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东地区一年只种两季水稻,一季早稻收割时间是七月份,差不多需要两个月的时间就能收割完,而每次都收割完后,队里还会给每个人奖励一升米以及半扇风肉,到了九月上头的救济也会下来,大家根据平时的工分以及表现拿着获得的粮票去供销社兑换粮食。

    这不很快就到了九月一号,大家一早就握着粮票去供销社兑东西,本来今日说好是张强国跟张强盛兄弟两个去的,谁知张强盛见家里分到的粮票太少,觉得去领那么点东西很丢人,就干脆装病不去了,没办法王秀花就只好带着赵小慧以及张哆哆一同去。

    张哆哆从来没参加过这种活动,一路上都蹦蹦跳跳的显得特别高兴,但赵小慧可就没那么舒服了,刚走两步就气喘吁吁的,得赶紧找个地坐下来休息下。

    从张家出发到村大队的供销社,要走上小半日,而且都是崎岖不平的山路,非常不好走,若是平日去山上干活也没这么累,可今日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才刚走半小时,就累到不行。

    王秀花忙把水壶递给赵小慧,“你的身子一向都还行,今日怎么这么疲累?若是实在撑不住,就让哆哆陪你回家去躺着,我一个人去就好了。”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几日吃啥都没胃口,昨儿在队里的食堂吃了几口馒头就全吐了,下午也没干什么活,整个人就跟大病了一场似的,恹恹欲睡,没什么精气神儿!”赵小慧喝了口冷水,突然胃里一阵翻山蹈海,然后狂吐不止。

    张哆哆仔细观察着赵小慧,这症状怎么看都觉得像是孕反?

    当然虽然张哆哆身体里住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灵魂,可此时毕竟还是一个几岁的孩子,若直接说出赵小慧怀孕,恐怕会把大家都吓一跳。

    于是她蹑手蹑脚走到赵小慧身边,用她的小手手摸上赵小慧的肚子,奶声奶气地说道,“阿娘,阿娘,你给哆哆生个妹妹好不好?哆哆想要个妹妹。有了妹妹后,哆哆就可以跟妹妹一起玩了。”

    经张哆哆这么委婉的提醒,王秀花马上就反应过来了,她拉着赵小慧的手高兴道,“照我看,这八成是有了,这几个月一定要紧着些身子,有阿娘在,旁的事儿,你都无需操心,你只需要安安心心的把孩子给生下来,队里的活儿我去帮你顶上,这次可不能再出岔子了。”

    “阿娘,这八字都没一撇呢,万一是哆哆随口一说的呢,况且刚收割完第一季稻谷,离第二季还有两个月时间,这两个月队里活不多,我可以去的。阿娘年纪大了,怎么能让您老人家去顶我的活儿呢!”赵小慧微微红了眼,说实话虽然她当时也算是被骗到围丘村来的,虽然这个丈夫酗酒又打人,但她这个婆婆真是对她好得没话说。

    就拿她第一次生张哆哆来说,当时的她才十五岁,当时不知道怎么生,是王秀花一直陪着她,鼓励她安慰她,别的媳妇儿生产后的第三天就要下地干活,而她足足修养了一个月,每天王秀花都会煮一个鸡蛋给她补身子,甚至还去深山里挖野人参三七等给她补,每天她换下来的血衣,王秀花都会给她洗得干干净净的,还会用热水给她消消毒。

    她们的关系好到让人羡慕,虽是婆媳,更甚母女。

    “行,那都依你,现在你最大,你说了算。”王秀花笑意盈盈,若是这胎儿能顺利生下儿子,别人以后也就不会再嘲笑张强盛夫妇生不如儿子来了。

    当然对赵小慧而言,能给张强盛生个儿子,她也能扬眉吐气一把,更能获得丈夫的疼爱,说不定以后张强盛就会一心放在家庭,不会再酗酒了。

    想到这些,赵小慧似乎看到了往后幸福的日子在朝自己招手,脸上幸福的飞霞都要溢出来了。

    而张哆哆看着这两张黝黑又透着盼头的脸,不禁悲从中来,为这个时代的女性。似乎只要生下儿子就能解决很多问题,可真生了儿子就一定能过上幸福的日子吗?

    赵小慧休息了十多分钟,就强撑着往前走,只是这次不同,这次她心里装的都是儿子,脸上写的都是喜事儿。自然脚步也变得轻盈了很多,走起来不喘也不累了。

    最后竟在上午九点半赶到了村大队,村大队供销社的仓库里就跟菜市场一样人满为患,热热闹闹。

    瘦瘦小小的张哆哆很快就被那些人给挤了出来,乌央乌央的人头一片黑,而粮票兑换处更是排起了长廊。

    “阿奶,阿奶,你在哪儿?”跟别的小孩子不同,张哆哆就像是王秀花的小尾巴,不管王秀花去哪儿,张哆哆一定会跟着去,别人的孩子开口闭口喊阿娘,而张哆哆开口闭口就是喊阿奶。

    一开始王秀花以为张哆哆跟着赵小慧在门口等,谁曾想这张哆哆竟悄悄随她挤了进来,这仓库里人太多,又非常吵,有些人为了抢到满意的粮食,会不管其他人的死活,很容易就把别人给撞伤。看着挤在队伍中间的张哆哆,王秀花实在是不放心,没办法她只好又从队伍前头折了回来,一把搂起张哆哆,“你这娃子,怎么挤这里头来了?有没有受伤?”

    “阿奶,我没受伤,我想进来找阿奶。”张哆哆用她的小手紧紧的搂着王秀花的脖子,在她小小的世界里,阿奶就是一切。

    “好,那阿奶带着你一起去兑换物品。”对王秀花而言,张哆哆从来都不是累赘,是她幸福的小尾巴,要是有一天这小尾巴长大了,不再黏着她了,她反而会不习惯。

    王秀花她们一家子赚的粮票都不多,凑在一起才四十多张,能兑的物品很有限。

    有些大件的商品,像洋瓷盆,洋瓷碗,或者是水桶等这些大物件需要两张粮票,而那些好看的衣服棉鞋反而只需要一张粮票,因为那些棉衣棉鞋很多都破了一个大洞,所以所需要的粮票也要少点。

    除了用粮票兑换一些商品外,还能从队里拿些救济粮回去,这些救济物品跟抽盲盒一样,每人一麻袋,也没得挑选。

    所以有的人会在麻袋上扣个孔,看看里面都有些什么玩意。而那些老实人或者是去得晚的人,自然没得挑,抢到哪个就是哪个。

    王秀花她们不仅去得晚,还都是老实本分的人,最后没法子只能随便抢了个麻袋,拿着兑换的一壶油以及几个洋瓷盆就离开了。

    回来的路上,赵小慧很明显不太高兴,一开始王秀花还以为她不舒服,后面问明原因后,于是忙哄着这个心思细又懂事的儿媳。

    “你不要想这么多,你现在身子最重要,再说了这些也是公家的救济,能分到就不错了,还有好些户都没得份儿,去年我们就没拿到公家的救济,今年能拿到救济,还是托你肚子的福呢!”王秀花嘿嘿笑着,又去给赵小慧接了杯水。

    张家本就是在大山里开垦出来的荒地建成的村落,所以从家里出来不管是去哪儿,四面都是山,脚下都是崎岖不平的靠人走多了才摸索出来的路儿。

    住在山里的好处就是走累了,摘片大树叶就可以去接山涧水喝,这山涧水清凉可口,特别是走累了时饮上一口,瞬间就能解乏解渴。

    但这山泉水也不好装,一来是因为这水本就是地表水,且基本上是山中小溪或者是山上泉眼天然形成的水,水的旁边都是些青石,要接水的话,只能站在旁边的青石上,但那些青石非常滑,若是不小心滑了一跤很容易磕伤自己。

    可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水源,所以这水已成了家家户户的生命之水,缺一不可。

    每户人家都会准备一个干净的木桶,只要从队里干活回来还有空余时间就会找自家附近的水源,然后挑满一桶水,以便一大家子饮用。

    甚至在某些地区将“水缸不缺水”作为判断一个女人持不持家的标准之一。若是一个女人如果连水都不会挑,就会遭到别人的嫌弃或是嘲弄。

    “阿娘……”赵小慧有点不好意思低下头,眼里都是感激,她轻轻的抚上肚子。

    虽然才一个月而已,但她脑海中已经幻想着将来儿子的模样,也没人再指着鼻子骂她是不会下蛋的母鸡。

    这种谩骂,从张哆哆出生后没就没停过,让她在整个围丘村都抬不起头来,而她也就勤奋上进踏实过日,可不管怎么努力,别人都带着有色眼镜看她,时长日久连她都觉得自己低人一等。

    最怕的是被这种潜移默化的思想所影响,对她来说,她真的急需要个儿子。

    从月事推迟半个月开始,她就日日夜夜祈祷着,盼望着,每一天都过得很提心吊胆,生怕出什么意外。

    她一开始也没打算让家里人知道,这万一不是怀孕,岂不是让家里空欢喜一场,要不是童言无忌被张哆哆说了出来,估计也不会有人知道。

    不过这样说出来也好,就像心口的某块大石头终于着地了,心里更是踏实了很多。

    这一路上王秀花带着赵小慧还有张哆哆走走停停,生怕赵小慧有个好歹,花了大半日时间终于在十一点前走到了山背,走了大半日的山路,几个人也都有些饿了。

    此处离家不远,但考虑到赵小慧的身体,王秀花问道,“我们要不要在这休息下?”

    赵小慧本来打算直接一口气走到家,可当她看到这个地方时,就点头道,“那我们就休息下吧,正好我也累了!”

    因为此处正巧是山林涧,是王秀花大儿子—张强旺家附近。

    王秀花垫脚看了下隐藏在树林中只露出一角的木屋,心底更是五味杂陈。

    “阿娘,你想去大哥家看看吗?”

    “不了,估计人家并不想我们去。”

    自从出了那事后,张强财就搬出去,在山林涧建了个木屋,从此再也没有回来过。

    开始的那几年,王秀花心里也不是滋味,后来得知大儿子越过越好,心头也慢慢放下了。

    王秀花站在路口望了又望,有时候这短短的数十米,是两代人两颗心的隔阂,也是无法跨越的鸿沟。

    “走吧!再坚持一会儿就到家了。”休息下一会儿后,王秀花扶着赵小慧,还背着个张哆哆,正准备往家赶。

    谁知就在这时,看到张强旺的媳妇李细妹哭着跑了过来,而在她身后的正是张强旺。

    只见他嘴里囔囔着,“你再跑,再跑,我就拿刀砍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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