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三刻,众皇子前来拜见。

    寿安殿前厅,以萧徹为首,其余皇子各分两列,他们动作整齐地撩动衣袍跪下,拱手齐声:

    “孙儿们给皇祖母请安!祝皇祖母寿康身安!万事吉祥!”

    话落音,众皇子又连磕了三个响头。

    “哈哈哈……好好好!”

    镂刻软榻上,太后看着朝气蓬勃的孙子们笑得合不拢嘴。

    她将萧婵与萧嫣二人搂着,又忙着嘱咐他们起来。

    “今天你们来的齐全,哀家让小厨房特意做了你们爱吃的菜,都别在乎这些虚礼了,快快入席吧。”

    人一多了,平日里安静沉寂的寿安殿也热闹起来。

    团圆桌上,太后把两位公主安排在左右手,让其余皇子们按年龄入座。

    她年纪大了,时常挂念着这些孙辈。皇子们到了年纪就要出宫开府,一年见不了几面。难得相聚,更要尽兴。

    有说有笑地吃完一顿饭,太后让人在后花园里准备了投壶工具。众人又从前厅转战到了凉亭。

    八月里烈日高照,凉亭里也有些许闷热,好在有冰鉴解暑。太后喜花,在亭子周围都种了许多,配上冰块带来的凉风穿堂,空气里满是花香,众人围坐在石桌边上倒也惬意。

    玉壶是放在亭子外的,执失之人从亭子里抛出,没人四发,依次抛出,得筭高者为胜。

    太后人年纪大了不爱动,她坐在凳子上安排皇子们上场。自己则在一边,拉着两个孙女磕着瓜子,吃着冰葡萄。

    皇子们中,最数萧郁擅长这些游戏雅趣,他把玩着箭矢,洋洋洒洒地走过去,挤走了站在亭子中间做准备的萧徹。

    “皇兄平时不常练习这等闲事,还是让我来开个好彩头。”

    话落,萧郁用力一扔。手中箭矢径直飞了出去,稳稳落在壶口。

    “中!有出!得十筭!”

    话音落,场内顿时响起高声叫好。

    萧婵被这一幕挑起了兴致,刚才还神色恹恹的她,立刻挺直背脊,故作天真地夸赞:“五皇兄好厉害,可真是给我们开了个好头儿呢。”

    萧郁很受用,冲萧徹微微颔首后转身回了自己座位。

    被挤走的萧徹脸上说不出的难看,他脸上挂着僵硬地笑容,手里的箭矢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

    偏巧此时萧嫣是个不识眼色的,她自以为是仰头:“哥哥们都很厉害的,皇姐单夸一个人多不好,皇兄们肯定发发中的!”

    看着她耀武扬威的样子,又看看始终不动事的萧徹,萧婵内心简直要笑死了。

    她这皇兄几斤几两,萧婵摸得门清,他投十发能中三发都是谢天谢地了。这个傻妹妹还捧杀他,一会儿下不来台才有笑话可看呢。

    萧婵捏着葡萄,随意敷衍:“还是妹妹周到些。”

    “哼…”

    萧嫣更加得意,嘴角的笑压都压不住。

    这边萧徹静下心,他素来不喜这些孩子玩的游戏,但也不想在这上头丢了面子,于是凭着手感一抛。

    “中!贯耳!得二十筭!”

    哟呵!萧婵与萧郁二人皆是一惊。

    萧徹也愣了一下。

    然后不过霎那间膨胀起来。果然,大师说得对,他气运加身,行事必定成功!

    拿了高分,萧徹转过头来面对众人,刚才脸上的阴郁一扫不见,整个人如沐春风。

    他边往往座位走,边打趣萧郁:“还得是皇弟的彩头开的好,我们得了好彩头也要多谢一谢皇弟才是。”

    萧徹拿起桌上酒杯:“来,我敬你,今天他们得了高分,可都要来敬一敬你。”

    这话让人听得别扭,可碍于长兄赐不可辞。萧郁只好起身拿起酒杯:“皇兄莫怪罪,大家都想图个好意头,皇兄平常不展现真本事,是我眼拙了。”

    萧徹意味深长地看着他饮下酒,没再多说什么。

    在他封太子前,任何对他不利的事情都要避开。

    他们两个‘出类拔萃’的舞完,剩下的皇子们也接二连三的上场。

    爱热闹的萧嫣也加入其中,不过他们投来投去没什么看头。百无聊赖的萧婵又开始拨弄面前桌上的葡萄。

    太后看着孙子孙女们玩的不亦乐,自己也跟着高兴。

    她大笑之余,偶然转头,看着身侧垂眸,不发一言的萧婵,戳着她的小脸蛋打趣:“可是困了,这太阳晒的人暖烘烘的,给我们婵儿也晒困了?”

    萧婵收回思绪,转头看她,嘴里瞎话随口一说:“昨晚闷热,夜里老睡不好,今天早上陪了母后裁衣,这会儿真有些懒了。”

    太后看着恹恹的萧婵心疼,她搂过小姑娘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又对着前面玩得起劲的几人大声道:

    “好了。”

    “日头上来了,都别在外面晒着了,让刘嬷嬷给你们安排寝殿,小憩一会儿。”

    正在兴头上的萧嫣抗议:“不嘛,我们又不困。”

    她扬起手里箭矢:“皇祖母快看,嫣儿马上就要赢了五皇兄了!”

    太后若有若无地轻拍着萧婵胳膊,像是要把怀里的孩子哄睡一般。

    她看向萧嫣,语气嗔怪:“你个小皮猴子,现在不睡,等晚上看花灯的时候可不要闹觉,人家都午休小憩,留你一个人在这里晒着吧。”

    萧嫣嘟着嘴,回身继续瞄准玉壶:“我才不困呢,天天呆在殿里多闷。”

    对此,太后无奈地摇了摇头,起身拉着萧婵走回殿内。

    穿过层层罗门,几人来到太后寝殿边上的侧室。

    屋子里僻静幽凉,中间放了一张圆形幔纱床帏,侍女们早早焚上了驱蚊的艾草香,隐隐芳香却不刺鼻。

    太后将萧婵安置在这里,又吩咐梳头嬷嬷过来松散发髻。

    萧婵坐在床边,乖乖地接受安排:“皇祖母,不用这么麻烦,只是睡一觉而已,就不用卸钗环了。”

    太后还在挑选着安神香:“时辰还早,你这几日没睡好,今日就在哀家这里好好休息,我给你点上香,不会有人来打扰你的。”

    看着眼前亲力亲为的身影,萧婵还是第一次感受到亲情这种东西的羁绊。在她的印象里,太后常年礼佛,是最不喜他们这些小辈叨扰的。如今这样,也不知是不是年纪大了的缘故。

    不过萧婵也确实累了,乖巧的由着侍女脱下她的外袍,松散开她一头乌发,这个人窝在柔软的床塌里闭上双眼。

    床边,太后替她盖上了一层薄薄的毯子,伸手摸了摸萧婵的头发后,轻手轻脚的离开。

    四周安静无声,安神香也渐渐发挥起作用,萧婵的意识开始放松模糊。

    不知过了多久,在快要深入睡眠之际,萧婵身下的软榻忽然塌陷。

    感到异样,她懒懒地睁开眼睛。

    穿着袭衣松散发髻的萧嫣映入眼帘。

    她蹑手蹑脚地爬上床,在看到萧婵睁眼时神情不自然地说道:“是皇祖母非要我来这里睡的。”

    “你别多想,我可还没原谅你呢!”

    这会儿睡得正舒服,萧婵才懒得理她呢,卷着毯子给她让出一席之地后继续打盹。

    看她这副样子,萧嫣原本生气的心情不知道为什么好了大半。她躺在枕头上,背对萧婵防止尴尬。

    萧嫣咬着手指,仔细想想,她已经很久没有和萧婵一起同榻而眠了。

    ……

    氛围祥和安静,太后和刘嬷嬷悄悄站在殿外看着里面的两小只。

    都说睡着的时候是人戒备心最弱的时候。

    刚才还明争暗斗的姐妹二人,现在慢慢滚到了一起。二人腿搭着腿,胳膊搭着胳膊,睡得正香。

    “娘娘这下放心了吧,奴婢就跟您说了,这小孩子不记仇您还不信。”刘嬷嬷调笑着在太后耳后轻言。

    太后看着眼前此景,心满意足的转身。

    她看了几眼刘嬷嬷,然后边往外走边说:“哀家不与你这没孙女的人说话。”

    这人真会往心口上扎。

    刘嬷嬷无言以对,谁让她家孙辈全是男丁,没一个小姑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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