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判者坐在高台上,闭眼假寐。

    体内残魂不愿意和他融合,它依旧不断在属于它的回忆里轮回。

    他只能看到零星一点。

    轮回里,“她”并不像这一世柔弱乖巧,但是有一种油然而生的自信,“她”被“她”的父亲宠坏了,十分跋扈蛮横。

    江楠喜欢上寒酸落魄的他,但是那时他似乎并不喜欢她,甚至心有所属。

    但是在残魂的视角下,这幅场景却完全改变了。

    残魂变成了穿着寒酸的匠人,即使穿着穷酸,但是身上气质和出色相貌能让人看出来,他注定不是池中凡物。

    当江楠来找他时,他立马停下了手上所有的作业,转过身,熟练地像做过了百次千次,那眼神更是虔诚期冀地像是身处十八层地狱的恶鬼见到了神明一般。

    “你来了。”

    画面戛然而止。

    残魂从美梦里惊醒。

    审判者没有丝毫愧疚的样子,甚至讥讽道:“作茧自缚。”

    残魂眼神凉薄,除了被打扰的不悦,同样有一丝嘲讽,他似笑非笑嘲弄道:“你还知道作茧自缚这个词?学得不错。”

    审判者抱着手臂,不耐直言道:“你要多久才能从这种可笑的幻境里出来,人我给你找到了。”

    “她不是。”

    “她是。”审判者笃定道。

    “是,这的确是她的轮回一世,但是她们不是同一个人。”残魂痛苦地捂住胸口,“你不懂,你不会懂的。”

    “别再来烦我。”

    “……”

    大人醒了,青免上前恭敬道:“大人有什么吩咐。”

    大人面色沉郁,眉眼亦见冷烦:“你先下去。”

    他永远不知道他身上那股独有的,桀骜不驯的气质有多吸引人,这位年轻的王,身量尚还没有张开完全,却已经成为了异生里的不败神话。

    青免最后看了一眼大人,从大殿里退了下去。

    ……

    长鑫岭山脉绵延不绝,全长约2000千米,地势高低不平,有崇山峻岭,天堑鸿沟。强大的天然屏障系统使得这片山脉依然保存着原来的苍松翠柏,长林丰草。

    用这辆面包车走完最后这段路,之后就不得不弃车而亲自去爬山。

    “前面有个村庄,”张兴凯看见了一片低矮的房子,“天色不早了,我们在那停下休息一下。”

    这座村庄在偏远深山建立,因此十分落后和矮小,有一种与世隔绝之感,村庄里的人却应该没有因为位置偏远而幸免,村庄里空无一人。

    村口有一只骨架,能依稀辨认出来是一只狗的,脸保持着龇牙咧嘴的模样正对着侵入者。

    徐天洋推开一扇门,房屋里的尘埃呛得人咳嗽起来,尘土飞扬间,一个极瘦极瘦的小男孩躺在破旧的木板床上,像是一具干尸。

    这具干尸突然睁开眼睛,出声:“你们是谁?”

    江楠这才发现这不是一具干尸,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她收回想要把他放置在地上的手,发现床上有不少排泄物,因为天气炎热聚了不少虫蚊,发出恶臭味道。

    饶是徐天洋也罕见地变了神色,昏暗的房间下,观察了一下小男孩凹陷的眼睛,问江楠要了一瓶电解质水,拧开递给男孩。

    男孩递过水贪婪地打开喝着,一口气把水喝完了,凹陷下去的肚子动起来还有水晃荡的声音。

    “你怎么活到现在的?”他纳罕问道。

    男孩撇起嘴,竟然白了徐天洋一眼,手指指了指旁边一个大缸:“我妈死之前给我做的,不过嘛,”男孩打量了他们每一个人,和戴着墨镜穿着防晒衣的江楠,“我看你们也不像缺吃的的人,所以才告诉的你们。”

    旁边王森打开旁边的大黑缸,只剩下浅浅一层咸菜和小半瓶矿泉水。

    “刚才那瓶水本来不该喝这么快的,”男孩耸动了一下窄得可怜的肩膀,“但是我渴的实在忍不住了,看你们的行李那么少,水应该也不多了吧。”

    “这村里就你一个人吗?”张兴凯问道。

    男孩把手里的瓶子扔到一边,气若游丝道:“是……”

    “你水怎么来的?”

    “有很多人经过这里去了京城,好心人施舍我的。”

    “很多人?还是好心人?”

    “是啊。”

    “你这小孩还挺厉害啊,自己一个人能在这里生活那么久。”张兴凯讶然道。

    江楠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她指着男孩大腿的伤口:“你这里有虫子。”

    男孩看都没看,瘫在床上,双眼看天:“有虫子就有虫子呗,哼哼,伤口不愈合反正一直都有虫子。”

    江楠放在他的小手心里一盒消炎药:“给你。”

    她看了一下男孩的腿,似乎是被什么东西用刀切下来一块,创面挺大的。

    “江楠。”徐天洋不赞同地摇了摇头,却没有把送出去的药拿回来,他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干尸”男孩,扬长而去。

    “等一下,你们能带我走吗?”

    没有任何人应这句话。

    江楠忍不住向后看去,男孩凸出的眼球盯着他们,神情像只恶鬼。

    ……

    “没关系的,这里经过了很多人,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带我走,但是他们都死了。”他的脸上没有悲伤,没有喜悦,像一具真正的干尸一般。

    他们找到了一家宽敞的房屋,这间房屋整个在一颗大榕树下,大榕树半棵已经枯死,另外半棵零零落落长着几片叶子。

    江楠小心翼翼把康佳安置好。

    黎弘萱嘴角挂着笑意,道:“如果康佳没有任何前兆发烧,那么恭喜你们,她应该是觉醒异能了。”

    其实在江楠和杨晓艺的心里,康佳已经全能到和有异能没什么两样了,江楠勉强笑了笑,把康佳额头上的布换了一块。

    她握住康佳的手,康佳的手有一些粗糙,她们在一起生活的时候,康佳总会做更多事情,末世以来没有让她们两个受到什么委屈,宽宥包容,明明年纪一样大,却像真正的大家长一样管着她们……

    “天色不早了,你们先在这里休息,我们会等康佳醒来再赶路的。”黎弘萱道。

    “谢谢你萱姐。”江楠感激道。

    “不用谢我,你们也帮了我们,要不是你和康佳,说不定我们又要损失惨重,”黎弘萱站起身,“杨晓艺呢?”

    江楠道:“她去找了一个地方上厕所。”

    “那你们好好休息。”

    黎弘萱轻轻把门遮掩上。

    江楠把一盏夜灯放在床头,凝视着康佳。

    杨晓艺打开房门,差点被高高的门槛绊倒,这几天路途奔波杨晓艺瘦了一圈,往日里圆润白皙的脸颊不再饱满。

    “康佳还是一直都昏迷着吗?”杨晓艺把从张寒那里要到的冰放在床头,摸了一下康佳的额头。

    江楠点头应是。

    “今天晚上徐天洋在外面守夜,先睡觉吧,很晚了。”

    江楠失魂落魄道:“好,你也睡吧。”

    两小只互相拥抱着,彼此安慰打气。

    ……

    半夜里,康佳突然醒了一次,她推醒在旁边的江楠,眼睛急得出了一层水珠:“江楠,江楠,醒醒!江楠!你和杨晓艺,一定不要轻信他们。”

    “还有!答应我,不要靠近悬崖,你们两个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江楠,答应我!”

    她很少有这种急切的神色。

    江楠揉了揉眼睛,惊喜道:“康佳,你醒了?好,我一定不会去悬崖边上的。”

    康佳浑身酸痛,尤其是头,梦里她看见了江楠被一只手推到了悬崖,杨晓艺躺在荒野被野狼啃噬的场景,但她却什么都说不出,重新被迫陷入昏迷中。

    杨晓艺没有被叫醒还在睡,江楠却睡不着了,她把泡在冰水里的毛巾替换了康佳额头上的巾布。

    隔天天一亮,江楠把杨晓艺叫醒,对她说了这件事。

    “康佳为什么会让我们小心萱姐他们啊,”杨晓艺挠着头,思维跳脱道,“话说,康佳为什么不让你靠近悬崖?难道说,她重生了?”

    江楠疑惑地啊了一声,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你少看点小说吧。”

    江楠隐隐感到有什么不对劲,但却怎么都想不出来,仿佛一团凌乱的线可怎么也找不到线头。

    康佳现在不省人事,只剩下她们两个,她必须得保护好康佳和杨晓艺。

    她坐在床头上,眉轻轻皱着,强自按压下内心的恐慌不安,开始从头思索疏理。

    萱姐,黎弘萱,她有什么不正常的呢?

    她最先救的是张渝西,之后按张渝西所说的知道了她有空间异能,一路向北找到了她想要和她组队,却并没有让她使用到空间异能。

    为什么呢?

    她又鬼使神差地想到了前两天萱姐给张渝西的那一盒自热小火锅。

    一般来说,末世前的自热火锅都已经不能吃了,已经超过了保质期。但是黎弘萱那一盒却诡异的崭新,像是刚从工厂里加工出来的一般。

    为什么她要把这么珍贵的食物资源让给张渝西呢?

    真相与她们像是隔了一层纱,现在只要她捅破那层薄纱,就可以,就可以……

    “叩叩。”

    门外响来敲门声。

    江楠回过神,看着想要开门的杨晓艺,突然喊道:“别开,杨晓艺!”

    “我好像没听见脚步声。”

    江楠真的能一心二用。

    她紧紧盯着门外,惶惶不安下只觉所有的地方都充满了危险。一只长长的,粘粘的紫黑色溃烂触手悄无声息地穿过了破旧不堪的窗户,朝着门后的杨晓艺伸了过去。

    “杨晓艺!”江楠把杨晓艺拉了过来,那只触手速度极快,一下把江楠掀翻在地,卷起杨晓艺从窗户外退去。

    江楠扑过去,抓住杨晓艺的手。

    她大声叫道:“救命!这里有丧尸!救命!”她紧紧地抓着杨晓艺的手,身体卡在窗户口,被窗户棂磕了好几下。

    康佳似乎听到了她们的声音,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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