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景自房梁上跳下，悄然无声，道：“此事我已有想法，二位只需配合我便好。”
蒙叔惊愕地看着他，似乎完全没意识到这件事由他主导：“你认真的吗？这件事并不似表面那般简单，你可知会有什么后果？”
那帮人能安然从衙门出来，还贼心不死地找来客栈，绝不是简单的人伢子那样简单。
他们有武功，那伙人打不过自会放弃，再不济，连夜逃往别处也行，他们本事再大，总不见得整个南国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
可多几个“累赘”就不一样了，多几个人，光吃饭就得多花不少银两，若那些女子是被拐卖来的还好，送回去麻烦了点，也不至于毫无办法。
可若与小五一样，被家人卖来呢？他们又上哪儿再找一个王三小姐，愿意接纳一个被人发卖了的女子？
“那将她们丢在这儿，又或者丢给阿玖，你选一样。”
“你……”
蒙叔没了言语。
从本质上来讲，他们其实是一样的人，算不上什么天顶天的大好人，但也绝对做不到看着别人送死。
如今他们把人救出来，又原模原样的送回去，玩呢？
除了救，别无他法。
“抱歉。”苏玖垂着头，道，“若我当初没有执意要救小五，或许就不会被盯上。”
“哪里的话。”蒙叔忙道，“当初我说过，无论你做何决定，我都会站在你这边，如今也不变。”
陆景抱着手臂，幽幽道：“对我时怎不是这般态度？”
“先说说你的想法吧。”
陆景道：“我来时看见一空院子，院子主人似乎出了远门，如今不太平，他们应当不会太快回来，我们可以暂时住在那儿。”
眼下最要紧的，便是找一栖身之所，她们这么多人太打眼，无论去往何处，都极容易被常春楼的人发现。
“好，你带路。”
夜里的街市并不安宁，有打更人，也有四处寻找他们下落的常春楼人。几人悄咪咪地沿着墙根往前走，每拐一个弯儿，都要确认前方无人才行。
幸好小女孩里有几个懂事的，见苏玖顾不上，便自告奋勇地领着小妹妹，搀着乞丐女，忍着心底的恐慌和害怕，跟在于她们而言完全陌生的男人身后。
那院子并不远，不到半个时辰他们便到了那巷子。
汪汪汪！
脚步刚刚踏入，犬吠声便如波涛般汹涌而来，一时间，仿若整座锦城的狗都叫了起来。
“恐怕我们要快些了。”
狗不会无缘无故地叫，此刻声起，再加上民间流传叛军为北国人的谣言，若不快些让那些狗安静下来，他们怕是要被发现。
黑暗中，几人借着残存的月光，迅速往巷子深处走去，不多时便到了那院落的后门处。
紧接着，他们又遇见了新的难题。
崭新的锁扣在门上，轻微一动便叮当作响。
蒙叔原先的打算是砸掉门锁，但他完全没想过，附近的人几乎家家户户都有养狗，此刻狗叫声跌宕起伏，这时若砸锁，跟向天下昭示“我们这儿有人”有何区别？
无奈之下，他看向了苏玖。
苏玖了然，拔下头上的发簪插进锁孔，几番拨弄之下只听“咔哒”一声，锁开了。
“快进去。”
这院子并不大，一间上房，一间东厢房，西边是厨房，待安顿下来后，院外的狗叫声也逐渐停息，苏玖终于松了口气。
那伙人伢子并非常人，入衙门如入无人之地，倘若被邻居们发现，难保他们不会告诉那伙人，还是小心点的好。
趁着夜色，苏玖进了厨房，见水缸里还有大半缸干净的水才放下心。
那些女子身上多多少少都有些伤口，尤其那乞丐似的女子，身上又脏又臭，伤口化了脓与干掉的血混在一起，若不清理干净，发了烧神仙来了都难救。
苏玖蹑手蹑脚地将水舀进锅里，生起火坐在灶台前等水热。
窗外，蒙叔脚尖轻点，越上墙头消失在月色中。
苏玖懵了，这是在干啥？
下一刻，陆景推门而入，将一个小瓷瓶放在灶台上。
“蒙叔这是？”
“出去买点吃食，我们能忍，屋里那几个小孩应当忍不了。”
陆景拿过一个矮板凳，坐在她旁边。
“好吧。”
其实苏玖想说，蒙叔竟这般厉害。
她没见过几个世家贵族，就那些浅薄的世面来看，好像没几个郎君像陆景这般，吃糠咽菜从不抱怨，身边还跟了个武功如此厉害之人。
但仔细想想，他许久之前便作为客商四处走商，与寻常郎君不同也正常。
“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
大约担心夜深被人察觉了去，苏玖凑近他，极小声地问。
“问吧。”
苏玖眨了眨眼，道：“你每月给蒙叔开多少月钱？他武功这般厉害，应当不低吧。”
陆景：“……”
他完全没想过苏玖会问这个，想了好一会儿才道，“没具体问过，大约十几两吧。”
“这么多？”
苏玖差点惊掉下巴，小五一个月才四两银子，这还是大家族里的丫鬟，像寻常店里顶破天也二两，以前她在玲珑阁时，寻的烧火丫头才八钱银子的月钱。
不过仔细想想也正常，蒙叔武功那般厉害，若非许多钱，估计很难留下他。
“我也有个问题想问你。”陆景道。
怎么这般斤斤计较。
刚问他一个，此刻又来问苏玖，一来一回，倒像做生意，不吃一点亏，也不亏欠别人一点。
心里有些不舒服，苏玖还是道：“你问吧。”
“你开锁的手艺，谁教你的？”
“我三哥。”
“你三哥还会这个？”
“这是另一个问题。”苏玖晃着脑袋，道，“不过没关系，我不计较这个。我三哥自小爱做些精巧玩意儿，十二岁时去了城东老木匠家做学徒，别说开锁，做一把锁都不成问题。”
后来叶城城破，老木匠举家搬走，三哥则破天荒地回了家，与家人聚在一起，难得地合家团圆了起来。
常言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自三哥做了老木匠家学徒，一年也回不了几次家，过年过节能打个照面已算不错，故而一开始，苏玖是欣喜的。
只不过这份欣喜很快被颠沛流离的痛苦取代。
一路上，他们见识过太多残忍。
残忍的不只胡人，不少人伢子在其中浑水摸鱼，明偷暗抢了不少苦命女子，打算运往别处售卖。
那些女子在他们眼中与牲畜并无区别，明晃晃地关在笼子里，衣不蔽体的样子任谁都不忍心多看一眼。
可惜那会儿的他们泥菩萨过河，救不了任何人，即便有人看不下去，也碍于人伢子人多势众，只能强忍下去。
而后，三哥便教给了苏玖开锁之法。
未来之路不可捉摸，谁也无法保证自己可以永远守在另一个人身边。倘若有一天真遇到不测，起码，她有救自己于水火的能力。
不曾想一语成谶，真有用上的这一天。
三年了，不知他们现下如何。
苏玖微微叹息。
她并非没找过，只是一无银钱，二无人脉，仅靠打听想在乱世之中找到几个人难如登天。
师蓉倒说过帮她，但这帮，只停留在嘴上，从未见她真的做过什么。后来苏玖问起，她还生起了气，说她若是不信，大可换旁人来做。
久而久之，苏玖也懒得再问。
“阿玖。”陆景突然问，“你家中排行第九？”
“不是，我家中排行第四。”
见他这样问，苏玖明白过来，他是把“玖”当成了“九”。
苏玖拿过一根树枝，借着微微火光在地上写下一个“玖”字，道：“我的名字是这个玖。我爹说这个‘玖’代表美玉，而且‘玖’与‘久’同音，他希望我长命百岁，活得长长久久。”
可惜事与愿违，前世的她死于二十岁，破席一卷丢进乱葬岗里，无人祭奠。
幸得老天垂怜才让她重生一次，这一回，她绝不能轻易认输。
“你爹应当对你很好。”
陆景垂首，摆弄着手中的枯树枝，不知在想什么。
“那是自然。”
天下父母哪儿有不爱子女的道理，苏玖刚想把这话说出口，又想起蒙叔说他很小便离家做起了客商，这样的话，似乎于他不妥。
于是，她道：“要是我二哥听了这话，他定然要反驳几句。他经常与我爹吵架，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所以他一直觉得我爹心里没他这个儿子。”
“嗯？”
这样一说，陆景果然来了兴趣。
苏玖继续道：“其实我爹是心疼他。我二哥爱听戏，总向往戏文里的大英雄，于是三番五次想参军。可如今可世道，如了军营就似把命别在裤腰带上，我爹自然不肯。
前几年征兵，我二哥想去，我爹不愿，便把他绑进柴房里，一直等官府的人走了才放出来，那一回我二哥可生气了，好几天不吃不喝。
我爹心疼的要命，可又拉不下脸来，便亲自动手蒸了一碗鸡蛋糕让我娘端了去，说是我娘做的，可我们都清楚，我娘根本不会做饭。”
说起以前的事，总絮絮叨叨讲个没完，不知不觉便说多了话，末了，苏玖道：“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方式并不相同，但我想，骨肉亲情永远类似吧。”
“呵，”陆景轻笑一声，道，“如此吗？”
锅里的水还没烧开，火光映得人脸颊发烫。
大概夜深了，一切寂静，相对而坐时，某些微小的东西也会莫名放大。
苏玖坐端正，道：“我记得蒙叔说过，你在家中也排行第四。”
“嗯。”陆景道，“我上面有两个哥哥，还有一个比我小四岁的妹妹，不过……”他微微停顿，“同父异母罢了，没什么感情。”
“啊……哦。”
苏玖忘了，像他们这样的高门大户自然不会只娶一门亲，又不似山野村夫，能娶上妻已经算烧了高香。
尽问些不该问的。
“在我七岁之前，我爹甚至不记得有我这样一个儿子，每次见到我时，他都会问旁人我是谁家的孩子，叫什么名字。”
就在苏玖懊恼时，陆景慢悠悠地说出了这番话。
好似在讲述一件完全与他无关的事。
蒙叔惊愕地看着他，似乎完全没意识到这件事由他主导：“你认真的吗？这件事并不似表面那般简单，你可知会有什么后果？”
那帮人能安然从衙门出来，还贼心不死地找来客栈，绝不是简单的人伢子那样简单。
他们有武功，那伙人打不过自会放弃，再不济，连夜逃往别处也行，他们本事再大，总不见得整个南国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
可多几个“累赘”就不一样了，多几个人，光吃饭就得多花不少银两，若那些女子是被拐卖来的还好，送回去麻烦了点，也不至于毫无办法。
可若与小五一样，被家人卖来呢？他们又上哪儿再找一个王三小姐，愿意接纳一个被人发卖了的女子？
“那将她们丢在这儿，又或者丢给阿玖，你选一样。”
“你……”
蒙叔没了言语。
从本质上来讲，他们其实是一样的人，算不上什么天顶天的大好人，但也绝对做不到看着别人送死。
如今他们把人救出来，又原模原样的送回去，玩呢？
除了救，别无他法。
“抱歉。”苏玖垂着头，道，“若我当初没有执意要救小五，或许就不会被盯上。”
“哪里的话。”蒙叔忙道，“当初我说过，无论你做何决定，我都会站在你这边，如今也不变。”
陆景抱着手臂，幽幽道：“对我时怎不是这般态度？”
“先说说你的想法吧。”
陆景道：“我来时看见一空院子，院子主人似乎出了远门，如今不太平，他们应当不会太快回来，我们可以暂时住在那儿。”
眼下最要紧的，便是找一栖身之所，她们这么多人太打眼，无论去往何处，都极容易被常春楼的人发现。
“好，你带路。”
夜里的街市并不安宁，有打更人，也有四处寻找他们下落的常春楼人。几人悄咪咪地沿着墙根往前走，每拐一个弯儿，都要确认前方无人才行。
幸好小女孩里有几个懂事的，见苏玖顾不上，便自告奋勇地领着小妹妹，搀着乞丐女，忍着心底的恐慌和害怕，跟在于她们而言完全陌生的男人身后。
那院子并不远，不到半个时辰他们便到了那巷子。
汪汪汪！
脚步刚刚踏入，犬吠声便如波涛般汹涌而来，一时间，仿若整座锦城的狗都叫了起来。
“恐怕我们要快些了。”
狗不会无缘无故地叫，此刻声起，再加上民间流传叛军为北国人的谣言，若不快些让那些狗安静下来，他们怕是要被发现。
黑暗中，几人借着残存的月光，迅速往巷子深处走去，不多时便到了那院落的后门处。
紧接着，他们又遇见了新的难题。
崭新的锁扣在门上，轻微一动便叮当作响。
蒙叔原先的打算是砸掉门锁，但他完全没想过，附近的人几乎家家户户都有养狗，此刻狗叫声跌宕起伏，这时若砸锁，跟向天下昭示“我们这儿有人”有何区别？
无奈之下，他看向了苏玖。
苏玖了然，拔下头上的发簪插进锁孔，几番拨弄之下只听“咔哒”一声，锁开了。
“快进去。”
这院子并不大，一间上房，一间东厢房，西边是厨房，待安顿下来后，院外的狗叫声也逐渐停息，苏玖终于松了口气。
那伙人伢子并非常人，入衙门如入无人之地，倘若被邻居们发现，难保他们不会告诉那伙人，还是小心点的好。
趁着夜色，苏玖进了厨房，见水缸里还有大半缸干净的水才放下心。
那些女子身上多多少少都有些伤口，尤其那乞丐似的女子，身上又脏又臭，伤口化了脓与干掉的血混在一起，若不清理干净，发了烧神仙来了都难救。
苏玖蹑手蹑脚地将水舀进锅里，生起火坐在灶台前等水热。
窗外，蒙叔脚尖轻点，越上墙头消失在月色中。
苏玖懵了，这是在干啥？
下一刻，陆景推门而入，将一个小瓷瓶放在灶台上。
“蒙叔这是？”
“出去买点吃食，我们能忍，屋里那几个小孩应当忍不了。”
陆景拿过一个矮板凳，坐在她旁边。
“好吧。”
其实苏玖想说，蒙叔竟这般厉害。
她没见过几个世家贵族，就那些浅薄的世面来看，好像没几个郎君像陆景这般，吃糠咽菜从不抱怨，身边还跟了个武功如此厉害之人。
但仔细想想，他许久之前便作为客商四处走商，与寻常郎君不同也正常。
“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
大约担心夜深被人察觉了去，苏玖凑近他，极小声地问。
“问吧。”
苏玖眨了眨眼，道：“你每月给蒙叔开多少月钱？他武功这般厉害，应当不低吧。”
陆景：“……”
他完全没想过苏玖会问这个，想了好一会儿才道，“没具体问过，大约十几两吧。”
“这么多？”
苏玖差点惊掉下巴，小五一个月才四两银子，这还是大家族里的丫鬟，像寻常店里顶破天也二两，以前她在玲珑阁时，寻的烧火丫头才八钱银子的月钱。
不过仔细想想也正常，蒙叔武功那般厉害，若非许多钱，估计很难留下他。
“我也有个问题想问你。”陆景道。
怎么这般斤斤计较。
刚问他一个，此刻又来问苏玖，一来一回，倒像做生意，不吃一点亏，也不亏欠别人一点。
心里有些不舒服，苏玖还是道：“你问吧。”
“你开锁的手艺，谁教你的？”
“我三哥。”
“你三哥还会这个？”
“这是另一个问题。”苏玖晃着脑袋，道，“不过没关系，我不计较这个。我三哥自小爱做些精巧玩意儿，十二岁时去了城东老木匠家做学徒，别说开锁，做一把锁都不成问题。”
后来叶城城破，老木匠举家搬走，三哥则破天荒地回了家，与家人聚在一起，难得地合家团圆了起来。
常言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自三哥做了老木匠家学徒，一年也回不了几次家，过年过节能打个照面已算不错，故而一开始，苏玖是欣喜的。
只不过这份欣喜很快被颠沛流离的痛苦取代。
一路上，他们见识过太多残忍。
残忍的不只胡人，不少人伢子在其中浑水摸鱼，明偷暗抢了不少苦命女子，打算运往别处售卖。
那些女子在他们眼中与牲畜并无区别，明晃晃地关在笼子里，衣不蔽体的样子任谁都不忍心多看一眼。
可惜那会儿的他们泥菩萨过河，救不了任何人，即便有人看不下去，也碍于人伢子人多势众，只能强忍下去。
而后，三哥便教给了苏玖开锁之法。
未来之路不可捉摸，谁也无法保证自己可以永远守在另一个人身边。倘若有一天真遇到不测，起码，她有救自己于水火的能力。
不曾想一语成谶，真有用上的这一天。
三年了，不知他们现下如何。
苏玖微微叹息。
她并非没找过，只是一无银钱，二无人脉，仅靠打听想在乱世之中找到几个人难如登天。
师蓉倒说过帮她，但这帮，只停留在嘴上，从未见她真的做过什么。后来苏玖问起，她还生起了气，说她若是不信，大可换旁人来做。
久而久之，苏玖也懒得再问。
“阿玖。”陆景突然问，“你家中排行第九？”
“不是，我家中排行第四。”
见他这样问，苏玖明白过来，他是把“玖”当成了“九”。
苏玖拿过一根树枝，借着微微火光在地上写下一个“玖”字，道：“我的名字是这个玖。我爹说这个‘玖’代表美玉，而且‘玖’与‘久’同音，他希望我长命百岁，活得长长久久。”
可惜事与愿违，前世的她死于二十岁，破席一卷丢进乱葬岗里，无人祭奠。
幸得老天垂怜才让她重生一次，这一回，她绝不能轻易认输。
“你爹应当对你很好。”
陆景垂首，摆弄着手中的枯树枝，不知在想什么。
“那是自然。”
天下父母哪儿有不爱子女的道理，苏玖刚想把这话说出口，又想起蒙叔说他很小便离家做起了客商，这样的话，似乎于他不妥。
于是，她道：“要是我二哥听了这话，他定然要反驳几句。他经常与我爹吵架，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所以他一直觉得我爹心里没他这个儿子。”
“嗯？”
这样一说，陆景果然来了兴趣。
苏玖继续道：“其实我爹是心疼他。我二哥爱听戏，总向往戏文里的大英雄，于是三番五次想参军。可如今可世道，如了军营就似把命别在裤腰带上，我爹自然不肯。
前几年征兵，我二哥想去，我爹不愿，便把他绑进柴房里，一直等官府的人走了才放出来，那一回我二哥可生气了，好几天不吃不喝。
我爹心疼的要命，可又拉不下脸来，便亲自动手蒸了一碗鸡蛋糕让我娘端了去，说是我娘做的，可我们都清楚，我娘根本不会做饭。”
说起以前的事，总絮絮叨叨讲个没完，不知不觉便说多了话，末了，苏玖道：“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方式并不相同，但我想，骨肉亲情永远类似吧。”
“呵，”陆景轻笑一声，道，“如此吗？”
锅里的水还没烧开，火光映得人脸颊发烫。
大概夜深了，一切寂静，相对而坐时，某些微小的东西也会莫名放大。
苏玖坐端正，道：“我记得蒙叔说过，你在家中也排行第四。”
“嗯。”陆景道，“我上面有两个哥哥，还有一个比我小四岁的妹妹，不过……”他微微停顿，“同父异母罢了，没什么感情。”
“啊……哦。”
苏玖忘了，像他们这样的高门大户自然不会只娶一门亲，又不似山野村夫，能娶上妻已经算烧了高香。
尽问些不该问的。
“在我七岁之前，我爹甚至不记得有我这样一个儿子，每次见到我时，他都会问旁人我是谁家的孩子，叫什么名字。”
就在苏玖懊恼时，陆景慢悠悠地说出了这番话。
好似在讲述一件完全与他无关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