是整洁干净的,她也被应昽的“钞能力”荫庇了。

    她的床侧对着窗户,她刚躺下,就看到月亮悬在空中,像是被咬了一口的月饼。

    她没有拆下头上的宿胭花,盯着朦胧的月亮,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月光下,房间里出现了许多动物晃动的影子,有梅花鹿、金丝猴、野马、丛林猫等等。

    其中的梅花鹿影子渐渐化为实体。梅花鹿静静凝视着椒盐酣睡的容颜。

    它走到椒盐床边,化作一名穿着红裙、挽着单刀髻的女子。她的眼角有一枝红梅。

    她在床边坐下,身上淡淡的梅香飘进了椒盐的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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