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孝廉的俸禄朝堂还是愿意和张燕的俸禄一起出的,至于其他由张燕自己任命征召的官吏兵卒的俸禄军资之类,那自然得张平难自己想办法了。

    不过话说回来,真要有能力足够的贤才,张燕哪里会舍得将人送到朝廷那儿?肯定把人留着自己用啊!

    总而言之,朝廷与黑山军都想白嫖对方,同时避免自己被对方白嫖。

    张燕此时就处在这样一种矛盾的心理中。

    一方面,他明白自己国中之国的现状越来越维持不下去了,然真要让他手下部众承担朝廷的徭役赋税,张燕就会觉得这一天越晚来越好。

    另一方面,他手下之人,包括他自己,几乎都是贫苦出身,当初弃家为盗,只因活不下去了。他们对于官吏有着天然的不信任,只有如刘虞、贾琮这样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的好官才能得到他们的信任。

    这也是贾琮死后,张燕第一时间找借口驱离贾琮派来的属吏的原因。因为他本就犹豫不决,一根稻草都能影响他心中天平的倾向。

    但不管张燕心中如何作想,应劭的刺史车驾以无可阻挡的趋势来了。

    “刺史车驾在此,尔等安敢阻拦?”治中从事闵纯义正辞严地呵斥着守卫进山道路的平南中郎将麾下兵卒。

    其中为首的兵卒倒也实诚,说道:“俺就知道以前那个贾刺史是个好官,但可惜不长命,其他什么刺史俺就不知道了。要是想从俺这里过,须得有俺家中郎将的军令。”

    应劭虽被阻拦,却听闻眼前的兵卒称张燕为中郎将,而非黑山帅、飞燕帅之类的称呼,倒是心头一安,起码这些人认可朝廷所任命的官职,对此行的信心愈发足了。

    他却不知,黑山军中向来是称帅的,归附张燕的小首领则和黄巾的渠帅下属一样,称小帅。

    只是张燕曾经在刘虞麾下作战,受曹操和公孙瓒军中官秩分明的影响,毕竟与正规军相比,黑山军的构成过于混乱了,小帅们自带部众,数量不一。

    因此,想要达成正规军的程度几乎是不可能了,张燕只能行掩耳盗铃之事――在外面,都给本帅称官职!

    相比于闵纯,应劭的态度就要随和多了。

    他对先前说话的兵卒说道:“既然过关需要张平难的军令,还请你派人去通报,冀州刺史应劭欲上山同张平难一会。”

    那兵卒没有拒绝,马上就派了人。

    等待期间,应劭与兵卒攀谈起来。

    “现在,俺还是个什长哩!”论起现状,他非常满意。

    而谈起过去,他也有很多话说――

    “当初闹黄巾,地里的粮食全毁了,乡里还要俺一下子交两年的算钱,俺连饭都吃不上,根本交不起算钱。后来听说有个将军叫张牛角,俺听说只要跟着他当兵就不用交算钱了,还能拖家带口。俺寻思着还有这种好事?就带着一家子人过去了……”

    “后来牛角将军死了,俺就跟着飞燕……跟着俺家中郎将……”

    不多时,山中便有人匆匆而来,前来迎接应劭。

    应劭心知肚明,此人绝不像是刚到的。不过他明面上只作不知,还彬彬有礼地作别了那位让他心头感触颇深的兵卒。() ()

    倒让那人感慨道:“俺看你跟贾刺史一样,都是好官。”

    让应劭在临离开之际哑然失笑。

    另一边,事实正如应劭所料,张燕并没有想要让应劭深入山中做客的打算。

    走了不过一二十里路,应劭就遇到了守候在此的张燕。

    张燕拿捏着自己中郎将的架子,率先问道:“不知刺史来此有何贵干?”

    应劭自不会示弱:“此地乃冀州治下,吾乃冀州刺史,监察郡国上下为职责所在,张平难何以有此问?”

    见应劭并不服软,张燕才指了指旁边新搭好的凉亭,道:“使君不若入内一叙?”

    “请!”应劭自无不可。

    “来者是客,使君先请!”张燕强调道。

    应劭没在这个问题上与张燕纠结,先行落座,闵纯与赵浮则坐在其后。

    张燕落座后,又开口道:“应使君何必说什么虚言,此处究竟什么情况难道使君不知吗?不然使君去巡察其他郡国带了诸多属吏兵卒,缘何来此只带了这寥寥数人?”

    “善!既然张平难如此说了,我也就不说什么客套话了。”应劭正色道,“我乃是为救张平难而来,不知张平难是否知知自己命不久矣?”

    张燕还没反应,他身后的小帅孙轻便叫嚷道:“莫要哄俺们,俺家中郎将身体好得很,一顿能吃三碗饭呢!”

    张燕止住了还要继续说话的孙轻,道:“麾下粗人无礼,让使君见笑了……只是使君欺负我没什么见识吗?史书上说客常做惊人之言,也不过使君方才所言罢了。”

    然而心思看似被戳穿,应劭却一点都不尴尬,解释说:“古之说客,多有夸大其词之言,然我今日既然来此,却是想与张平难以诚相待,至于我之所言是否有理,自有张平难自行评判!”

    明知应劭的目的,张燕还是忍不住说道:“请使君试言之!”

    “中平元年,天下生乱,张平难亦是自那年聚集部众为盗,是否?”应劭说。

    “是!”张燕应得倒也干脆。

    “中平三年,张平难遣使入京都请降,得为平难中郎将。后复又发兵河内,为时任河内太守的朱公击退,然否?”

    “是!”张燕咬了咬牙,这的确是他成为平难中郎将之后的事,他辩解说,“当时乃是有人不听号令私下为之,后来便未有扰乱郡县之举了。”

    应劭没说信不信,继续问道:“自中平以来,各地战乱不止,此消彼长,朝廷为平复叛乱,钱粮用度难以估量。是以,朝廷只求张平难不袭扰州郡,以求地方平稳,如此方才有此地之安稳。是也不是?”

    “是!”张燕犹豫了一下才说道。

    “然今时不同往日,凉州既定,鲜卑已败,中原安稳,南方小乱不过跳梁小丑耳。然而,因为张平难自成一军,不服管制,冀州必须维持超出平常数量的州郡兵,如此,额外供养州郡兵的粮食便需截留部分赋税,张平难以为,此种情况能一直持续下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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