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熠自小最会做的一件事就是察言观色审时度势,什么时候该讨巧卖乖,任性胡闹,认真正经,他都有自己的一套判断方法和行事准则,他十分清楚这个时候若是再用软话撒娇那套打马虎眼的方式央求张黎留他下来,不仅不会如愿,反而还会引起张黎的反感,挑起她的厌烦情绪。

    但他不想走,打心底不想走,脚底就跟黏了胶一样挪不动半步。

    本想利用打扫浴室的由头进一步拖延时间为自己争取留下来的机会,可是靠着这种闷头做事达到装疯卖傻目的的想法他也只是想想,并未实施。

    张黎若是缺人做家务,只需打个电话吩咐下去,家政市场多得是比他能干细致会干活的服务人员,他去顶替这个位置非但不会触动张黎一分一毫,反而还会惹得她更加轻视不屑。

    这种浮于表面没有内核的示爱方式怎么可能打动得了她。

    乔熠倒是想用其他方法向她表明心意,他都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她看,让她知道他是真的实心实意对她的,不过没用,这种话也就骗骗涉世未深的小姑娘罢了,张黎一个久经世故从生死鬼门关走过一遭的女人是不会轻易动情也不会轻易交心的,她把自己保护得很好,也把自己封闭得很严,外边的人怎么可能轻易走进去占据一席之地。

    偏偏他哥在她心里住了好多好多年,并且到了让她甘愿奉献牺牲自己的地步。

    乔熠以前一直不明白张黎为什么会对他哥如此得死心塌地,明明他哥对她不算好,也不算热情,甚至说难听点,他哥都配不上她。

    以张黎的姿色,学历,能力,家世,她完全可以找个比他哥好一千倍一万倍的男人,可她就像着了魔一样非要认准他哥。

    若是因为不甘心这么多年的付出,乔熠倒是挺能理解,不过奇怪的是,张黎都坚持这么多年了为何突然又像想通了什么一样瞬间不再执着。

    其中关窍乔熠仍旧想不明白,但他觉得这事肯定跟程阳脱不了干系,他哥有在电话里说过,那天他前脚一走,张黎后脚就到公司找了程阳,两人曾在休息室里有过短暂时间的秘密谈话,出来后就见张黎红着眼似乎受了什么刺激,眼眶湿润像是哭过一场。

    可她什么话也没说就走了,接下两天便大力着手离开一事,把跟他哥这些年的经济关联能撇清的撇清,能折现的折现,快刀斩乱麻大有恩断义绝一刀了断的架势。

    乔熠不知道是什么事,却隐隐觉得这件事非同小可。

    他想问她,但也知道问了也是白问,张黎不会告诉他。

    乔熠皱紧眉头站在那里,隔着几米的距离同张黎冷眼冷脸相照面,抿着嘴巴垂下眼皮,看着自己那双大脚,忽然觉得还是小时候好,至少那个时候不管他做什么,张黎对他容忍度还是很高的。

    无论是上房揭瓦还是惹事打架,她都像个家长一样不厌其烦地打骂他,教育他,容忍他,哪儿像现在这样做什么都得顾虑年龄和身份,不能像小孩子一样不懂事,也不能像流氓一样死缠烂打。

    张黎见他满腔情绪赖在房间还不肯走,目光一沉,声音直接冷到冰点:“滚!”

    这个字完全是用吼的,若是乔熠还不肯走,她不介意以擅闯民宅对她进行性骚扰的名义报警将他带走扣留。

    乔熠牙齿咬合两下,鼓着脸上下嘴皮抿紧噘起,像是故意做给她看一样,抬腿提腿大步迈过去,脚下踩得又重又响,手放身侧直起腰板气哼哼地注视着她,脸上不满情绪一点不加掩饰。

    张黎就不明白了,明明做错事的是他,他怎么还能这么理直气壮跟她耍脾气使性子。

    这要是搁在以前,她非得拿着木条狠狠抽他一顿,让他跪在地上哭天喊地叫爹叫娘,扭着头捂着屁股大声保证下次绝不这样了。

    然而眼下却不允许,且不说乔熠已经长大成人,再不能像小时候那样随随便便把他拎起来,就说现在他那副宁死不屈的倔脾气就足以让她无语想笑,光着身子直愣愣地走过来,赤条条地甩着腿也不管自己的样子有多可笑。

    经过他这么一闹腾,原本严肃的画面顿时变得滑稽起来,张黎板着脸努力克制自己想笑的冲动,可是眉心抖动不止,嘴角也是牵动不停,脸上的神态怎么看都不像是在生气,倒像在瞧一出喜剧,眼底平添几许玩味之意,等乔熠演到精彩部分她就控制不住逗乐发笑。

    而当乔熠立定收脚如同站军姿一样站在她面前时,张黎真就噗嗤一声笑出了声,好不容易维持的威严冷脸瞬间不复存在。

    张黎轻咳两声忽视视线里的晃动,抬起眼眸看着一脸愤懑的乔熠,翘起唇角乐呵呵地问:“好玩吗?”

    乔熠立在原地仍然保持军姿站立,听到问话也不吭声,昂首挺胸目视前方眼都不带眨,自动过滤她这个人,也自动屏蔽她说的话。

    张黎一下乐了,眉梢上扬冷不丁起了坏心,曲起食指伸过去像弹铃铛一样不轻不重地弹了他一下,乔熠就收腹弯腰捂着自己闷吭一声,痛感刹那间奔袭全身,冷汗直接从额头冒出来,脸色苍白就连嘴皮也蓦然没了血色。

    张黎眼见乔熠弓着腰痛到苦不堪言,收起玩味笑意,冷着脸重复道:“好玩吗?”

    乔熠再不敢装模作样,佝偻着身子咬紧牙根闷闷地回:“不好玩。”

    张黎指尖挑起他的下巴,言语淡淡讥讽:“你还知道不好玩呢,我还以为你觉得这样很好玩呢。”说着就用虎口钳住他的下颌指腹不断收紧,眼睑低垂意有所指往下瞥了他一眼,眼神漠然口气凛冽:“我要是再用力一点,你就直接瘫地上了,若我再狠心一点,你们乔家可就真的断子绝孙了。”

    乔熠捂紧自己一声不敢吭,神色痛楚却也明白张黎这是在惩罚他刚刚强吻一事。

    张黎冷笑一声,收回手,表情寡淡却暗含威胁:“别试图挑战我的忍耐度,一次次招惹我。”说着就将门大敞开,言下之意就是让他赶紧滚出去。

    乔熠保持动作还是不肯走,如此大费周折跨过那道防线,怎能说回到原位就回到原位。

    乔熠低着头快速思考两秒,试探性地问道:“我们不是要生孩子吗……这分开睡还怎么生孩子啊……”

    张黎闻言双手抱怀要笑不笑地看着他,挑着眉眼反问道:“你不是很介意跟我做吗?顶着你哥这张脸,就不怕我把你当成替身?”

    乔熠的脸色登时沉下来,目光幽幽暗藏阴郁,却也装作不介意的样子抬起头冲着张黎轻松一笑,大方回复:“替身就替身呗,反正我跟我哥又不一样。”

    张黎眉宇微扬,话里透出一丝兴趣:“有何不一样?”

    乔熠又开始坏坏的笑,以防张黎下死手,双手牢牢捂住自己命根子,凑过去在她耳边不要脸地说:“我哥给不了的,我能给啊。”

    张黎微不可察拧起眉,没说话,只微微侧脸斜睨着他。

    乔熠不怀好意地笑了笑,贴过去小声询问:“姐……难道你就真对我没有感觉吗?”问完他又打趣似的自问自答:“我可不信,你明明就对我很有感觉,你都……”后边的话还没出口就自动消音,如同场景重演,故意将湿热的气息洒进她的耳窝,然后使坏似的就着碎发的遮挡在她耳珠轻咬慢捻。

    这种充满暗喻的动作无疑让她想起方才潋滟一幕,虽然什么也看不见,却能感觉到他在有意无意地挑弄。

    张黎脸皮发烫,心跳骤然加快,脚底贴着冰凉地板却有一股恶寒升起,悲从中来不免心生凄凉。

    这就是性和爱最大的区别,即便不爱一个人,在外界的精准刺激下,就算是她也阻止不了生理反应带来的本能变化,那种感觉等同于吃饭喝水,无需思考无法压抑,只要饿了就知道找食吃,渴了就知道找水喝。

    可是现在摆在乔熠面前的诱惑何其之多,外边花花绿绿琳琅满目,张黎的确不要求乔熠对她绝对忠诚,但她绝对不允许乔熠看到喜欢的零食就买,看到好喝的饮料就拿。

    张黎推开他,敛起神色郑重声明:“我还是那句话,要玩那就干干净净的玩,我不要求你对我绝对忠诚,但我绝不允许你一边跟我玩,一边又在外边打野食。”顿了顿,继续补充:“你以后要是遇到其他心仪的对象,也请立刻告诉我,大家好聚好散千万不要有所隐瞒,别闹到最后撕破脸皮彼此都不好看。”张黎说完就板着脸看着乔熠,又恢复成刚才神圣不可冒犯的姿态。

    乔熠弓着腰平视张黎深叹一口气,眉心不由地拧成一道死结,有些头疼又有些无奈,沉默几秒,忽然问:“我要是说我自始自终只有你一个,你信吗?”

    张黎愣了一下,发出浓浓嗤笑,对着乔熠挑衅发问:“你想让我信,那你拿出证据来啊,空口无凭,我凭什么信任你?”

    张黎分明就是在故意为难他,且不说科技发展到了今天,造假之事何其逼真,就连女性都能重新修复伪造假象,更别提男性本就没有证据可供清白之证。

    乔熠根本拿不出证据证明自己,她也没想过非逼着乔熠拿出证据证明自己。

    张黎轻提一下嘴角,耸耸肩膀无谓一笑:“行了,你也不用感到为难,我一点都不在意你的过往情史,你有没有过女人又或者有过几个女人对我来说根本没有任何追究下去的意义。大家能处就处,不能处就分,没必要弄得生离死别纠缠不清。这样你也累,我也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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