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张绪茆才缓缓道,“你阿娘嫁给我也有几十年了,这几十年也没过过一天好日子,眼看她生日要到了,我想把大家都叫回来吃个团圆饭,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儿,她心情一直都不咋好,大家团团圆圆的,她应该会高兴点儿。”

    最近的事情真的太多了,每个人都身心俱疲,而他跟王秀花肉眼看见的苍老,如今这个家还有他们两个老的撑着,一旦他们不在了,这个家估计就是一盘散沙。

    “我还以为多大的事儿呢,这个阿爹做主就行了,需要我做什么,我都乐意的。”张强盛给自己倒杯热水,实在是太冷了,这热水刚倒出来就不怎么热了。呵出来的白气越来越浓。

    “你呢?强国?”张绪茆看着不变态的张强国,见他一言不发也有点纳闷。

    张强国思考了下才说,“我们这几个都能随叫随到,就是张大牛他们兄弟三,恐怕是叫不来了。”

    这三兄弟本来就跟他们不亲,就连自己父母过世都不让他们进门祭拜,如今要拉下这个面儿去叫人,想想都是个头疼的事儿。

    “到时候我去请吧!”张绪茆长长叹了口气,“其他的人就由你们两个去通知,哦,对了,杀猪饭也在那天一起好了,这样就不需要再办一桌饭。”

    按照风俗杀猪当日是要请一顿饭的,都定在同一天的话,相对而言就少请一顿而已。

    “行,包在我们身上。”张强盛打着包票,爷俩几个又商量了一番这才回屋睡觉。

    日子像平常一样过着,家里人都不敢提起张强旺夫妇的事儿,就怕王秀花心里不舒服。

    可是自家人不提,不表示外人不会往心口上戳刀子。

    这日清早王秀花像以前一样去山泉那边挑水,回来途中小休时看到了丁香花。

    “嫂子,早上好啊”丁香花整张脸眉飞色舞的,精神头非常足,以前看到王秀花都会绕道的她,今儿竟主动跟人家打招呼。

    “嗯,早!”王秀花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准备离开。

    却被丁香花给叫住,“嫂子别这么急着想走啊?咋了,怕我了?我又不是母老虎,怕我做啥子嘛!”

    “你是找我有啥子事嘛?有事就快点说,我家哆哆还没醒呢!我得抓紧时间回去!”王秀花又只得停下来,她不解的看着丁香花,不知道这丁香花又在整什么幺蛾子。

    “也没啥子事,就是想问问心情好点没有?不过想想也是,这一个月时间家里就死了三个人,心情肯定好不到哪儿去,不过老嫂子,你也别太难过了,这人嘛活着就是为了等死的一天,说不定赶明儿我们这老不死的突然就死了呢!”丁香花故作叹息,“你要是心情不好啊,可以跟我这妹子聊会儿天,正巧我这两日也没什么事儿做,这不我那家富贵马上就要成亲了嘛,这娃子怕我累着,什么事他都自己去做,我也帮不上什么忙,这不就出来溜溜,没想到就碰到你了,要不去我家喝口茶,陪我唠唠嗑儿?”

    “让一下,我真的很忙,没空去喝茶,富贵能讨到媳妇,是祖上坟头冒烟,你跟我说这些没用,你得去跟老祖宗说!”王秀花心情差点极点,她本想绕过丁香花,谁知这人竟挡到前面来了,水桶一晃浇了人家一裤腿的水。

    “王秀花,你有病是吧?你死了儿子女儿的,拿我出什么气?我看你这毒妇,家里不死几个人是不会罢手的,说不定下个死的就是你那宝贝媳妇肚子里的那个,谁让你们一家子人都是恶人,之前把我男人害死也就罢了,今儿又想来害我是吧?”丁香花恼了,这大冬天的,身上沾一点点水都不舒服,而这可是整条裤腿都湿了,刚从山泉处打来的水特别凉,瞬间丁香花就冻得瑟瑟发抖。

    “你要骂就骂我,骂我儿媳妇干什么,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又怎么惹你了?今儿我要是不撕烂你这张逼嘴,我就不信王了。”兔子追急了,也会咬人,更何况这丁香花一向这么嚣张跋扈。

    “你撕烂我嘴有什么用?你儿子女儿不还是死了?你家老六不还是生不出儿子来?你再看看你家强明,就那个痨身子,恐怕也撑不了几年!”丁香花越说越过分,怎么戳人心窝子,就怎么来,满嘴喷粪什么都顾不上了。

    王秀花是出了名的好脾气,不管别人如何欺负到她头上,她都能忍住不吭声,顶多就是自己默默流眼泪。

    可今儿她实在是气得不行,将桶里的半桶水就往丁香花泼去,丁香花只顾自己骂得爽,完全没料到昔日懦弱的王秀花会突然朝自己出手,那半桶水几乎都泼在她身上,她身子一哆嗦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好你个王秀花,你竟敢拿水泼我,今儿看我不打死你!”

    说完就扑了过去,与王秀花厮打在一块。

    这是王秀花长这么大第一次打架,没有什么经验,但她也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既然要打就要下狠手,但又不能把人家给打残,她先是反手抓紧一把丁香花的头发,将她生生给拽了过来,随后用肘掣肘让她动弹不得,当然这丁香花也不是吃素的,她挣扎着就去抓王秀花的脸。

    两人纠缠在一起不分你我,而大清早的这路上也没几个行人,几个回合下来两人都负了伤。

    “王秀花,你给我等着,下回再让我见到你,我一定打死你这个悍妇!”丁香花擦了眼嘴里的血,那把搅屎棍的嘴也被抓了好几个口子,且头发扯掉一大把,此刻头发凌乱裤子湿透嘴角流血,十分狼狈,此时一边骂骂咧咧一边逃也似的回了家。

    同样的王秀花也好不到哪儿去,脸被抓花了,额头还有一个包,甚至衣服还被扯开了一条缝,裤脚也沾了些水。

    不过看着丁香花狼狈逃跑的样子,她心里还是高兴的,一直被人欺压,今儿也算是出了一口气。

    她又高高兴兴折回去重新装了一桶水,虽然带伤带脚步轻盈,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甚至还哼着小曲儿往家赶。

    刚一进门,就看到早起的赵小慧,可能是快到预产期了,这几日赵小慧吃不好睡不好,每天刚睡着就被肚子里的孩子狠狠地踢了一脚,这一脚力度不小,她又醒了过来,且再也睡不好了。

    于是就早起活动活动下,这才刚打开门就看到王秀花,她担心的问道,“阿娘,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衣服破了,脸上都是伤口?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一听到王秀花受伤,张哆哆是第一个跳起来的,都顾不上穿外套,就穿个里衣冲到王秀花跟前,“阿奶,阿奶,你咋了?”

    “没事,没事,阿奶没事,别担心哈!”王秀花满脸得意,像没事人一样将水桶里的水倒进水缸。

    这一番操作看得张哆哆跟赵小慧一愣一愣的,这是什么情况?

    见自己的儿媳妇跟孙女不明所以的看着自己,王秀花得意地说了句,“就是跟丁香花干了一架!也没什么大事!”

    “啥?干架?”这话一出,还在被窝里睡觉的几人都纷纷冲了出来,一个个都好奇的盯着王秀花。

    王秀花别说是跟人干架了,就能人家在她头上做窝,她都只是默默忍着,还一而再的强调千万不能惹事,也不准自己的子子孙孙惹事,隐忍已经成了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一环,深深刻进她的骨子里。

    这丁香花到底是做了什么事,能把这么好脾气的王秀花给惹急了?

    “那疯婆子那么厉害,你咋干得过人家?我去帮你揍他一顿!”张强盛说完就冲了出去。

    这张强盛是个急性子脾气又暴躁,这种情况怕是要出事,屋子里的几人都吓得跟了出去,谁知道才刚出门,见张强盛又回来了,还满脸笑容。

    “你笑什么?”赵小慧不解地问。

    “我是真没想到,阿娘出手真是狠,那丁香花的嘴都被撕了好几个口子,现在还流血呢!”张强盛一边说一边笑,这疯婆子一把嘴到处乱讲,也是该好好教训教训一番。

    张哆哆倒没心思说笑,看着自家阿奶身上的伤,小小心脏还是忍不住跟着疼,她找了根凳子垫脚,从墙壁上扣下不少蜘蛛网,将蜘蛛窝盖一个个的盖在王秀花的伤口上,“阿奶,这样是不是就没那么疼了?”

    给王秀花敷好伤口后,张哆哆又给王秀花拉了条厚裤子出来,“阿奶,你裤子湿了,快进来换件衣服!”

    这大冬天的哪有那么多衣服换,一般裤腿湿了就往上卷一圈,等回家坐在火炉前慢慢烤干就行,或者就这样穿在身上等它自然晾干,但看着自己这个小孙女不停的忙上忙下,王秀花心里别提有多高兴,这孙女真是没白疼。

    “阿奶裤腿没湿多少,等下烤下火就干了,哆哆快自己把衣服穿起,别冷病了。”王秀花这天心情似乎很好,脸上总是挂着笑容。

    王秀花休息了片刻就开始给一大家子人做早餐,看着他们一个个的意气风发去队里的背影,她觉得无比的幸福与满足。

    大伙儿都出去后,家里就只剩下王柱花跟张哆哆,今日太阳特别大,上午没事时王秀花就抱着张哆哆坐在门口晒太阳,时不时给张哆哆讲一些她的童年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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