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洛洛被派克诺坦喊了出去。

    叶文雪终于有了空间,大哭一场。

    在哭声中,她好好地与阿雷、胡桃道了别。

    物质不灭,他们终有重逢的一天。

    库洛洛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她看着窗外,眼睛红肿的厉害,但她的眼神又变回了原来的模样,那种安稳从容,带着不言自明的自信。

    “我以为你会多哭一会儿。”

    叶文雪窗边的一点绿芽,说:“要是一直哭哭啼啼没有出息,哭完擦掉眼泪,明天太阳照常升起。”

    库洛洛看着她忍不住有些羡慕,这是真乐观。

    “明天的天气预报还是有雨。”

    叶文雪微微移动身体,找了更舒服的位置,闭上眼睛开始养神,说:“不过是飘来一片云彩,遮住了人的眼睛,风一吹就散了。”

    库洛洛坐在她旁边,握住她的手:“不知道为什么,在你身边……总觉着很平和……”

    叶文雪瞟了他一眼,露出一丝笑,拉上被子,兀自睡去。

    库洛洛靠在她身边,看着天花板,许久才小心的钻进她的被子里,把她的冰冷的手放在自己温热的怀里。

    就让我做一个暖炉,把她暖热。

    库洛洛是被鸟叫声吵醒的,一只俊俏的红色托着长长尾巴的小鸟在窗口,吵吵闹闹的叫着。

    库洛洛用手揉揉眉头,下意识的找叶文雪。

    见她已经醒了,依靠在枕头上。

    雨后的阳光,分外鲜明,照在她的身上,光里的她仿佛带着神性。安然的看着窗台上那只吵闹的小鸟。

    天气预报错了,今天太阳照常升起!

    “你今天的气色好多了。”库洛洛仰视着她,突然想到了岁月静好这个词。

    叶文雪笑着说:“我也感觉今天好多了,多谢你的照顾。”

    库洛洛起身,好奇的看着她。

    “怎么了?”

    库洛洛说:“有点受宠若惊。”

    叶文雪扭过头继续看画眉的演唱会,说:“这话说得,就像我绑架了你。”

    库洛洛贴近她,和她一起在阳光下,忍不住想亲亲她。

    叶文雪推着他的胸膛,说:“刷牙了吗?”

    库洛洛泄气的说:“你是懂破坏气氛的。”

    见库洛洛退开,叶文雪露出笑容,说:“你这种性格,怎么把强盗这个职业做这么成功的。”

    库洛洛摸摸她的手,暖暖的,也笑了起来,说:“我一开始是想成立一个旅行的小剧团,做一个浪迹天涯的吟游诗人。”

    叶文雪侧过脸看着他,眼神温柔平和,说:“不错的理想,怎么半路改志愿了?”

    库洛洛想了想,说:“现实太残酷了,很多理想也会变得。不过我现在不算偏离太远,我扮演的大反派,不是让你恨得牙痒痒的吗?”

    叶文雪见他说的云淡风气,想起被残杀的窟卢塔族人,她尽力了,对着这个畜生,她演不下去!

    见叶文雪又扭过头不理他了,库洛洛突然笑起来,说:“小雪冷起脸扭头不理人的模样,好像漫画里傲娇的小公主。你有没有兴趣加入我的旅团,我的白雪公主。”

    “我拒绝。”

    “为什么?”

    “太穷了。”

    “还好吧,加上强盗的副业,要多少有多少。”

    “你可供不起我的花销,你也给我做了许久的助手,建设流星街的钱你出得起吗?”

    库洛洛不说话了。

    吃饭时,派克诺坦看着他消沉的模样,说:“又被欺负了?”

    玛琪哼了一声,说:“活该!”

    叶文雪凑着门缝,等到他们三个吃完饭,喊道:“玛琪,玛琪医生!”

    “你喊我做什么?”

    三人面面相觑,最后玛琪在库洛洛的示意下前往他们的小屋。

    叶文雪红着脸,说:“玛琪医生,我需要上厕所。”

    “那你去啊!”

    叶文雪对着她伸出手,“动不了。”

    “你什么意思?”

    叶文雪只是看着她。

    “我又不是你的护工!你想都不要想!”

    库洛洛走过去,说:“小雪我照顾你吧,我不嫌弃你。”

    叶文雪说:“我嫌弃你。”

    玛琪气坏了:“你知道你是肉票吗?我要给你点教训!”

    派克诺坦拦住她,说:“好了,我来吧。”

    说着抱起叶文雪去了厕所,并帮她收拾室内的卫生。

    叶文雪看着他们相处,说:“我要一床新的被褥。”

    派克诺坦说:“库洛洛为你准备的就是新的,才用了几天还挺干净的。”

    叶文雪说:“库洛洛天天不换睡衣就直接接触我的被褥,你知道有多脏吗?还有我要洗澡!”

    玛琪看着派克诺坦被叶文雪使唤的团团转,她不能接受,说:“我们是强盗!强盗!”

    派克诺坦说:“你要是看不顺眼就出去玩玩,也不是什么大事,对了,你回来的时候带一套新的被褥和男士睡衣。”

    玛琪骂骂咧咧的被派克诺坦推了出去。

    在为她洗澡的时候,库洛洛表示他可以。被派克诺坦赶了出来,说:“你要去的话,她会气到爆炸,接下来几天我们都不要想有安生日子。”

    叶文雪在一旁说:“去给我买点生活用品,牙刷、洗面奶、香皂、换洗衣物……”

    洗澡的时候,派克诺坦细致帮她搓洗头发。

    叶文雪躺在藤椅上,任由她为自己搓洗,说:“你对库洛洛可真好。”

    派克诺坦没说话。

    叶文雪接着说:“你们一定从小就认识,凭你们的本事,做什么不好,非要做强盗。”

    派克诺坦依旧没说话,她沉默的像羔羊。

    叶文雪看着外面的风景,说:“你们要不是强盗,我一定会让你们进入流星共和国的管理层。你的能力很好用,我和别的国家首脑会谈的时候,带着你,能为流星街拿到更多好处。还有很多孩子吃不上饭,学校、育儿园还不够……”

    派克诺坦用水冲掉她头发上的泡沫,还把手放在她的额头上,避免水流进入她的眼睛。

    “真是温柔的人啊,为什么要这么残忍对待我的族人……”

    叶文雪转过头来看着她,眼里含着泪,“我以为你们是无血无泪的野兽,但你……我感觉你是个人……”

    派克诺坦下垂的厌世眼,不看可怜的羔羊,罪恶感冲击着她的心,她说:“你要不是被我们杀了全族,你一辈子都不会去流星街。”

    叶文雪极度愤怒,她想杀她们!

    但她也看到了她虚弱的地方,再次质问她:“你们有杀掉我全族的能力,就没有拯救流星街的力量吗?”

    派克诺坦避开她的眼神,说:“事已至此,你也杀掉我们那么多伙伴,就让仇恨消失吧。”

    叶文雪终于知道他们为什么没有残忍折磨报复她的原因。

    叶文雪露出笑容,说:“那好啊,为了结束仇恨,你能把我放走吗?”

    派克诺坦说:“不行……库洛洛……爱你……”

    叶文雪笑起来,说:“你想结束仇恨,却从不为和平作出努力,只想着让别人忍下苦果。”

    派克诺坦不敢看她,说:“时间会消散一切。”

    叶文雪用手撩起一串水珠,说:“我活的到消散的那一天吗?人是非常善变的,更何况是喜新厌旧的男人。”

    派克诺坦不知道该说什么,并不是所有的蜘蛛都铁石心肠,不在乎他人的怨恨和痛苦。

    至少派克诺坦做不到。

    叶文雪落下眼泪,说:“等库洛洛玩够了,厌烦了。我会怎么样呢?他会残忍的杀掉我,再把我的眼睛卖到黑市……在他建造的暗网上,我的其他的部位也挺值钱,彻底剥夺掉我作为人的价值,肆意的羞辱我……几天前我还带领着流星街前往美好的未来,很快便会死的这么下贱……人生真是无常啊……”

    “不要再说了!”派克诺坦能接触到她的身体,她说的是实话,也是派克诺坦曾经希望的结局。

    可在这一刻,她说着如何让流星街更好,她也在做着!并且她真的能做到!

    派克诺坦从未有这么真切的感受到,眼前的家伙是个人!是活生生的善良温暖的人!

    她曾经杀掉了那么多这样的人……接下来还要杀掉叶文雪,至少亲眼看着她死去……

    派克诺坦曾经以为看到这样的结局会很快乐,她为同伴报仇了,可是这一刻,她只觉着恶心呕吐……

    叶文雪坐在干净的被褥里,洁癖患者终于舒服了。

    派克诺坦帮她包住头发,说:“大楼那边有电,我再给你烧点热水,让你喝。”

    叶文雪兴奋的说:“我看到这边也有线路,应该是被老鼠咬断的,你带我过去吧,我会接!”

    派克诺坦觉着很稀奇,说:“你还会做这些?”

    “之前7区发家的小电器,可都是我手把手教给贝林他们的。修个线路小意思。”

    派克诺坦抱着她,还给她戴上了绝缘手套,没过几分钟,他们住的这边也通上了电。

    库洛洛提着一大堆东西回来的时候,他看到焕然一新的房间。派克诺坦在叶文雪的指挥下,正在安装灯泡和插座。

    叶文雪坐在蓬松柔软的床上,头发也编成辫子盘在脑后,叶文雪自己可做不成,更何况她还喝着热水。

    “这么快就成好朋友了吗?”

    叶文雪见库洛洛一直盯着她,说:“派克诺坦帮了我很多。”

    库洛洛露出笑容,说:“我就知道你们会相处很好。”

    叶文雪翻找着库洛洛带回来的东西,说:“派克诺坦我要刷牙,你给我准备水,抱我出去刷牙。”

    派克诺坦嗯了一声,要去抱她,又缩回手,清理掉手上的灰尘。才去抱她,却被库洛洛拦住。

    “派克你休息一会儿吧,我来照顾小雪。”

    叶文雪刷完牙,还要敷面膜。看着库洛洛买的清洁面膜,很是嫌弃,她的角质层薄,只能用补水面膜。

    唉……凑活着用吧!

    晚上,叶文雪想开灯,库洛洛却不允许,说:“灯光太强烈了,会引来麻烦。”

    他们只能继续点蜡烛。

    深夜时,库洛洛穿着派克诺坦让他穿上的睡衣,坐在她身边,见她怀里抱着一个热水袋。

    说:“派克诺坦很同情你。”

    叶文雪继续看着手里的书,罪与罚,不咸不淡的说:“大概是我真的挺令人同情的。”

    库洛洛看着叶文雪,笑了。

    “真是魅力十足,和你相处的人没有不喜欢你的。”

    叶文雪转过头看向他,说:“彼此彼此,你在我手下工作的时候,风评也很好。”

    库洛洛想要亲近她,解开她的头发,刚刚散开,微卷的头发垂在她单薄的肩头,温柔又迤逦。他突然眼神阴郁的看着她:“不过都很喜欢,总有人得到有人失去。求不得的人太苦了……”

    叶文雪放下手中的书,说:“求不得苦,已失去的不苦吗?我知道你爱我,你作为小白,和我一起建设流星街的那些日子,我能感受到……只是我不明白,你喜欢我什么?你不是贪恋美色的人,也不像帕里斯通沉迷无谓的游戏。更何况我还杀死了你那么多的伙伴。”

    库洛洛放下她的头发,与她对视。

    叶文雪的眼睛明亮有光,库洛洛总觉着不可思议,怎么会有人能如此坚强。

    “我想了许久……我相信你说的话,你是爱我的。”

    库洛洛建立幻影旅团,他们杀烧抢掠,无恶不作,自然不需要世界的认可正向价值。可是在这一刻,他突然有些……

    “你爱的是建立流星共和国的我,是吗?”

    库洛洛抚摸着她腰的手移开了,他起身,从柜子里拿出来那盒烟,坐在窗边的椅子上,蜡烛的光照在他的脸上,一半在光里,一半隐入黑暗。

    叶文雪接着说:“新上任的福特先生,他的家族和背后的金主都是石油大亨。与瓦伦泰代表的医药行业不同,他们对贫瘠的只能去做垃圾场和培养皿的流星街没有任何想法。如果流星街抓住机会,和周围国家搞好关系,不陷入任何外部纠纷,承接好Mr.赵答应好的落后产业的转移,会成为一个普通和平小国家。”

    库洛洛低下头弹弹烟灰,说:“你要我为了大义放你走。”

    从派克诺坦的反应,叶文雪能看出,他们对流星街是有责任感的,她甚至怀疑,幻影旅团的成立或许都带有维护流星街的成分……

    叶文雪继续说:“流星共和国刚刚成立一年,历史是有惯性的,不管我怎么严刑峻法,依旧有很不法分子,贩卖人口到世界各地。还有各个地区部落割据长老的家族余孽们,他们依靠险要的地形,到现在还未完全清楚,只依靠贝林压制不住他们。”

    库洛洛放下手中的烟,说:“我知道流星街需要你……”

    “现在你手里有了完全掌控了处置我的权力,我可以成为带领流星街进入现代国家的领袖。也可以是一个黑屋子里郁郁而终的禁-脔。这都看你的选择。”

    语言是多么强大的武器,她知道了我的软肋,抓住了我唯一的人性。你看她还为我留了台阶,给我戴高帽,让我在无法承受的责任、道德折磨下,给出体面下落的台阶。

    好手段!

    库洛洛看向她,第一次见识会杀人的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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