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筠讪笑着赔礼,又恳切道:“聂某想知道,刘姑娘她希望嫁一个什么样的夫君?聂某想先准备着,应该还来得及。”

    谢灵毓掩面失笑,又和孙权相视一笑,已经能想象出聂筠成婚之后会多有趣了。

    聂筠有心讨刘瑧兰欢心,谢灵毓觉得他颇有诚意,但是却另有打算,并不认同他刻意装出让刘瑧兰喜欢的那类样子。两个人相处,最主要的还是坦诚相待,否则即便是夫唱妇随,也不过是十足的虚伪。

    谢灵毓试探道:“这门婚事说来实属仓促了,若是聂公子有别的想法,或是另有中意的姑娘,还请务必早些说出来,以免耽误了你的终身。”

    聂筠面露赧色,低头道:“谢夫人说笑了,我等常年在军中生活,哪里有机会遇到中意的姑娘?”

    “那就好。”谢灵毓放心道,随后便卖起关子,“我就不同你说兰表妹为人如何了,你也莫要打听她想要什么样的夫君,你们以后有的是时间了解。若是削足适履,刻意为之,想来你不会轻松。”

    孙权也跟着附和:“就算一开始斗嘴吵架,你也不要担心,多相处相处,说不定你以后一刻都离不开她——”

    谢灵毓扭头觑了他一眼,孙权意识到多嘴了,连忙止住,昂首望向远处山坡。

    聂筠心情愉悦,看了看孙权,忽然换了另一副腔调对谢灵毓道:“谢夫人有所不知,说起来,我跟仲谋虽然同在军中,但是我却不像他那样有艳福,他以前出外可是遇见过几个有缘的姑娘。”

    谢灵毓心里一震,忙问聂筠:“你说的是什么事?”

    孙权听得满脸迷茫,也盯着聂筠等解释。

    聂筠不慌不忙地清嗓道:“仲谋前两年曾被几个姑娘搭救过,他后来还专门派人四处寻人家。”

    几个姑娘?专门寻人家?

    谢灵毓听到这几个关键字眼儿,不由得瞪了瞪眼:“有这种事?”

    听聂筠这样掐头去尾地描述着,孙权先是一愣,继而恍然大悟想起来是什么事,见谢灵毓脸色不好看,忙一把推开聂筠道:“你提这个做甚?又不是什么大事,你快去射箭吧。”

    “那我就失陪了。”聂筠人逢喜事,被孙权推了一下也没生气,随后拜别二人,轻笑着退回靶场。

    孙权指着他的背影嘀咕道:“他呀,也就看上去老实。”试图让谢灵毓不要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谢灵毓才没那么好糊弄,一个劲儿向孙权追问:“他刚才说的到底是什么事情?你怎么不让他说完呢?你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说到这里又意识到她自己也有事情正瞒着孙权,于是底气渐弱。

    孙权左右为难,没听出谢灵毓的语气起伏。这件往事说起来并非什么秘密,但是却关乎到他的体面,谢灵毓问得越急,他越是不知道如何开口,支支吾吾不肯回答。

    谢灵毓见他这般,也顾不了那么多,不免胡思乱想起来:“难道你以前还曾打算娶别人?”

    孙权看她一脸天真地说出这种离奇的话,当即哭笑不得道:“你在瞎想什么呢?婚事哪有这样随意的。”

    “那你跟我说清楚啊,你为什么专门派人四处寻人家?你以前是不是跟别的姑娘好过?”

    谢灵毓瞪着眼越说越邪乎,孙权只好咬咬牙一气呵成道:“就是我从前在阳羡的时候被山贼追杀,慌不择路,正好遇到几个砍柴的姑娘,我便向她们求救,她们好心给我指了条小路让我逃走……我嫌说起来太丢脸了所以不想告诉你啊。”

    谢灵毓仔细地听着,听完了又忙问:“后来呢?”

    孙权白了她一眼:“你不应该问问我当时有没有受伤吗?”

    “哦,这个等会儿再问吧。”谢灵毓一脸耿直地说道,“你先告诉我后来呢?”

    孙权哼了一声坦白道:“我回去之后,派人找她们送去些赏钱啊。”

    原来是这么回事儿,聂筠说话可真会挑重点。

    谢灵毓瞄了孙权一眼又道:“你就这样报答人家啊?”

    孙权看着她:“不然呢,难道我还要亲自上门拜谢吗?我当时好歹也是一县之长呢。”

    谢灵毓没接话,心里却有些不畅快,就像孙权说的那样,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可她说不上来为什么会有一种奇怪的失落感。一听说孙权以前可能跟别的姑娘有牵连,她就没了风度。

    孙权把话说清楚后,淡定自若地瞅着她,等着她慢慢回想起刚才没顾上的事。

    谢灵毓这时才喃喃问道:“你当时没有受伤吧?”

    孙权温声道:“没啊,是周泰救的我。”

    原来周泰对孙权有救命之恩呢,怪不得孙权后来赊账也要请他喝酒。

    谢灵毓一边思忖,一边玩弄着手指往马车的方向走。

    孙权跟上去戏弄道:“你瞧你刚才的样子,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我要是真跟别的姑娘好过,你是不是要闹得天翻地覆?”

    谢灵毓摆摆手:“我才没有那么离谱呢,顶多就是与你和离罢了。”

    孙权眨着可怜巴巴的眼睛看着她,顺着她的话问道:“那你跟我和离之后打算去哪儿?”

    谢灵毓心绪变好,昂首道:“我要去浪迹天涯。”

    孙权也跟着笑道:“你一个人浪迹天涯怎么行?你带上我呗,我负责保护你,还能伺候你穿衣呢。”

    一席话提醒了谢灵毓,他早上是如何伺候她穿衣的。

    “你真是不害臊,我不理你了。”谢灵毓又生气地背过身。

    孙权绕到她面前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别生气嘛,接下来你想去哪里逛?我都陪你。”

    谢灵毓却漫不经心道:“我不想费神,再说我对吴郡也不熟悉,你就不能想一个好地方直接带我去吗?”

    孙权故意激她:“那我们回家去吧。”

    谢灵毓不高兴道:“要回你自己回去。”

    孙权无奈道:“我逗你呢,我们去街上给聂筠挑一件贺礼吧?”

    谢灵毓翘唇:“这还差不多。”

    谢灵毓刚高兴没一会儿,孙权又开始逗她:“刘瑧兰没有你这么喜怒无常吧?不然我可要提前知会聂筠,让他做好准备。”

    谢灵毓拉下脸来:“我才没有喜怒无常呢。”

    孙权迎上她的目光:“那你刚才到底在生什么气?我跟别人又没有怎么样。”

    谢灵毓被他说得有点委屈:“你知道你跟别人没有怎么样,我生我自己的气还不行吗?”

    孙权快被她说糊涂了,顿了片刻道:“我去找聂筠算账去,都是他闹的。”

    谢灵毓忙拦住:“你不能去。”

    孙权用肩膀碰着她的肩膀问道:“为什么不能去?”

    “不关他的事,要不是他提起,我都不知道你以前还有这回事。”

    孙权想了想,自己存心隐瞒好像也不对,便解释道:“我不是故意隐瞒你,是我嫌丢脸,我自己都不想记在心上。”

    谢灵毓低头反省:“你没有做错什么,是我自己小气。”

    孙权轻轻一笑:“我还以为你不在乎我跟别人怎么样呢。”

    谢灵毓继续往前走,孙权在她身旁絮叨不停:“你知道那次在酒馆的时候,我为什么去给过路的姑娘指路吗?”

    谢灵毓当时不明白,现在听他这样一说,豁然开朗。

    “以后别耍这种小心思了,容易偷鸡不成蚀把米。”谢灵毓趁机又损了他一下。

    孙权却愉快道:“是是是,你说得对。”

    两人相伴快要走出校场时,孙权又被不远处一个声音叫住。

    “仲谋将军,小的们今日有些懒散,不肯用功,可否请仲谋将军露两手剑法,让我等开开眼?”

    那人是个跟聂筠穿着同样军服的武将,孙权对他客气地笑一笑。

    然后孙权望着谢灵毓挑眉道:“我去去就回,你在这儿看着啊。”

    谢灵毓点头,站在校场出入口的位置看孙权给一群新兵舞剑,孙权出手凌厉,一把长剑在手上时而如白云自由飘荡,时而如滔滔江水奔流不息,武场上的新兵看呆了眼,纷纷欢呼雀跃。即便谢灵毓不懂剑术,看罢也觉惊奇快哉,远远地为他拍手喝彩。

    她想起当初在茶园听到他说什么“我两个月之后就要成婚了”,当时还暗笑他是个草包呢,谢灵毓的思绪不自觉在脑海中飞舞,她想到成婚后的朝朝暮暮,想到昨夜,又想到今日种种,唇边扬起浅浅笑意,天地万物在眼前都化成模糊的背景。

    孙权舞完剑后,刚才喊他的武将又对他耳语了几个字,像是说什么借一步说话的意思,谢灵毓看在眼里,孙权朝她递来一个目光,谢灵毓会意,又耐心继续等他,孙权一脸严肃地随小将去了军帐内。

    谢灵毓等了好一会儿,隐约觉得比孙权舞剑还要久,正恍着神,忽然一滴雨落在脸上,谢灵毓心里一惊,抬头一瞧,见天上乌云笼罩,紧接着,细雨在眼前连成密密的线。

    孙权还在军帐没有出来,校场离马车还有些距离,谢灵毓用手挡着发髻,打量四下寻觅躲雨的角落,东张西望时,头顶的雨忽然止住了,谢灵毓疑惑地仰起头,竟看到一把青灰色油纸伞遮在头上,她警惕地移目望向身后撑伞的人,居然是贺攀。

    谢灵毓没料到会在此处遇见贺攀,大感意外。贺攀却是一脸的波澜不惊,垂眸道:“当心着凉。”

    “你怎么会在这里?”

    “昨日劝阻魏卓,得吴侯赏识,已提拔我为都尉了。”

    沙沙雨声落在油纸伞上,谢灵毓眉心微微一动:“多谢贺都尉的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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