妮可儿想,所谓的风水轮流转莫过于此。

    上辈子,优哉游哉的阿尔忒弥斯一役后,返航途中,她突然接到了护卫去往尤尼乌斯七进行“血之情人节”一周年悼念活动的粉红/歌姬的任务。结果这次任务,她前脚辛辛苦苦地与朋友们干掉了埋伏在尤尼乌斯七的地球联合部队,找到了拉克丝乘坐的救生艇,大天使号后脚紧跟来捡了个大便宜。为了完成任务,抱着有基拉罩着,她的生命安全应该有保障的心态,妮可儿主动要求断后,为迪亚哥和伊扎克带走拉克丝创造机会。结果她华丽丽地成为俘虏,华丽丽地被审查一番,华丽丽地蹲了两天班房,最后被基拉华丽丽地连人带机一起放跑。虽然如今站在事后诸葛亮的角度,当时要是不被俘虏,后面很多事情可能会被改写,然而讨论如果从来没有任何意义。

    而今,憋笑地看着基拉装腔作势地“审讯”俘虏,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妮可儿只觉得有种扬眉吐气的舒畅。日子过得愉快,心态理所当然地停留在了花季少女的状态。

    “玛琉·拉米亚斯上尉、穆·拉·弗拉格上尉、娜塔尔·巴基露露少尉,初次见面,我叫艾伦。你们三位以及伽莫夫号上各位的后续安置工作将由我全权负责。你们的情况我很清楚,请放心我不会向各位询问任何有关地球联合内情的问题,也不会强迫各位回答任何不愿意回答的问题。”

    一身休闲装束的少年没有丝毫军官的威严,若非切切实实地被铐在审讯椅上,场面看起来反而像是三名地球联合军官在面试一名刚入伍的新兵。

    “今天请各位过来,主要是我想和三位聊聊。你们被俘的情况,我方尚未向贵军通报,我可以随时不留痕迹地抹杀身为‘军人’的各位,所以希望各位不要为‘军人’的身份束缚思想。难得的机会,我想请各位仅仅作为被卷入战争的普通自然人,与我们两个被卷入战争的普通调整者聊聊对时局,对未来的看法以及愿望。请不用顾忌,这次交谈的内容绝对保密,请不要以‘质问军人战斗的意义,何等无聊’这类话搪塞。每个人在身为军人前,首先是一个拥有自主生命的人。若是非要觉得身为军人就得舍弃作为‘人’的全部,命令是唯一信仰,那我也只好调整态度对待抱有这种观点的人。制造绝对服从的士兵技术上不存在任何问题,只是太不人道,但如果本人有强烈的意愿主动放弃‘人’的权利,我会很高兴获得实体试验样本。”

    挂在俊秀脸庞的微笑依然如故,平和友善的气息却荡然无存,少年看似温软的眉缕间,骇人的杀意溢于言表。

    “……”

    空气温度仿佛突然简直冰点。被突如其来的巨大魄力震慑,背脊发凉的三人再不敢小觑这名怎么看都不像主事军官的少年。敛起稍显倦怠的表情,玛琉和穆打起百分之百的精神,重新认真地打量起这名少年;而本就正襟危坐的巴基露露,更加戒备地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抱歉,我刚刚说得有些过了,”见对面三人一副蓄势待发的警戒模样,本应是审讯官的基拉反倒一脸歉意地对他们说道,“以‘人’为对象,我可以保证各位的人生安全不会受到任何威胁,也不会强迫各位接受任何理念、思想。除了限制各位的行动范围以及接触对象,我保证各位不会受到任何敌视性质的对待。”

    “那个…,我还是想问一下,你,额不,您真的做得了主吗?”

    尽管刚刚为少年瞬间迸发出的压迫感所震撼,穆对于这名从外貌看,别说军官,连刚入伍的菜鸟甚至学生干部都不太像,怎么看怎么觉得只是名乖巧温顺的普通学生的少年的身份,依旧持保留态度。用余光瞥了眼一旁两位一本正经的美女,她们坚定的神色中,显然亦蕴含着几分不敢确信的疑问。在心中权衡了一下,穆决定相信自己直觉的判断,暂且认为这名少年对他们确实没有恶意,因而壮着胆子发问道。

    “弗拉格先生,很高兴您能将疑问直率地提出来,我认为这是个很好的开始,”原本淡淡的笑意加深了不少,少年显然对对方愿意主动提出问题显得很高兴,“那么请允许我重新自我介绍一下。艾伦是我的假名之一,巴基露露少尉或许不了解,弗拉格先生和玛琉拉米亚斯女士都知道一个代号吧,K·SF。”

    怎么可能?!听基拉提及K·SF这个代号,玛琉大惊失色。从事绝密研发任务,身为地球联合第八舰队司令官哈尔·巴顿的得意门生,玛琉犹记得她早在数年前就听恩师提到过这个人。

    这个于C.E58年突然出现在网络世界中的神秘人,多年以来戏弄各国核心情报机构于鼓掌之中。刚开始,各国曾投入大量人力物力追捕这个敢于到处留名的狂徒,然而一切努力都只是徒劳。但是没有追捕失败并不意味没有收获,能够如此完美地躲过所有反侦察手段,进出世界最顶级的防护体系如入无人之境,各国很快便意识到若是能将这个人或者组织拉拢,为己所用,收益不可估量。C.E60年起,各国不谋而合地向K·SF主动示好,而K·SF对于这些别有用心地拉拢表现出一视同仁地照单全收,逐渐化身为一个不偏不倚的情报中转点。没有人知道K·SF知道什么,没有人知道K·SF会将什么消息告诉什么人,更没有人知道K·SF到底是谁,全世界唯一的共识是但凡K·SF提供的情报从无错误并且价值连城。

    玛琉亦有一次与K·SF直接接触的经历。由于MS一直被认为是只有调整者才能使用的兵器,G系列机动兵器操作系统的研发需要从零起步,没有前车之鉴的创新,进展异常缓慢。两个多月前,作为技术部协调人,苦恼于软件方面的进度远远达不到预期的玛琉,忽然收到了一封来自K·SF的邮件。对此大名早有耳闻的玛琉,大喜过望地发现这封邮件的附件竟然是一个简易的操作系统框架。虽然这只是一个漏洞百出的初步框架,可对于在此之前找不到丝毫研发参考的软件团队而言,这份简陋的程序无异于最为及时的雪中送炭。

    这么一个多年来游刃有余地游走于各方势力之间,为各方势力所极力拉拢又高度防备,这么多年来没有露过一丝马脚的神秘人,竟然在这样的场合如此不加掩饰地承认自己的身份?!玛琉瞠目结舌地看着这名怎么看也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太过劲爆的坦白使她的心理防线无可避免地浮现道道裂痕。

    与面色惨白的玛琉相比,只在恩底弥翁一役中,因任务而从上级口中得知此人存在的穆,倒显得无知者无畏,“你说的K·SF就是…那个K·SF?!”

    “是,”爽快地给出肯定的回应,基拉看似随性地举起一只手比了个枪的手势。手臂漫不经心地一划,食指挨个指了指三人的额头,“我想我已经展示了足够的诚意,下面这个问题还请各位认真对待。一下子要各位谈谈对世界、对时局、对未来的看法,确实有些强人所难,所以请允许我更换一个更为直接明了的具体问题。一个不争的事实,地球联合诸国,尤其是大西洋联邦,一直深受阿兹莱尔财团为代表的蓝波斯菊势力影响;PLANT内部则亦有人偏激地试图让调整者成为这个世界新的主人。正在发生的这场战争,说到底是自然人和调整者在争利。出于一些私人理由以及PLANT更多是为调整者争取平权,地球联合则为了维持特权,我姑且算站在PLANT一边,不过我的目标可不是让PLANT成为新的世界霸主。通过战胜提升原本处于弱势的调整者的地位,建立自然人与调整者平等、和睦共处的新世界秩序,是我的愿望,我愿意为此奉献我的全部包括生命。身为正规军人,各位想必都有战死沙场的觉悟,那各位究竟愿意为了什么而献出自己的生命?像一条忠实的恶犬般毫无思考地服从上级命令撕咬敌人直到死亡?还是觉得身为一名地球联合军人,一名自然人,无论如何思考,PLANT和调整者永远必须与之对抗到底的敌人?亦或者也愿意为重铸一个平等和睦,不管调整者还是自然人都不需要再让十几岁的孩子上战场的世界而奋斗终生?”

    随着基拉的话音散去,审讯室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静。

    末了,“艾伦先生,请恕我直言,除了选择成为您的同伴,对于现在的我们来说,其他都是死路一条吧?”还是穆英勇地挺身而出,代替两位女士直言不讳地点破了弦外之音,“只是艾伦先生,既然您如此率直地告诉了我们这么多不该知道的事情,不知可否继续请教您一个问题,我们三个何德何能劳您大费周章地和我们说这些?老实说,我不觉得我们有任何值得您这样的大人物花力气谈心拉拢的价值。要是您能解答我的这个疑惑,我大概能死而无憾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独一无二的价值,这个世界走到今天这一步,尽管贡献大小有差异,但这诚然是每个人共同选择的结果。如果做得到的话,我是很想和世界上的所有人聊聊,看看到底大家期待的世界究竟什么样,”莞尔一笑,方才杀气腾腾的胁迫好似从未发生,基拉从容不迫地坦然应道,“很遗憾,我只是一名普通人类,不可能去了解每一个人的想法,因此我只能选择我认为具有代表性的合适对象进行交流。我觉得三位是非常理想的调研样本,首先在这个战火纷飞的时代,我认为一线军人的看法最值得倾听;其次三位虽然都是军人,可我清楚各位的性格观念各有千秋。当然,我还有一些个人理由,不过我想我没有事事告知各位的义务。”

    语毕,环视了一圈三人沉思的神色,基拉猛然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被铐在座位上的穆,右手握着的扎夫特□□的枪口稳稳指着他的眉心,“闲聊到此为止,从男士开始,弗拉格先生应该没异议吧?我相信各位都是有气节的地球联合军人,就不问各位是否愿意投诚了。二选一,虔诚地与PLANT、与调整者战斗到死还是愿意探索其他的答案?10秒钟时间思考。”

    转头向妮可儿示意了一下,妮可儿泰然自若地起身走到一旁,按下了计时器。

    10,9,8……

    冰冷的电子音在周围回响,空气的流动凝滞于这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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