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五是文城附近一农户家的第五女，取名小五。如今年芳十四，正是说亲的年纪。前几日家里来了几个陌生人，她以为是给她说亲的，便羞羞答答的去了。
去了后，左等右等不见男方，只来了个留着小胡子的男人，男人见了她，点点头给了她爹娘十两银子，小五这才知道自己被卖了。
她不愿意，哭着喊着求她爹娘留下她，可这种事哪儿管得了她的想法，不愿意就绑，绑不了就打，打晕了好带走。
等小五再次醒来时，天已经黑了，而她也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中。
马车里还有其他或卖或拐来的小女孩，有些待的时间长，懂的多，便告诉她，像那些年纪小的，会被卖进画舫和青楼，年纪大些的，会卖给有钱人家做妾，不好看的，则会留下当暗娼。
像小五这种有点姿色，又花钱买来的，大概率会被卖给比她们爹年纪还大的老爷做妾室，若能生下一儿半女还好，生不下，老爷死了，她们就会像破烂一样被丢出去。
小五吓傻了，一点都不敢动。
可她运气好，人伢子走的这条路是通往文城的，她经常走，对这里很是熟悉。思量之下，她想逃走被抓回来是死，留下生不如死，还不如现在死了干脆。
于是她一咬牙，闭眼跳了马车，往草丛里一滚躲了起来。
人伢子外地来的，对这里很不熟悉，提着灯笼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人，远处却渐渐传来狼嚎。
他们担心别的女孩受蛊惑也跳了车，便赶紧乘马车走了，等天亮以后，小五才从草丛里钻出来，一步一步来到文城。
“我想着文城审查严格，那些人伢子手里的女孩并非个个都有所过，或许不会进城，所以才蹭着姐姐的富气进来，谁曾想，我一进来就被他们看到了。”
小五咬咬唇，哭道，“姐姐，先前我不说不是有意瞒你们，是我担心你们知道会将我送回去，这身新衣裳，也是我娘为了让我体面些，这才用过年的布钱帮我新裁的！”
苏玖不知该做何评价。
卖女儿在这世道似乎屡见不鲜，玲珑阁的大姐被卖进有钱人家做少夫人，也没落得好结果，被师蓉救了后，才勉强活得像个人。
至今身上还有许多可怖的疤痕。
可苏玖再不忍心，又能如何？
眼下她借了蒙叔的势，才敢从人伢子手中救下小五，等离开文城，与他们分别，她一个人带着小五如何过关斩将，顺利到达都城？
简直天方夜谭。
况且，谁又能保证小五不是第二个朱幺兰，第二个霜降？
苏玖太穷，吃过太多苦，她实在扛不住第二次背叛。
“娘子，你放心，无论你做何决定，我们都会帮你。”似看出她的纠结，蒙叔道。
话说的轻巧，她如何留？三天饿九顿吗？她这点银子，等到了都城还能剩点什么？
“姐姐。”小五抹掉眼泪，道，“我知此事对你太过为难，我不强求，只是让我回去，恐怕难有好下场，还不如……还不如死了算了！”
说罢，她便向一旁的砖石一角撞去！
“哎！”苏玖拦住她，道，“我又不是说不救。”
“姐姐愿意留下我了？”小五睁大眼睛，期待地看着她。
苏玖摇摇头，道：“我本事有限，留不下你，可我有一法子，能让你摆脱人伢子，但前提是你得去大户人家老老实实做一辈子的婢女，你可愿意。”
小五眨眨眼，问：“姐姐，谁家愿意要我这个自带麻烦的婢女？”
“你且说你愿不愿意。”
“愿意！”小五激动地抓住苏玖，道，“只要能让我活得像个人，而不是牲畜般被人买来卖去，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好，有你这番话我便放了心。”
“姐姐……”小五眼睛一红，噗通跪在了地上，道，“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是我生生世世的恩人，我将来定当牛做马来报答你。”
眼下看起来，她与朱幺兰、霜降都不同，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苏玖稍稍放了心，道：“我不要牛，也不要马，你好好做事，莫起那不该有的心思丢了我的人，就是对我的报答。”
“姐姐放心，我哪怕一死，也不会辜负你。”
“罢了罢了。”苏玖忍不住笑，“小小年纪，怎么总把死呀死的挂在嘴边，多不吉利。”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夜幕已然降临，趁着布庄关门前夕，苏玖带着几人去挑了一身崭新的衣裳，又去了浴堂，把身上收拾干净妥帖。
打扮一番后，几人乍一看还以为是外地来的客商。
随便找了个小摊儿吃了碗热汤面，几人才大摇大摆地进了客栈。
门口迎客的小二见他们气度不凡，以为来了大客户，连忙迎接上来，道：“几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住店。”苏玖仰着脑袋，看都懒得看他，道，“一间天……”
她顿了顿，装出一副说错了的模样，“一间地字房，一间人字房，给两位伙计住。”
“好嘞，一共四钱二十六文，您瞧饭菜需要吗？”
小二一双眼睛滴溜溜地打着转，看几人的眼神，如同看待宰的小肥羊一般，热情道，“我们店的饭菜，比起那西川人人都知的玲珑阁也不逞多让。”
苏玖这才分给他一个眼神，冷笑道：“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你若有那本事，我为何从未听说过。”
小二见她如此，心下了然，道：“您尝尝便知，我们客栈可被人称作小玲珑阁，绝对不让您失望。”
“改日我可一定要尝尝，若不如玲珑阁，可仔细你的皮。”
“您就瞧好吧。”
苏玖将一块五钱的银子丢在柜台上，道：“剩下的留着吃茶去吧。”
“多谢夫人，里面的，一间……”
“等等。”苏玖忙喊住他，不耐烦道，“叫这么大声作什么，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来了文城吗？低调一点。”
“好嘞好嘞。”小二捧着银子，喜滋滋地喊来跑堂，道，“一间地字房，一间人字房，捡那干净漂亮的给这位夫人，可记住了。”
跑堂是个十四五岁的小男孩，懵懂地点点头，带着几人上了楼。
进了房间，待人走远，苏玖才卸下防备，心痛地捂住胸口，缅怀今天花掉的那些银子。
进城时花了二两，买衣服和洗澡一共花了三两，住店花的少，但也要五钱，仔细算下来，光今天一天便没了六两银子。
每一文，都是她的心头血。
“姐姐，我是不是花你太多钱了？”小五站在一旁，问得十分小心。
“没有，我只是吃面的时候噎住了。”
苏玖一边捶胸口，一边从桌上倒了杯茶喝。
“姐姐，”小五坐她身边，认真道，“待我去当了婢女，卖身契你拿着吧，换了钱，就当我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这是什么话？”苏玖水都不喝了，道，“我救你，不是为了把你卖给别人当婢女。”
“可是我不愿你为我花费太多。”她垂着头，眼泪盈满眼眶，“我爹娘才卖了我十两，我总不能平白无故让你为我花费十两。”
“我这钱不是为你花的。”苏玖道，“我既答应救你，自然不会计较这些，你若实在不安心，权当我为了自己吧。”
见小五懵懂，苏玖问：“你说，好人会有好报吗？”
小五立刻道：“会！像姐姐这样的大善人，一定会有好报。”
“这就够了。”苏玖浅笑。
这是她自出生以来便坚守的真理，可因前世那一遭，她开始怀疑，好人真有好报的话，为何她会惨死柴房，师蓉却成了太子妃，怀上皇嗣。
可经过牛家村一事，她又开始相信，相信好人会有好报，所以老天才会看不下去让她重生，既然如此，她为何不去坚持心中的真理？
夜色渐深，洗漱之后，两人便上床休息。
这两日不是睡地上，就是睡木板，白日又走了那么多路，身上酸痛的苏玖恨不得把肉切下来，洗干净再装回去。
这一遭搞得，她连睡觉的心思都没了。
年轻就是好，沾枕头就睡，小五刚遭遇那样的事，这会儿已经睡得呼吸绵长，倘若只有她一人，被人伢子抱了去都不知道。
苏玖叹了口气，侧过身继续睡。
突然，她在窗外看到一个人影。
是人伢子？
这里是二楼，除了壁虎和人伢子，还有谁会趴在他们窗外？
苏玖心脏狂跳，早知道就麻烦蒙叔守着她们了，现在只有她和熟睡的小五，若人伢子来了，她真一点办法都没有。
可她也不是坐以待毙的人。
苏玖悄悄穿上鞋，拿起床边用来解纱帐的勾棍，小心翼翼走向窗边。
开窗，用棍打人，窗外可供人站的位置不多，这样一来人伢子必然会掉下去，到时候的动静，也该吵醒蒙叔他们了。
希望能吧。
苏玖深吸一口气，准备行动。
“是我。”
哎？被发现了？
手还撑在窗框上，猛得一声，苏玖差点闪了腰，待意识到窗外的人是谁后，没好气道：“大半夜不睡觉，搁这儿扮什么壁虎呢？”
“呵，”低低的笑声传来，半晌，他才道，“白日我们太过招摇，那些人伢子或许会摸过来，我在这儿守着，也能安心些。”
原来如此，苏玖摸摸鼻子，打开了窗：“进来吧。”
去了后，左等右等不见男方，只来了个留着小胡子的男人，男人见了她，点点头给了她爹娘十两银子，小五这才知道自己被卖了。
她不愿意，哭着喊着求她爹娘留下她，可这种事哪儿管得了她的想法，不愿意就绑，绑不了就打，打晕了好带走。
等小五再次醒来时，天已经黑了，而她也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中。
马车里还有其他或卖或拐来的小女孩，有些待的时间长，懂的多，便告诉她，像那些年纪小的，会被卖进画舫和青楼，年纪大些的，会卖给有钱人家做妾，不好看的，则会留下当暗娼。
像小五这种有点姿色，又花钱买来的，大概率会被卖给比她们爹年纪还大的老爷做妾室，若能生下一儿半女还好，生不下，老爷死了，她们就会像破烂一样被丢出去。
小五吓傻了，一点都不敢动。
可她运气好，人伢子走的这条路是通往文城的，她经常走，对这里很是熟悉。思量之下，她想逃走被抓回来是死，留下生不如死，还不如现在死了干脆。
于是她一咬牙，闭眼跳了马车，往草丛里一滚躲了起来。
人伢子外地来的，对这里很不熟悉，提着灯笼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人，远处却渐渐传来狼嚎。
他们担心别的女孩受蛊惑也跳了车，便赶紧乘马车走了，等天亮以后，小五才从草丛里钻出来，一步一步来到文城。
“我想着文城审查严格，那些人伢子手里的女孩并非个个都有所过，或许不会进城，所以才蹭着姐姐的富气进来，谁曾想，我一进来就被他们看到了。”
小五咬咬唇，哭道，“姐姐，先前我不说不是有意瞒你们，是我担心你们知道会将我送回去，这身新衣裳，也是我娘为了让我体面些，这才用过年的布钱帮我新裁的！”
苏玖不知该做何评价。
卖女儿在这世道似乎屡见不鲜，玲珑阁的大姐被卖进有钱人家做少夫人，也没落得好结果，被师蓉救了后，才勉强活得像个人。
至今身上还有许多可怖的疤痕。
可苏玖再不忍心，又能如何？
眼下她借了蒙叔的势，才敢从人伢子手中救下小五，等离开文城，与他们分别，她一个人带着小五如何过关斩将，顺利到达都城？
简直天方夜谭。
况且，谁又能保证小五不是第二个朱幺兰，第二个霜降？
苏玖太穷，吃过太多苦，她实在扛不住第二次背叛。
“娘子，你放心，无论你做何决定，我们都会帮你。”似看出她的纠结，蒙叔道。
话说的轻巧，她如何留？三天饿九顿吗？她这点银子，等到了都城还能剩点什么？
“姐姐。”小五抹掉眼泪，道，“我知此事对你太过为难，我不强求，只是让我回去，恐怕难有好下场，还不如……还不如死了算了！”
说罢，她便向一旁的砖石一角撞去！
“哎！”苏玖拦住她，道，“我又不是说不救。”
“姐姐愿意留下我了？”小五睁大眼睛，期待地看着她。
苏玖摇摇头，道：“我本事有限，留不下你，可我有一法子，能让你摆脱人伢子，但前提是你得去大户人家老老实实做一辈子的婢女，你可愿意。”
小五眨眨眼，问：“姐姐，谁家愿意要我这个自带麻烦的婢女？”
“你且说你愿不愿意。”
“愿意！”小五激动地抓住苏玖，道，“只要能让我活得像个人，而不是牲畜般被人买来卖去，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好，有你这番话我便放了心。”
“姐姐……”小五眼睛一红，噗通跪在了地上，道，“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是我生生世世的恩人，我将来定当牛做马来报答你。”
眼下看起来，她与朱幺兰、霜降都不同，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苏玖稍稍放了心，道：“我不要牛，也不要马，你好好做事，莫起那不该有的心思丢了我的人，就是对我的报答。”
“姐姐放心，我哪怕一死，也不会辜负你。”
“罢了罢了。”苏玖忍不住笑，“小小年纪，怎么总把死呀死的挂在嘴边，多不吉利。”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夜幕已然降临，趁着布庄关门前夕，苏玖带着几人去挑了一身崭新的衣裳，又去了浴堂，把身上收拾干净妥帖。
打扮一番后，几人乍一看还以为是外地来的客商。
随便找了个小摊儿吃了碗热汤面，几人才大摇大摆地进了客栈。
门口迎客的小二见他们气度不凡，以为来了大客户，连忙迎接上来，道：“几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住店。”苏玖仰着脑袋，看都懒得看他，道，“一间天……”
她顿了顿，装出一副说错了的模样，“一间地字房，一间人字房，给两位伙计住。”
“好嘞，一共四钱二十六文，您瞧饭菜需要吗？”
小二一双眼睛滴溜溜地打着转，看几人的眼神，如同看待宰的小肥羊一般，热情道，“我们店的饭菜，比起那西川人人都知的玲珑阁也不逞多让。”
苏玖这才分给他一个眼神，冷笑道：“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你若有那本事，我为何从未听说过。”
小二见她如此，心下了然，道：“您尝尝便知，我们客栈可被人称作小玲珑阁，绝对不让您失望。”
“改日我可一定要尝尝，若不如玲珑阁，可仔细你的皮。”
“您就瞧好吧。”
苏玖将一块五钱的银子丢在柜台上，道：“剩下的留着吃茶去吧。”
“多谢夫人，里面的，一间……”
“等等。”苏玖忙喊住他，不耐烦道，“叫这么大声作什么，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来了文城吗？低调一点。”
“好嘞好嘞。”小二捧着银子，喜滋滋地喊来跑堂，道，“一间地字房，一间人字房，捡那干净漂亮的给这位夫人，可记住了。”
跑堂是个十四五岁的小男孩，懵懂地点点头，带着几人上了楼。
进了房间，待人走远，苏玖才卸下防备，心痛地捂住胸口，缅怀今天花掉的那些银子。
进城时花了二两，买衣服和洗澡一共花了三两，住店花的少，但也要五钱，仔细算下来，光今天一天便没了六两银子。
每一文，都是她的心头血。
“姐姐，我是不是花你太多钱了？”小五站在一旁，问得十分小心。
“没有，我只是吃面的时候噎住了。”
苏玖一边捶胸口，一边从桌上倒了杯茶喝。
“姐姐，”小五坐她身边，认真道，“待我去当了婢女，卖身契你拿着吧，换了钱，就当我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这是什么话？”苏玖水都不喝了，道，“我救你，不是为了把你卖给别人当婢女。”
“可是我不愿你为我花费太多。”她垂着头，眼泪盈满眼眶，“我爹娘才卖了我十两，我总不能平白无故让你为我花费十两。”
“我这钱不是为你花的。”苏玖道，“我既答应救你，自然不会计较这些，你若实在不安心，权当我为了自己吧。”
见小五懵懂，苏玖问：“你说，好人会有好报吗？”
小五立刻道：“会！像姐姐这样的大善人，一定会有好报。”
“这就够了。”苏玖浅笑。
这是她自出生以来便坚守的真理，可因前世那一遭，她开始怀疑，好人真有好报的话，为何她会惨死柴房，师蓉却成了太子妃，怀上皇嗣。
可经过牛家村一事，她又开始相信，相信好人会有好报，所以老天才会看不下去让她重生，既然如此，她为何不去坚持心中的真理？
夜色渐深，洗漱之后，两人便上床休息。
这两日不是睡地上，就是睡木板，白日又走了那么多路，身上酸痛的苏玖恨不得把肉切下来，洗干净再装回去。
这一遭搞得，她连睡觉的心思都没了。
年轻就是好，沾枕头就睡，小五刚遭遇那样的事，这会儿已经睡得呼吸绵长，倘若只有她一人，被人伢子抱了去都不知道。
苏玖叹了口气，侧过身继续睡。
突然，她在窗外看到一个人影。
是人伢子？
这里是二楼，除了壁虎和人伢子，还有谁会趴在他们窗外？
苏玖心脏狂跳，早知道就麻烦蒙叔守着她们了，现在只有她和熟睡的小五，若人伢子来了，她真一点办法都没有。
可她也不是坐以待毙的人。
苏玖悄悄穿上鞋，拿起床边用来解纱帐的勾棍，小心翼翼走向窗边。
开窗，用棍打人，窗外可供人站的位置不多，这样一来人伢子必然会掉下去，到时候的动静，也该吵醒蒙叔他们了。
希望能吧。
苏玖深吸一口气，准备行动。
“是我。”
哎？被发现了？
手还撑在窗框上，猛得一声，苏玖差点闪了腰，待意识到窗外的人是谁后，没好气道：“大半夜不睡觉，搁这儿扮什么壁虎呢？”
“呵，”低低的笑声传来，半晌，他才道，“白日我们太过招摇，那些人伢子或许会摸过来，我在这儿守着，也能安心些。”
原来如此，苏玖摸摸鼻子，打开了窗：“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