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皇叔为什么这么问,难道他认识秦婉儿?认识得多深?还是他可能知道些什么?想试探些什么?

    李晚卿害怕自漏马脚,尽量让表情自然,说道:“不曾。以前娘亲不喜欢我外出,我便很少接触外人,九皇叔为什么这么问,是那秦婉儿长得与我很像吗?”尽量不做小动作,只是看着顾衿安。

    “我只见过秦姑娘一面,她与你容貌相似,可说有八九分那么多,而你刚才又这么着急秦大人的安危,所以……我就想问问你,并没有别的意思。”顾衿安淡笑打量,望她。

    “竟有八九分相像?”李晚卿故作讶然,心里却是疑惑起来,九皇叔会不会猜到了什么。

    猜出她的身世?知道她并非长公主的亲身女儿?所以,他根本就一直知道,她不是他的侄女?——等下,李晚卿啊李晚卿啊,这是重点吗?

    看她的表情好似没那么好奇,当真有古怪,于是顾衿安走近她几步,轻轻问了句,“你好像不觉得奇怪?”

    投落一片阴影,李晚卿心下一窒,不敢抬头,视线停在九皇叔的胸前,知他定用那种叫人难以遁形的目光俯视她,故意绕圈往山脚走了几步,边说道:“有什么奇怪的?”

    然后她双手叉腰,回头看着九皇叔:“自古以来美人皮相各有千秋,但骨相难得脱俗就那么几个,长得都差不多。秦婉儿,当年可是京师第一美人儿。”

    解释就解释,怎么还把自己给夸上了?顾衿安笑了笑,跟在她身后,正是雨后晴天,随口一提要上山走走,但李晚卿兴致缺缺,他又开口道:“灵山的半山腰有一方天池,传说雨过天晴之时,能看见娃娃鱼。”

    “娃娃鱼?”李晚卿立时亮了眸光,拽着九皇叔的手臂就往山上爬,挂上兴致高昂的笑道:“我儿时就听娘亲说过,她和故友在天池见过娃娃鱼,嗖得一下就游走不见了,我老早就想看看了。”

    顾衿安的嘴角微扬,视线轻落在她拽着自己手臂的手上,顷刻间有种冲动,但又觉得好笑,摇了摇头。

    爬了一小段路,李晚卿明显累了,步伐慢了下来,开口问道:“你怎么岔开话题?我前面说的,你还没回答。”忽然想起那个叫宋天仇的未来国师。

    “你问了什么?”顾衿安扬了扬剑眉,俊朗而冷敛,丝毫不显爬山的疲倦和狼狈,长衫翩翩。

    李晚卿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他就是先前花艇上挟持我的黑衣人,后来又埋伏到郡主府,九皇叔,你是不是知道他的身份?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埋伏在我身边?”

    “如果是为了今日倒塌的盘龙柱,他根本不需要埋伏在我身边,何况我不过是个郡主,好像没什么值得利用之处。”

    顾衿安沉吟片刻,“他的身份,锦衣卫尚在查实,但恐怕和夷族复兴有关。祭祀大典,他的预言会让圣上信任他,圣上忽然沉迷道学,恐怕也并非偶然。”

    “他是夷族皇室的后代?”李晚卿猜测着,顾衿安摇了摇头:“一切还待查实。既然他想当国师,本王就顺了他的心意,倒要看看他背后有什么阴谋。”

    山风清润,于林间穿过,发出泠泠之声,与顾衿安的声音重叠,光线洒落,李晚卿抬头看去,一抹身影冷而不厉、且清且正,却又缥缈无度,虚幻得好似从天而来的神魔,有一种宿命的降临,成为眼前人的模样。

    对于李晚卿而言,眼前的九皇叔虽冷但着实难与弑父杀兄联想在一起,他到底当初是经历了什么,又是怎么样的误会,才会成为世人口口相传的杀魔?

    “九皇叔……”李晚卿想问明白,但与他对视的瞬间,欲言又止,到底是没问出那句话。

    顾衿安眼眸淡淡,“怎么了?”

    李晚卿摇着头撒娇:“我有点累了。”

    “你都这么大人了,难道还要我背你?”顾衿安失笑,却被李晚卿敏锐地抓住了话头:“九皇叔以前背过我?”但她居然一点也记不得了。

    有些尘封而模糊的回忆好像忽然清晰起来,顾衿安想起自己十岁皇宫晚宴的那次,长公主带着小晚卿进宫,小晚卿一看到他就要蹦上他的背,打打闹闹的欢乐,近得可怕,又远得可怜。

    “你怎么不回答我?”李晚卿抻着脖子问他,顾衿安望向她的脸庞,扯住她的衣袖,忽然将她往自己身侧拉了拉,低声道:“还有别人。”

    李晚卿被他拉到树后,两人朝后山腰一处凉亭看去,有一男一女的身影,甚为眼熟,李晚卿转而拉住九皇叔的手臂,寻了个更好偷看的位置。凉亭中的男女不知在说什么,一个隐忍背对一个脚步克制,不敢靠近彼此,而待他们转过身,露出正脸,赫然是杨云忻和石蓝菲。

    李晚卿蹙眉,前不久刚问过李瑾舟关于他和石蓝菲的亲事,他说会处理妥当,怎么眼下两人竟在私会?

    顾衿安认出了石蓝菲,俯身在李晚卿的耳边说:“将军府的小娘子,不是在和小郡主的弟弟相看,怎么?”

    李晚卿转头,朝顾衿安眴若瞪去,但他依旧保持着俯身的姿势,面朝前,侧脸却靠得很近,适才李晚卿差点亲上,怔了怔忙推他的胸膛。顾衿安无辜地看向她,摸着自己的胸口,有了动静,怕被凉亭两人察觉,李晚卿快速地瞥了一眼,又拉着顾衿安蹲下。

    李晚卿低头看着地面,“他们没发现吧?”

    “没有。”顾衿安被她拉扯着,与她的手臂交叠相靠,眸中浅浅的光,只看着她,眼神滚烫,恋恋不舍。

    刚才真的只差一丝丝,一丝丝就要亲上九皇叔的脸颊了……李晚卿的脑袋晕乎乎得,脸颊粉红,怕想又忍不住想起,更不敢看他,猫腰离开了,头也不回就往山上爬,脚步顿显凌乱。

    李晚卿:“快去天池啦,不然娃娃鱼要游走了。”

    顾衿安跟在她的身后,脚步不慌不乱,内心邴邴清明,一切尽在掌握。

    —

    盘龙柱倒塌,朝臣们散乱逃离,场面混乱,宋天仇消失不见,圣上龙颜大怒,命人搜寻,掘地三尺也要将此人找出。

    此时,宋天仇回了北城区的院落,盈凤早已等候在此,关切地上前:“主上可有受伤?”

    宋天仇摇头,坐到方桌前,倒了口茶,盈凤贴身坐了过去,轻轻将手攀在他的胳膊上,说起:“祭祀大典一切顺利,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也不枉费我进了张府,一想到张英那死老头的嘴脸,我就恶心。”

    “别着急。”宋天仇却皱眉,手指轻敲桌面:“你确定提点过他了?可他却比别人晚了一步,真是愚蠢。”

    盈凤问道:“他,他没救圣上?”

    “救了,但不完全是他。”宋天仇想起当时的场面,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句护驾,秦天牧就直愣愣冲了出来,比所有人的反应都快,实在是蹊跷。宋天仇是看中了张英的利欲熏天,给他这么好的机会,他都把握不住,真是废物。

    “那他还有利用价值吗?”

    宋天仇冷冷一哼:“好歹是太子的老师,两个女儿如今又是京城里炙手可热的小娘子,如何没有利用价值?只是,笨人就要换一种方式了。”

    “他如果不明白主上的心意,如何利用他来激发太子和三皇子的斗争?圣上迟迟没有发话,对三皇子宠爱有加,储君之位模棱两可,这是为何?”

    宋天仇一笑,勾了勾她的下颚,“上位者的心思你能猜透?给予一定的权力和自由,是为了看他的能力,更是为了试探。所谓的放权,不过是表象,要看的,是他们的心思。”

    盈凤又问:“那位秦大人又如何?他似乎两边都不帮,要不要找个机会试探。”

    宋天仇嗯了一声:“能用则用,用不了便杀。”

    盈凤忽然想到,“张英是太子的人,一直想要小女儿当太子妃,这段时间张家两个女儿没少进宫陪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我前段时间,还听张夫人说起了云萝郡主。”

    宋天仇一转眸光,挑眉问道:“说了什么?”

    “大概意思是,云萝郡主会是下一个长公主,听张英的口气,这事儿是皇宫秘密,知之甚少,恐怕……当年长公主之死不简单。”

    盈凤扭了扭腰,靠近宋天仇,又道:“想想也是,皇上和皇后为何对她这般好?恐怕是愧疚所致。”

    “主上,你埋伏在郡主府可探听到什么秘密?

    宋天仇瞥了她一眼:“我藏身郡主府只是为了躲避锦衣卫的追查,顺便接近李大人,毕竟罕河十二渠是他负责开发。李晚卿此人……”宋天仇保留了一点私心,眨眼道:“并无异样。”

    “如此没头没脑的骄横郡主,也没什么利用价值。”盈凤忽而起了念头,又道:“倒不如,把她克夫克子克国灭天下的命格公之于众,到时候用她们姐妹俩祭天,效果会更好。”

    宋天仇垂头,半晌无言,眸光森寒,渐渐敛色,只看了盈凤一眼,淡淡说了句:“这些不用你操心。”又道:“明天一过,天顺帝定会派人好好将我请过去,为我开了摘星阁,封我为国师!”

    “让你当张英的妾室,委屈了你,且等我,复辟夷族,你便是尊贵的公主。”

    “我的,公主殿下。”

    盈凤娇柔地一笑,身躯柔软似水,倚在他的肩膀,轻轻将眼闭上,不曾察觉宋天仇的眸光那一闪而过的杀意,陌生又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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