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长老评价道:“此人倒是很吻合袁桓的行事风格。”

    秦生看着抽出来的案宗,陷入了沉默。这个人曾经也是他抓捕进来,也是他放出去的,没想到又要以这样的方式再次见面了。

    “他的案宗名字居然是隐形人,倒是真真切切附和袁桓行事谨慎的作风。”

    第一次抓捕葛涛归案的时候,执法队足足耗费了三十余年。执法队是如何都找不到葛涛留下来的任何痕迹,等到好不容易锁定了葛涛的身份,又怎么都找不到这个人。就这样周旋了三十余年,本来以为这就要变成一个悬案的时候,秦生在度假期间,到玉醴泉欣赏泉声危咽之际,忽地发觉一人身形极似葛涛,一个身法直接抓捕其归案。

    七十年前,葛涛刑满释放出去,当时登记的修为乃是金丹后期。本命灵器是一把二尺一寸的玄铁剑,执法队在剑柄留下了黑色的刑犯标记。

    秦生心中不解:“他哪里学会的财务知识和管理知识?”

    珊长老知道了罪魁祸首的身份,又开始不安了。毕竟上一次抓捕葛涛几乎是依靠着玄学,这次不知如何才能将葛涛追拿于案,说不定到那天葛涛早已将财富挥霍一空了。

    秦生知珊长老心中所忧:“珊长老无需担心,执法队自有办法。”

    执法队在剑柄留下了黑色的刑犯标记并不仅仅是一个警示、威吓、甚至于羞辱的作用。这个黑色标记实际上会监控着刑犯的踪迹走向,只不过一般情况下都不会启用。一方面,一直开启这个追踪实在是过于耗费灵力;另一方面,精确追踪任何一个人的踪迹都很折煞他的人格,也是出于尊重和限制的考虑,圣人们不允许执法队随意掌控他人的动向。如若要重启追踪,必须要向圣人汇报。

    这出事情的宗门与圣人之一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秦生倒一点也不担心圣人会卡这一道批文。

    秦生等待批文的时间内,也处理一些这几天堆积在手中的小案子。

    秦生本人乃是元婴大圆满,半步化神,卡在这里三百年有余。他以法理入道,专判决世间不公不义不敬之事。秦生目前还没有摸到化神的门槛,大概仍然是心境上缺少了一些,便主动来做执法之事——以他本人的修为与实力,必然不仅仅屈尊于一个小小执法,只不过执法这岗位能更好地锻炼他的道心罢了。

    中州治安平稳,日常没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情,很多小纠纷秦生也不便亲自出面去调节。比如两个金丹初期的道侣吵架纠纷,秦生若是出面调解,怕不得吓得两人立即和好,两人便貌合神离地过下去,也违背了秦生判决世间不公不义不敬之事的初心。

    但很多时候,秦生看到这些案子还是会觉得很无奈。

    比如这一条,算是大案,摆到了秦生面前。对面的两个犯人就算是被抓捕了,还是分别带着牛马的头套。

    秦生强忍住笑意,板着脸以示专业:“扮作牛头马面诈骗灵石庄铺?”

    面前两位牛马是鬼修。这两个人才扮作牛头马面,向灵石庄铺的伙计灌输了十殿阎王七十六司的那一套,告诉伙计:他们可以将灵石存到幽冥地府中,方便灵石庄铺的客户生死都能使用,使得他们的产品更具有竞争力。

    就这样,这两位牛马签署了一笔大单子,骗走了几十万灵石。

    甚至,若不是这家灵石铺子真的宣传出了“上天下地,灵石直达”的产品口号,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被骗了!

    秦生心里暗道:我来这里是来磨练心境的,可不是来找乐子的。

    马面开口道:“大人,我二位真的是诚心做生意的。您想想,人死后也总是要消费的,吃喝住行都是要有的。现下活着的时候,灵石富余出来,可是归西后,都是两手空空、从头开始,何不将现下富余的灵石挪到死后再用呢?”

    牛头附和道:“我二人专修鬼道,意识到这样的难题,便想到,不如由我二人开始,打通这生死二界的灵石流通,也算一桩美事!您这样抓捕我二人,实属冤枉!”

    秦生心里暗暗打气:稳住,秦生,你不能笑!要专业!

    他缓了几息,沉着嗓子开口:“二位何不以真面目示人。若是再装神弄鬼,莫怪生施以威压了。”一瞬间,他元婴大圆满的气息释放出来,又快速收了回去。

    牛头马面皆被震得脸色一白,两人对视一眼,只得卸下了伪装,露出青白的脸色。

    秦生见罪犯态度转好,便不再亲自审理,唤来了自己的下属继续审问。

    刚出审问室,珊长老果然候在一侧。她倒也不敢急切直接地询问案子进程,只是明晃晃的心思摆在脸上,想来宗主是给她施压了。

    秦生宽慰她道:“珊长老放心,生必速拿贼人归案。这两日珊长老不妨多在中州走动,长老平日也不常造访中州,日日心里想着这事情亦不会推动这进度,不如放宽心来。”

    珊长老眼中似要泛出泪光:“秦执法不知,宗门一下子被釜底抽薪,这灵石真是等一日就更要命一日。”

    秦生提点她道:“您这来看我也没有多大助力,不如知会一声宗主,两边都紧盯着,贼人也难逃辉辉天网。”毕竟上面圣人不下批文,秦生也没有办法去抓捕。这紧要关头,倒不如让宗主去求一求他的圣人父亲。

    珊长老一听“宗主”二字,心里也是有些打颤。但她也是聪明人,秦生此时提宗主出来,必然有他的深意。这群长老也知道宗主和圣人的渊源,当即珊长老也是心里有了判断。

    “谢秦执法提醒。珊可否有幸邀秦执法共赏琴曲?”

    秦生其实也并不想去听琴曲,琴修之音有助于平稳心境,松动瓶颈,但是以珊长老的修为,怕是远远不能帮到他。但是秦生也不好拂了珊长老的面子,便道:“生却之不恭。待此案了解,定来赴约。”

    秦生的住处在中州外围。他喜好一切从简,屋子中没有过多装饰品,单一桌,一床,一椅。他五感灵敏,隔很远便感知道,这屋中怕又是有人不请自来了。

    果然,推开门,一女子斜靠在椅上,以红绸为带,扎起高马尾。目光清明,似有赤火。见他进来,倒有反客为主的气势:“你这屋子装扮也过于干净,总觉得是待不住的人才有的屋子,就像要找个日子卷个扑棱盖逃跑的样。”

    秦生也不想搭理她贫嘴,从抽屉中拿出尘封十年的茶叶给她泡上。

    女子不依不饶地贫嘴:“嗞,你那些好茶叶留着做什么,不给我来一口,莫不想是用来行贿?”

    秦生沉声道:“不会说话就别说话,喝茶!”

    魏莹乃是秦生师妹。二人皆是以法理入道,目前也同是元婴大圆满修为。可若真论起来,魏莹修为到可能比秦生高一截。

    秦生追求的法理乃是官家的法理,因此在执法队做事。而魏莹从小喜欢看山下的画本子,更喜欢打抱不平,专断天下不公之事,因此她选择磨砺心境的方式偏注重于游走江湖,断官家错判乱判不判之事。

    魏莹的鼻子凑近,上下乱嗅:“你这身上的官味又浓了,你这哪里是去磨砺心性,我看你这心性已经被官场沉浮弄乱了。”

    秦生拂袖,把魏莹推开:“你来可是做什么?”

    秦生与魏莹的道多有冲突,各自看不上对方追求的道,都觉得对方走上歧途了。

    她一下子气势弱下来,猫到秦生身前,眼睛睁得大大地,嘟起嘴来:“好师兄,人家闯荡江湖,资金破费,您可否资助一二?”

    秦生气笑了:“少贫嘴,缺钱了就知道找我这个冤大头,又看不上我在官府打工。起码我有个收入来源,你又去做什么了?”

    魏莹瘪了嘴:“我去行侠仗义,斩了一个杀妻证道的负心汉。”

    魏莹接下来滔滔如洪水般讲这负心汉如何可恶:“此人乃是童养夫,自小在妇人家长大。妇人供他吃穿住行,又送他去了仙家之地。本以为这人成修士后能照拂一二,不想这狼心狗肺的,卡在了筑基中期十多年,竟以为自己是尘缘未断,奔回来斩了妇人。”

    秦生点头道:“此人确是可恶。”

    魏莹见秦生肯定,便高兴上头了:“我一查明此事为真,便斩下这负心汉的狗头,镇在了妇人碑下,叫他做鬼去还债。”

    秦生道:“以命还命未免过于偏激。浮生界刑律判此种案子,不过限制人身自由三百年,且抚养受害人父母儿女。”

    魏莹不认可这种法律:“浮生界的刑律是修者制定的,全然是偏向修者。修者的命是命,凡人的命便不是吗?况且浮生界的刑律根本就是修者定下的游戏规则,修者一旦不高兴便随意更改刑律。那根本不是刑律,就是压榨凡人的法条罢了。”

    秦生道:“杀妻证道你要剥夺他的生命,那屠杀了一百个人也是剥夺他的生命。两种刑法比起来并无差距。既然后果同样的坏,这就会滋生人心中作恶的欲望。”

    魏莹针锋相对:“杀妻证道的人本就是恶,恶既起便不可止。我提前终止了恶行,更是挽救了后续一百个人的生命。”

    秦生也不想与魏莹争吵,拂拂袖子,将灵石袋扔到魏莹手里:“我二人道途不同。你行侠仗义,我为官判案。你莫要惹出大祸来,使得一天我不得不去抓捕你。”

    魏莹得了便宜,喜笑颜开:“得嘞!谢谢师兄!我可谨慎了,必然不会给您官途添麻烦的!”便一溜烟跑走了。

    秦生苦笑,想自己这个傻师妹。若不是自己在执法部呆着,为她瞒下了诸多“罪行”,她此时已是赫赫有名的通缉犯了。真希望傻师妹能和葛涛学习一二反侦察的技巧,否则自己也不至于被她整得焦头烂额。

    师妹虽然和秦生道途不同,但终究都是专判决世间不公不义不敬之事。秦生处在官家,有时候对一些模糊的事情也难以下手,可若不处理又会常常缠绕心头,恐生心魔,这时往往就会委托魏莹处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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