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昽坐在了原本大眼睛评判官的位置上,摆了个舒服的姿势。还有人给他端茶倒水,于是他十分悠闲地等着看椒盐如何表演。

    椒盐本来还有些紧张,但是有人等着看她的笑话,反而激起了她的斗志。

    她叛逆青少年人设上身,必不可能让应昽如愿。

    她穿着那身昂贵的猗兰凝霜裙,气定神闲地走到台中央,站定,抬起双手,摆出了冰雕大师的姿态。

    应昽以为她要弹琴,但是没看见她将店主那张蕉叶琴带来,眉尾轻挑,微微有些诧异。

    椒盐大大方方地摘下了脸上的面具。她在这地方又不像应昽那样出名,她这张脸没什么不能看的。

    今日来之前,她去找了阴容宛在的老板,让老板照那天的妆容给她又来了一遍。

    这次不同的是,老板在给她梳发时考虑到了她自带的白花金叶宿胭花,巧手像蝴蝶般在椒盐的发间飞舞,小心又巧妙地将宿胭花盘进了椒盐的发髻中。

    老板用金粉在椒盐眼尾勾出一朵小花,削去了几分她眉眼的锐利感,与长着金叶的宿胭花相得益彰,整个人更显亲和。

    椒盐对今天的妆容十分满意,所以揭下面具的动作也没有丝毫犹豫。

    她扫视一圈台下,心满意足地在众人眼中捕捉到了惊艳。

    老板的妆造技术堪称鬼斧神工,但她底子也不差,嘿嘿!

    她穿着猗兰凝霜裙,走动起来裙尾波光粼粼似鱼群游动,再加上她轻灵的碎步,整个人更显活泼灵动。

    她站在司仪身边,踮起脚对他轻声耳语。

    司仪听完,报幕道:“请大家做好保暖措施,要换季了。”说完,他便大步退场去后台到处找毯子。

    下面的人听到司仪这句话顿觉一头雾水,直到椒盐的手中出现了片片雪花。

    “雪?”有人小声道,“她用雪做什么?”

    应昽按了按自己的眉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动作。

    椒盐的手中的雪花开始聚拢,她像搓橡皮泥一样在手中团起了雪球。雪球越搓越大,从她的手中滚到了地上。

    空中飘起了雪花,阵阵寒意从台上传来,底下的人不由得裹紧自己的衣裳,连表演胸口碎大石的选手都捂紧了袒露的胸口。

    不一会儿,一个硕大的雪球出现在台上,完全挡住了椒盐的身影。

    底下的观众窃窃私语,几位评判官都开始交头接耳。应昽调整了坐姿,新换的角度能够一眼看见站在巨大雪球后自信满满的椒盐。

    冰雕在哪个世界都不算新奇的东西,但是椒盐可以从冰雕的内容出发,做出让这个世界的人眼前一亮的东西。

    比如,她梦中的象牙塔。

    在这个古色古香的世界,她决定给大家来一些哥特式的震撼。

    白色的雪正如白色的象牙,她以雪代象牙,用冰雪雕刻出梦中那座象牙塔。

    以雪为壁,以冰为骨,冰雪在她指尖飞舞,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和愉悦,仿佛指尖流泻出的是她与生俱来的能力。

    她其实对夺得花魁没什么兴趣,想出雕刻象牙塔也是一时兴之所至。

    但她真的从这件事上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满足和快乐,是她之前没料到的。

    围观的人目不转睛地看着冰雪围绕着她亲昵地飞舞,很快圆溜溜的雪球就有了一座塔的形状。

    这座塔约有一人高,整体高耸瘦削,尖型拱门像剑尖一样尖锐。

    “这是什么塔?”很多人问,但围观人群中没有人能给出答案。

    应昽皱着眉头按住刚刚突然要冲出来的小蛇绝星。

    绝星的七寸被他狠狠一捏,才明白现在不是大声报告的时候。于是它老实地飞到应昽耳边,小声但急切地说道:

    “神君,三尸界里面的那些东西又像发疯了一样开始冲撞封印了。”

    应昽的表情没有惊慌,他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目光没有从椒盐身上挪开。

    应昽能够明显地感觉到,她好像从未如此自如地运用过冰雪术,此时的她眸子明亮,里面印出了在她手下逐渐变得华丽繁复的象牙塔。

    大眼睛评判官终于忍不住出声问道:“请问这是什么塔?我活了几千年,还从未见过这种形制的塔。”

    椒盐的睫毛卷翘,上面落了几朵亮晶晶的小雪花。她抬起眼睛,望向评判官,指着塔露出的一处尖角道:“是象牙塔。”

    用无数象牙雕刻而成的洁白高塔,圣洁森严,尖顶花窗,华美而诡异。

    这样超现实的建筑既是远离世界纷扰的桃源,亦是囚禁的牢笼。

    椒盐内心产生了澎湃的倾诉欲,而她将心中话语化作掌心冰雪,为这座高塔添砖加瓦。

    评判官们个个神情复杂,有的赞叹于设计的精妙,而有的则无法欣赏这种诡秘阴森的美,一时间评判官内部起了争执。

    应昽像被椒盐的冰雪冻住似的,面无表情地看着椒盐的动作,而他身边的绝星却没有像往常一样报完消息就进入沉睡,而是飞到椒盐的杰作旁用尾巴指指点点。

    它蛇尾一甩,发出清脆的响声,尾巴指着塔,尖叫道:“丑死啦!丑死啦!你做的什么东西!快下台!快下台!”

    沉迷于建筑之美的椒盐只轻飘飘地瞟了它一眼,道:“响尾蛇,你来啦。”

    “本龙是龙!才不是蛇!”绝星说着,就要像那日那样用尾巴鞭打椒盐的额头,但椒盐正沉迷于建造象牙塔,觉得它烦得很,不想多费口舌,直接一个冰刀飞过去,差点割断它的尾巴。

    绝星被椒盐这一招吓得飞回了应昽身边,告状道:“神君,她欺负我!”

    哪知应昽连眼神都懒得分给它,冷冷道:“那还不滚回去?”

    绝星委屈巴巴地消失了。

    椒盐明明是第一次做冰雕,却表现得十分娴熟,连她自己都诧异了一会儿,但很快就说服自己,虽然自己琴棋书画干啥啥不行,但是说不定她的技能点就是点在冰雕上的!

    她一气呵成,复刻了梦中的象牙塔。

    “完美!”她带头给自己拍巴巴掌,台上台下的人愣了一下,才跟着她鼓掌。

    但是能欣赏她的艺术的人并不十分多,给她的掌声远没有给应昽的热烈。

    她扫视了台下,看到了站在角落里的枯繁,他冲她重重点头,表示肯定,椒盐回了他一个微笑。

    椒盐已经从雕刻象牙塔的过程中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因此也没有因为给她的掌声不够热烈而感到失落。

    她梦中的象牙塔给她一种熟悉的感觉,虽然当时做梦的过程并不美好,还看见了可怕的东西,但是她心底有一股隐秘的力量,让她想再次靠近那座象牙塔,去奔向只向她开放的秘密基地。

    应昽凝视着她的杰作,神色复杂,久久没有言语,甚至都没有调侃一下她。

    他本以为椒盐会用他给的那张蕉叶琴弹奏一曲“大猪小猪落玉盘”,但椒盐出乎他意料地用她自身擅长的术法造了这样一座造型奇特的冰雕。

    而且,这座塔让他有很不安的感觉。明明只是冰雪堆积而成的白塔,却总让他觉得里面藏着非常可怕的东西。

    也许,是这座塔奇特的造型让他产生了这种不舒服的错觉。

    椒盐的目光投向应昽这方,她雪晶一般璀璨的眸子里装满了自信和得意,那眼神仿佛在说“没想到吧?”

    评判官们征询了应昽的意见,得知他要按正常流程参加花魁评选,皆感叹于他不利用自身身份行便利之事。

    于是评判官们按照正常流程,讨论选出了报呈冥主的十二名选手的透珠录像。

    椒盐、应昽、琥珀枫皆在其中,只不过琥珀枫已经被应昽控制住,恐怕无缘于花魁游行。

    椒盐喜滋滋地回客栈等待消息,她觉得就算自己得不到冥主娘娘的青眼,她老人家看在应昽那牛*哄哄的身份的面子上,说不定会通融通融。

    她没想到的是,她等来的是冥主娘娘派来专门接她的阴兵。

    她更没想到的是,为首的阴兵总管面色凶狠,拿出一副镣铐,粗声粗气道:

    “冥主看了你那怪塔,便身体不适。你的塔上有妖法,让冥主看了便头晕眼花。她吩咐我们将你拿下,跟我们走一趟吧!”

    椒盐像一只窜天猴一下子窜到了应昽身后,探出半个脑袋道:“不可能!我哪有那种本事!”

    那可是冥主啊,当今年岁最长的神祇,应昽见了冥主都得低头。冥主一根手指就可以捏碎她这种小鱼小虾,她哪来的本事和胆子去祸害冥主?

    枯繁伸手拦住阴兵:“当时在场那么多人都看了那座塔,都没有事,会不会是冥主本就身体不适?”

    阴兵总管不耐烦地用铁枪将枯繁挑到一边,枯繁身子撞墙,痛呼一声。

    “枯繁!”椒盐担忧地叫了一声,并拉紧了最后的救命稻草——应昽的衣袖。

    从阴兵近来到现在,应昽还一句话都没说。

    阴兵总管早就得知应昽神君在此地,他虽然未见过神君真容,但见眼前此人实力深不可测,便见风使舵,对应昽客客气气道:“神君还请让让,小的们也是奉命行事。”

    椒盐这几日一直觉得应昽和她暂时是一条船上的人,他应该不至于把她推下船吧?

    应昽慢条斯理地将被椒盐扯住的袖子从她手中拉了出来,然后后退一步,将一脸懵的椒盐推了过去。

    椒盐:“啊?”

    应昽:“请便。”

    不是,他真把她推下船啊?救命,她不会游冥府这趟浑水啊!

    阴兵总管熟练地给椒盐戴上镣铐。

    椒盐惊恐道:“你们要带我去哪里?”

    阴兵总管笑得阴沉:“无间狱,纳天下恶魂,炼世间苦痛。请跟我们走吧!”

    椒盐:?

    又有个牢请她坐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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