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和景明的好时光,却因入宫赴宴,令李晚卿徒生怅然慊苦。

    马车行于皇宫的一路,她不受控制地回想起前世的今日,心绪膨胀又低落,明知是与前世同样的一遭,却无法避免,还须迎头而上。

    就像衰老和死亡,哪怕复生,是天地规则怎么都无法抗拒的。

    赏花宴在东御花园,坤宁宫的宫婢早已在宫门等候李晚卿,为她引路道:“皇后娘娘让郡主先去西园等候片刻,她有些体己话要和郡主说。”

    李晚卿颔首,心知是皇后娘娘要安排她和顾舒桁相看,但她却像个傻子一样在西御花园干等了两个时辰,最终等来了侍卫装扮的顾舒桁,因得知他的身份而期待感慨,却又为即将到来的选秀而哀伤落寞。顾舒桁想看的,就是她陷入两难的纯情模样。

    未几,宫婢将李晚卿带至西园便退下了,远近无人。

    如今的李晚卿才不会傻傻地干等着,既然皇后给她创造了这般条件,她也不能辜负。当下,她拿出袖袋中的石雕——为了印证她即将到来的命格而刻意准备的谶语,将其埋藏在角落。

    她拍了拍手上的泥灰,这石雕和谶语都是开心果准备的,没想到那小子办事还挺靠谱。

    西御花园有假山池塘,李晚卿去净了下手,心想既然去不了东御花园,那就找个地方打发时间。她想到了那处,在西园后边,是宁王儿时的宫殿,常年空置,也是她前世会去的避难所。宫殿附近有片桃林,桃花应当开得正茂盛。

    就在李晚卿打定主意往桃林而去之时,东御花园围满了形色美好的娘子们。

    重瓣卷边的月季花色泽渐变,有孤傲独枝的、有齐头并进的,姿态各异地摆在案桌上,娘子们以尊荣的皇后娘娘为主,呈钳形而坐,浅笑轻语。

    有人与李思鸢同坐一桌,低声交谈道:“怎么没见着你那位郡主姐姐?”

    李思鸢摇了摇头,想起李晚卿那日的改变,心里竟是想见到她的,再没了往日那种争长道短的心思,甚至有些不满于好友对她的恶语。

    有了这样的念头,李思鸢暗自惊诧,她这是想维护云萝郡主?

    —

    不久后,太后娘娘携着宁王来了东御花园,众人行礼,于人群中只一眼便瞧见宁王,光影落在竹青色的衣裳,模样俊朗而冷敛,气质矜傲而沉稳,都说宁王貌美,可惜命格太差。

    太后娘娘与宁王正交谈间,仿佛才注意到这么多人,“哀家岂是打扰皇后和姑娘们的雅兴了?”

    “臣妾惶恐。”皇后娘娘连忙起身迎了太后落座,眼角含笑:“母后您来的正好,刚才张家小娘子才问起您,还有宁王呢。”皇后侧头去看顾衿安,他的眸光分毫未动,吝啬一眼。

    皇后早已习惯他这冷清的性格,没当一回事,自己落座后,指了一位姑娘,便是她口中的张家小娘子。说起张家,乃京师豪门之一,张父乃太子少师,张家的两姐妹就坐在皇后娘娘身边。

    坐在末尾的小娘子们只能远远看,低声交谈道:“居然连宁王都来了,太子殿下却怎么没来?”

    “宁王会来那是因为太后娘娘,太后要给宁王选王妃。”

    有的小娘子露出敬而远之的容色,满脸写着抗拒,却被人嗤笑一声:“你怕什么,哪轮得到你?没看到张家那位姐姐把皇后和太后讨好得的模样?”

    李思鸢听着,暗暗想:宁王就算命格再差、名声再臭,他也是一般人望尘难及的,宁王妃更不会是谁都能当得的。

    又有小娘子怯生生道:“太子殿下没来就算了,可云萝郡主那般招摇的人,居然也没来?”

    李思鸢看了她一眼:“没来就没来,有什么好谈论的。”见她们都露出诧异的表情,李思鸢又道:“太后娘娘看过来了。”

    一群小娘子们立时端正坐好,盈盈而笑。

    不知是谁提了一句,正是桃花开得灿烂,引得太后娘娘来了兴致,皇后便顺着她的心意道:“臣妾记得宁王宫殿附近有一片桃林,宁王可记得?”

    顾衿安淡看了她一眼,朝太后道:“母后,您的身体……”

    “哀家的身体好着呢。”太后拍了拍顾衿安的手,颇有敲打之意,笑着道:“撄宁,你就同芷妍陪哀家去桃林看看……你也很久没回那宫殿了,是不是?”

    张芷妍轻柔地一笑,温婉周正的模样令太后越发中意。

    顾衿安却隐隐地皱眉,“撄宁”二字,是他的名,却藏着他不为人知的过去,就像是生生被人揭开了伤疤,故而扫了张芷妍一眼,心生不悦。然而,张芷妍却因为他那一眼,害羞地低头,会错了意。

    “桃花应景,好景应当众乐,让皇后带着其他姑娘一起罢。”顾衿安的话语虽是询问太后娘娘,但在场的小娘子都听见了他的话,纷纷露出期待的表情。

    皇后娘娘也只好应了。太后当然知道顾衿安的主意,起身之时狠狠在他胳膊掐了一下,低声责怪:“哀家给你好生安排着,你不许再胡闹。”顾衿安当下是点头了,太后到底拿他没办法。

    一行人出发前,皇后连忙喊来女侍,让她先去瞧一瞧李晚卿和太子的情况,再安排接下来的戏码。但没过多久,女侍回禀说太子和郡主都不在西园里,皇后只能暂且按捺住心中的不满。

    就在东御花园人往西宫而去之时,李晚卿正逛完桃林,肩膀上沾染了粉色的花瓣,信步来到清宁殿的偏门,但门上了锁,她只好拐到桃林那一侧的围墙,往事纷涌而至。

    当年她入宫之后,曾逃到此处,偏门并没有上锁,难道是这中间宁王回来过?那她的小木偶还在殿内吗?其实那个木偶早被她遗忘,只是她偶尔发现,认出是儿时的玩物,甚至想不起来自己到底什么时候来过清宁殿,是怎么留下的。

    她好想再进殿内看一看,或许会有其他发现呢?一旦起了这样的念头,李晚卿便一直想着,有一种在过去的时光里寻宝的感觉,令她跃跃欲试。反正她不会等顾舒桁见面,也不想去东御花园,左右是打发时间,没人管她,倒不如随心所欲一些。

    就这么决定了,李晚卿踩着石头爬上树,颤颤巍巍地挪到了树梢再奋力跳上围墙,整个过程十分缓慢而艰难,好不容易趴在墙头喘气,缓过神来,却发现围墙内空无一物,她根本没有下脚的地方。再回头一看,树梢离得好远。

    李晚卿:“……”

    就在此时,顾衿安和太后一行人行至桃林,太后拉着张芷妍谈得高兴,屡屡把话头抛出,顾衿安就是不接话。他本就排斥长辈安排的相亲,对张芷妍的第一印象又不好,心里更加厌恶了。

    他本想寻个借口离开,进了桃林,却听到另外有人喘息,待走近后循声看去,竟看到一抹橘色身影趴在墙头,正艰难地往身后的树梢去够,而且那抹身影,很熟悉。

    惊诧过后,顾衿安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耳边传来太后的声音,“这桃花开得是好,撄宁,你给芷妍摘一朵呢。”太后抬头,将要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顾衿安背身,挡住了她们的视线,伸手朝后够树枝,摘了一朵桃花,顺手松开。

    张芷妍受宠若惊地接过桃花,满脸映红,太后也满意地笑了起来。

    顾衿安偷偷看了一眼那抹身影,就像是大胖猫趴在墙头,费劲力气才爬下来。他故意往前走了几步,轻咳警示。

    李晚卿听见咳声,脚步一顿,桃花下能见影影绰绰的人。她疑惑间,已然往前走去,微低着头,行礼道:“臣女见过太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她正要抬头,却听皇后娘娘不满地开口,随即又颔首。

    “本宫不是让你在西园等着,你怎么乱跑到这里来了?”皇后娘娘心里不满,以为是李晚卿乱跑才导致她没和太子相见,并不知道太子是故意没来。

    ——真是没用,母亲没用,生的女儿也蠢钝如猪,不堪重任!

    一行小娘子自是听出皇后娘娘话中的责怪,纷纷想着原来云萝郡主也不似传闻中那般受宠,俱是看好戏的神色。

    李晚卿福身道:“禀娘娘,臣女的手帕被风吹走了,故而前来寻找。”

    没人作声,却不知是哪位小娘子低低说了句,“什么手帕这么重要,连皇后娘娘的话都不管不顾了,郡主怎么……”

    李晚卿低笑一声,正欲反击,手臂却被人一扯,是李思鸢走了过来,轻声问:“姐姐,可是长公主留给你的那方手帕?我瞧你很是珍重。”

    李晚卿一愣,点了点头:“是。”有了台阶,她顺着话说:“请皇后娘娘见谅,手帕是亡母遗物,实在是丢不得,所以臣女才擅自离开,请娘娘责罚。”

    “小事罢了。”太后看了皇后一眼,既然人家都拿出长公主的名号了,见好就收。

    皇后心里越发阴冷,但面上温和地笑着,拉过李晚卿的手:“手帕既然是那么重要,定然丢不得,本宫立刻命人寻找,若是找不到,一行人都要问罪。特别是跟着你的那些人,看来平日里根本没把你照顾好。”

    李晚卿:“娘娘……”

    忽然有人道:“可是这方?”指骨分明的手中举着一方锦帕。

    “正是,”李晚卿看向锦帕的图案,激动地接过,开始编造道:“云萝云萝,不该缚于枯木,帕子上的云飞是娘亲对我的愿景,希望我能自由开心。”

    再抬头看向解局之人,众里寻他的那张脸庞赫然映入眼帘。

    金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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