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话本偷偷藏在身前,七香面色如常。

    往正房去时,却碰见碧丫头正火冒三丈,嘴唇翘得老高,同五六名二、三等丫鬟一道,急跨入院内。

    “碧丫头,你们这是……”

    “休得再提,也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的丫鬟小厮,往咱们三夫人院前,倒了一大锅发馊的白粥,竟还一溜烟跑了,寻不得人!留下那味,真真是古怪难闻……倒叫我不得不领人去清扫。”

    碧丫头甩了甩手,恼怒道。

    七香也是一惊:“还有这等事?”

    “可不是!不行,同你说完,我愈发受不得这股子气。待不到夕时传膳,我现下便要去厨房,看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行此龌龊事!”

    说罢,碧丫头银牙恨得咯吱作响,浑似发梢都冒着火星子,一点便要炸,朝外冲去。

    身后众丫鬟亦各自散去,七香却是留在原处,直至碧丫头消失在院门外,这才稍稍加快步子,往正房去。

    但意料之外地,方才还敞开的正房门,如今却紧紧关着。

    只门前一个小丫鬟打着哈欠,揉了揉眼。

    见七香走近,赶忙打起精神来。

    “怎就你一人在此?”

    小丫鬟老老实实答道:“姐姐们都去了门前洒扫,不得空,便让我在门外守着。”

    七香眉心一皱:“只留你一个在此,连个二等丫头都不在,实是没了规矩。”

    “我也不知,只凭姐姐们吩咐办事。”

    小丫鬟瞧来没经过事,被她一说很是惶恐。

    好在七香并未跟她计较,面色稍放缓了些:“夫人可还在屋中?”

    小丫鬟点点头道:“夫人方才犯困,已然睡下。”

    “犯困?夫人怎会于此时突然困倦?”

    “这……”

    七香咳了一声,为自己失言多问打过圆场:“许是夫人今日心伤不已,疲乏过度,累极才至于此。你继续在此守候,我悄悄进去瞧一眼。”

    她轻手轻脚,将门拉开一道空隙,侧身缓步进去。

    却见三夫人方躺倒在榻上,便已入眠,身上连块薄毯也未盖,低言叹小丫鬟怎这般粗心。

    从罗帐雕花木床后,找出一床轻薄锦被,细细给三夫人盖好。

    三夫人已是睡得无知无觉,连半分嘤咛都无。

    七香这才走到帷幔后,从床边轻拖出一个红木箱,拿出随身带的锁钥。

    正要将两本话本从怀中取出,放于此处,却似乎突然发现不对。

    红木箱上紧扣的锁,竟是开着的!

    她赶忙拉开箱子。

    突而,面色惊愕地掩住口——放于最上首的木盒,正是由管事送来,里头装着红玛瑙珠链那个……

    如今竟已消失无踪!

    七香猛地一顿,直起身子,步伐快且轻,匆忙朝外去。

    而院中,此时已是空无一人。

    几片树叶随风飘落。

    七香侧目一看,只余一枚柳叶,似刀般坚韧,直直插在门前红木柱上。

    “天杀的小贼!”七香咬牙切齿:“偷到你祖宗头上了!”

    气狠狠说罢,她又似突然想起什么,赶忙回屋,走到榻边轻唤。

    “夫人,夫人,您醒醒!”

    然唤了几声,也不见三夫人从好眠中醒来。

    七香锐利的目光,落在一旁茶杯上,丝毫未犹豫地端起来一闻。

    正巧,我的“视线”也挪到了茶杯上。

    【茶杯,杯中有清香茶水,及一人份蒙汗药】

    怪不得头一回时,“视线”突地便是一黑,原是三夫人被那小贼下了药,昏睡了过去。

    丢了红玛瑙珠链,这可不是件小事。

    但晚间,七香或是为了少一事,亦或是还来得及说,最终并未提及此事。

    用沾湿的帕子,轻放于三夫人紧闭双眼上,反复几回,却还是未有任何醒来迹象。

    七香只得转身离去,又唤来一个似是较为信任的二等丫鬟,叫其在门外守候。

    随即,她垂下眼眸,望着地上痕迹,一路至院中无人僻静处。

    忽地一下,她猛地腾空跃起。

    还未等我反应得及,离我极近处,已是枝叶繁茂,鸟雀惊飞。

    而七香半蹲于树杈间,敏锐的目光搜寻痕迹,而后身影矫捷,再次腾空向前跃去。

    我本以为三夫人所说的法子,是七香同守门小厮相识,原是直截了当的轻功。

    若七香会武功,五感自然要比旁人要灵敏些。

    难怪若跟随三夫人,只能听见有人于假山后窃窃私语,而跟随七香时,却能听到她们所言之事。

    一路跟着她追踪,动作敏捷翻飞,“视线”也很晃荡。

    好在,她总算落至一棵林木之上。

    半蹲下身,从旁侧摘下一片叶,任由其在手中转了一个旋,冷静目光打量片刻,最终投向了底下那间屋子。

    那是片柳叶。

    这贼,莫不是便从这处取的柳叶?

    敢情连“落款”,也是现取现用?

    七香落地悄然无声,守门的下人靠在树前打盹,打出一阵鼾声。

    她轻巧绕过柴堆,弯着身子来到这间屋子外,悄悄透过窗棂纸,朝内瞥了一眼。

    我的“视线”能越过她头顶,要比她所见略高一些。

    因而即便是她迅速半蹲下,便于偷听屋内动静时,我亦能隐约看见屋内的两个人影。

    一个瘦而挺直,像是女子身形,另一个要矮一些,似个半大孩子。

    “女侠姐姐,你方才,到底去作了何事?莫要吝啬地卖个关子,也说与我听听。”

    男孩活泼之声响起,听来颇为期待。

    “才叫你猜,你便不耐烦,倒真是养尊处优的小少爷,连这点时候,也耐不得。”

    “罢,罢,我好心说与你便是。只是,甫一回来,我同你说的什么?”

    “姐姐莫怪,我改口便是,以后唤你柳叶刀,柳姐姐,不唤女侠。”

    此人身份如今已是昭然若揭,应当就是被关在柴房的二少爷。

    “江湖名号可不是小事,你可得给我记得死死的,日后,再不许叫错。”

    柳叶刀恐吓完,立时又嘻笑一声:“在南城山庄,我师兄们个个都有名号,偏我没有,如今此事,也算就在此揭过。想我千挑万选来的‘柳叶刀’之名,待几日后,定能响彻江湖!”

    她痛快畅想起来,竟是说个没完。

    “不过,有了江湖名号,只是个起始。”

    “你可知,我曾细细研读过每个大侠生平经历,你可知他们成名,有何关键之处?”

    不待二少爷回答,柳叶刀便欢喜抢答自己道:“便是出山之后的第一场试炼。许多名震江湖的豪侠,都是第一场试炼,便已打出声名来,我师兄亦如此。”

    “虽论排行,我是他师妹,排在他之后。但你可不得有小瞧之心,我万不能比他差。”

    “你且等着,待几日后,我成名江湖,便令机书阁为我编撰入大侠录,再让百晓生四处售卖……你若怕抢不着,大可安心,看在你为我选定名号的份上,自会给你留一本。”

    “是,多谢柳姐姐。”二少爷听上去很是乖巧。

    倒也是个奇人。

    耐得下心听完柳叶刀令人生鸡皮疙瘩的高谈阔论,还能如此镇定,甚至于给出顺从反馈。

    这下,倒换柳叶刀不好意思,摸摸自己鼻翼:“咳,你倒乖觉。也罢,看在你如此乖觉份上,我便与你瞧上一瞧。”

    “你可得记好了,如若换了旁人,我连影儿,都不会叫他见着,这番对你,可是破例了。”

    “你瞧,这……”

    女子突而举止一变,双手上下拍着自己衣裳,四处寻摸着。

    俶尔,大惊道:“我的玉佩,玉佩呢,怎就只剩这盒子了!”

    这小贼,连三夫人的玉佩也一并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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