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请问可以打搅一下吗?”会后不久,基拉来到雷的房间门口,按响了通讯器。

    等了几秒,虽然通讯器那边没有回应,但门禁的指示灯由红转绿。

    移门打开,基拉走了进去。“雷哥哥还要忙多久呢?”回荡在明亮的房间里的是一个稚嫩的童声,“还有玛琉阿姨他们,还会回来吗?”

    “下周,”看着屏幕里一个个挨在一起,凑在摄像头前的小脑袋,雷笑得温暖而慈爱,“玛琉他们下周应该也会回去,这段时间不要给爱玛和去帮忙的哥哥姐姐添乱啊。”

    “放心吧,”与雷对话的是屏幕正中的一个小男孩,“我们有好好听从爱玛阿姨的安排。”

    “嗯,这几天你们都想想,想我带些什么回来或者等我回来以后带你们去哪里玩,”雷和颜悦色道,“时间不早了呢,你们是时候准备休息了。”

    “好!”孩子们异口同声地回答道。

    “那么回见,晚安。”

    “晚安。”

    切断通讯,雷抬头看向一直耐心地站在他桌前等候的基拉,“什么事?”和蔼可亲的笑容转眼消失无踪。

    早已习惯雷对自己情理之中的冷淡,基拉友好一笑,“我就想问问你有没有什么话想带给他?”

    没有立刻作答,雷沉默地注视着来者,冰蓝色的眼眸中回转着说不清的情愫。为了创造眼前的这个“极致”,许多生命成了牺牲品,他也是其中之一。即便雷自始至终都没有那么恨眼前基拉,可要让他真正接受这个人,心中总有一道跨不过的鸿沟。他们可以相互理解、相互扶持、共同努力,实现他们相似的目标,但残酷的出生都永远绕不过去的坎。经过这些年的深入接触,对于基拉本身,雷完全认可。基拉不仅在能力上达到了预想中的“极致”,海纳百川的性格更是包容理解地接受了他一切的挑刺。可即使如此,他亦无法向基拉露出笑容。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道,“那就代我告诉他,另一个他做出了不同选择。”

    对于克鲁泽,雷的感情同样复杂。他们拥有一模一样的基因,从纯生理学角度而言,他们是同一个人。然而事实上,他们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他们有不同的经历,不同的思想,不同的愿望。他虽不认同另一个“自己”的理念,却也不认为那完全是他的错,更不用说最初是他将自己带出了地联的实验室,给了自己第二次生命。

    这些年来,遇到重要问题,向来是由他和基拉、尤利共同讨论做出决定。妮可儿想起过往后,重生开挂决策团就又多了一名成员。克鲁泽一直以来被当成一枚重要的双刃棋子使用,基拉他们不便或者不想自己透露给联合,却有必要传送的情报,最终都经由克鲁泽传递。除掉他,虽难度不大,却也是一件需要认真考虑的事情。这件事由基拉提议,妮可儿和尤利均表示同意,而他选择了弃权。于理,基拉的提案没有任何问题;于情,雷与克鲁泽之间还是有种微妙的同感共情。

    完全理解雷心情的基拉,也从来只识趣地同他进行必要的接触,“我会带到,打搅了,”说罢他便离开了雷的房间。

    C.E71年5月12日PLANT标准时间上午3点,统合设计局格纳库。

    尽管还是凌晨,但由于spit break作战还有5个小时就将正式发动,此时的格纳库内一派忙碌。完成最后的检查工作,总控那里各机陆续传来准备完毕的信号。“祝各位武运昌隆,”正式参与作战前,基拉他们首先要与各自的队伍汇合,因此他们将在这里别过。

    7架MS依次出发,离开PLANT本土防御圈后,便开始朝不同方向进发。3小时后,妮可儿等人与准备突袭巴拿马的小股空降部队合流。

    PLANT标准时间上午8时,01号通讯频道,“——我等深切祈盼通过此次作战及早结束战争。为了彰显真正的自由与正义……”帕特里克萨拉低沉庄严的声音在频道内响起,“我宣布‘割喉作战’开始!”

    紧接着,除了妮可儿他们所在的这小股部队,其他集结小队中的大部分将士都因接到的指令陷入短暂的诧异。

    “8时,‘割喉作战’发动——”

    “事务局发文之第六号作战,准许开启!识别代号‘割喉作战’——目标……”

    “目标,阿拉斯加地球联合军总部——‘JOSH-A’!”

    “‘割喉作战’已经发动。目标是阿拉斯加‘JOSH-A ’!”

    作战的目标从之前一直声称的巴拿马质量加速器转变为地球联合总部所在地的阿拉斯加,显示在众人面前的画面,从原本的巴拿马切换到了北美北境。事先大肆宣传攻击巴拿马仿佛只是个幌子——佯装要夺下地球最后一座质量投射装置,让地球军将守备力量集结在巴拿马,进而趁隙捣毁防卫薄弱的最高司令部,这仿佛是真正的“spit break(割喉)”。

    很快,大部队从惊愕中清醒,每一名扎夫特兵都明白了其中的意图。【——这下你们完啦,自然人。】,这样的想法从数不少的人的心底冒出。

    与此同时,在一艘扎夫特潜艇的会议室内,有三个人只觉背脊窜起一股寒意。穆、玛琉和巴基露露在基拉的安排下,被送到了这艘指挥官和两成船员都是“家”的成员的潜艇上。“就算我再怎么保证你们在这里看到和能够查阅的情报消息没有经过任何修改,我想还是无法抹消你们心中的怀疑,”两周前的一次视频联络中,基拉曾这样对他们说到,“那么这次就让你们去一线看看,联合的面目和现在扎夫特的面目。”

    然后,他们就从孤儿院被一路押送到了这艘潜艇上。

    “可恶的扎夫特……”

    此时的会议室内只有他们三人,桌上还摆放着为他们准备的茶点。当然,会议室门的电子锁处于锁定状态、有监控时刻记录着室内的一切都不是什么值得特别说明的事。

    “所以那位艾伦先生到底想给我们看什么,背后又隐藏着怎样的目的,”叹着气看着一脸咬牙切齿的巴基露露,穆完全想不明白基拉的用意。

    扎夫特先前想攻陷巴拿马,说起来还是通过阻断地球军和宇宙之补给路线来保卫PLANT的积极防御策略,但如今他们的目标竟然是联合总部阿拉斯加,这是在强调防御的表面行动下,暗藏了一颗积极主攻的心。

    这不是在拆扎夫特的台,让他们看到扎夫特残酷好战的一面?

    另一边,玛琉与穆一样百思不得其解。这些天来在孤儿院亲身体验,令她渐渐动摇了曾经坚信的联合代表正义的信念。或许扎夫特真的只是在为守护调整者的一方家园而战,她慢慢有些相信了这个说法。可如今摆在她面前的这一切,扎夫特行动的正当性也在根本上被动摇。他的目的究竟何在?他们又能否在接下来的战斗中找到答案?

    由于攻击目标临时变更为阿拉斯加的JOSH-A,因此从发令到实际攻击开始,中间历经了72小时。

    与曾经的任何一次作战都不同,这次扎夫特对阿拉斯加的攻击采取了先小股突入主力包围蚕食的思路,突入阿拉斯加的力量均为高机动性的盖茨和改良款迪恩。这一切说到底都是让大部队尽量保持与阿拉斯加的距离,方便到时候的撤退。

    阿拉斯加晴朗的天空中出现了几个小黑点,复数个降落舱直接被投放到了JOSH-A的核心区附近。“请各位到指定区域待命,待会儿尽可能帮助所有人撤离,”这些降落舱搭载的MS的机师均是“家”或者效忠阿玛菲家的人,他们身上背负着这片战场上最重的责任——在独眼巨人引爆前协助在爆炸范围的扎夫特撤离。

    “是!”

    下达完命令,基拉调出一个监视信号进行查看。以他目前的权限,在配置给克鲁泽的机体的操作系统中植入个监视后门易如反掌。只见代表克鲁泽机信号的红点从阿拉斯加外围势如破竹地突入JOSH-A内部,可航线却逐渐偏离群体。

    细不可闻地轻叹了一声,基拉操纵机体朝克鲁泽机的方向飞去。

    穿过一扇隐藏在瀑布后方的闸门,配色与曾经的自由高达如出一辙的机体沿着这条内部通道长驱直入,很快便到达了“Grand Hollow”核心区域。正如信号显示的那样,克鲁泽已将他的盖茨停在了一个空堂堂的洞室内,人不知去向。

    东亚方面很好地领悟了先前与他们共享的暗示的含义,以各种理由将多数派驻在阿拉斯加的部队撤出,实在撤不了的,此时则正与领受到特别命令的扎夫特小队在阿拉斯加外围进行“激烈的表演”。同时,他们顺水推舟地将JOSH-A内部的平面图作为回馈交给了扎夫特,反正这次作战后JOSH-A也不存在了。

    基拉轻车熟路地摸到了管制室门前,管制室大门半掩,微暗的室内只有一名身着扎夫特白衣的男子在控制面板上查看着什么。

    砰!

    一声枪响在嘈杂的警报声中响起了,“劳鲁克鲁泽队长,你因为叛国罪被捕了。”

    基拉使用的是具有强力麻痹效果的特殊子弹,在瞬间剥夺人的运动能力的同时,中枪者依然能保持神志的清醒。克鲁泽应声倒地,难以置信地看着从门外阴影中出现的身影,“你究竟是什么人?!”他来此本是想愉悦地欣赏人类自相残杀,可这个半路突然杀出的程咬金令他措手不及。

    “基拉大和,或者更准确的说是基拉响,”迈步走到克鲁泽面前,基拉将枪口对准克鲁泽的头部,大方表明了自己的身份。昏暗的灯光下,紫眸中回转着出深邃而复杂的光芒。

    原本咬牙切齿的克鲁泽,听到这个名字,突然疯狂大笑起来,“哈哈哈,原来如此!看起来你什么都知道了啊,不愧是人类的梦想,最完美的调整者!原本以为你一定不会活下来,没想到啊,这不是叫我们这种人也不由得想要相信了吗?相信他们眼中的疯狂梦想!”

    “人不能决定自己的出生,但愿意相信什么取决于你自己,”俯身摘掉覆在克鲁泽脸上的银色面具,基拉凝视着这张表情扭曲的脸上刻满的无数深沉的皱纹,“再告诉你一件事,另一个你让我转告你,‘另一个你做出了不同选择’。”

    基拉的话令克鲁泽嘲讽的神情出现了片刻的凝滞,“什……”

    “最后,对不起,”但没等克鲁泽说完,又一声枪声在管制室内响起。

    一条在仇恨与愤怒中挣扎了25年的生命,自此画上了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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