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E 74年3月15日,PLANT标准时间下午6点。

    “妮塔,好久不见,”第二天傍晚,露娜和真一起,先来到妮塔的驻地接上她,再一起去往拉克丝和基拉在PLANT的住所。他们约好的时间是晚上7点,让拉克丝可以有时间准备料理。

    根据读取到的记忆,军校时妮塔因为性格原因,同届生里除了跟一个叫阿格尼丝·吉本拉特的不对付,跟其他人的关系都过得去,于是妮可儿友好地说到,“好久不见,真。”

    不过,虽说关系还凑合,除了露娜,妮塔跟其他人也没什么额外私交。简单打过招呼,三人直接出发,一路上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气氛不算太热闹却也不至于冷场。拉克丝和基拉在PLANT的住所位于四月市核心区域,周边有着很严格的安保措施。通过认证,车辆顺着内部道路一路蜿蜒爬坡,开了大约五六分钟才抵达停车区。直到转过最后一个弯,住所的主体建筑才映入眼帘,这是一栋极富现代设计感的二层小楼,奢华却略显清冷。没什么家的感觉,妮可儿在心里默默地将这个地方和自己的窝进行对比,这是否在暗预些什么?

    按响门铃,过了十几秒,“欢迎,”换上居家服的基拉前来开门,温软的气质没有一点儿军人的气息。

    有多少年没见过这么纯白的基拉了,眼前的人与记忆深处那个温软可欺的模样瞬间重合。看愣了两秒,幸好开门的不是黑喵形态,不然妮可儿真害怕自己把持不住。擦掉心中不该流出的口水,妮可儿做起妮塔此时应该做的事情,立正敬礼,虽然都没穿军服,该有的礼节还是要顾到。

    没有回礼,基拉只是微笑着摆了摆手,“今天是邀请新朋友做客,妮塔小姐不用这么拘礼,都快进来吧。”

    跟着露娜和真一起走进屋子,“基拉,你招待大家先坐,我这边马上好哦,”拉克丝的声音从料理台边传来。

    在基拉的引领下,妮可儿跟着露娜和真来到餐桌边。餐桌上已经摆放了好些菜品,海鲜沙拉配烘焙芝麻酱、鸡蛋卷、切片烤牛肉配芥末酱、炸天罗妇,料理台那边还在继续传来煎炸的声音,大概是在煎可乐饼。

    “你们随便坐,我去帮下拉克丝,”通过事前的了解和昨天的见面,基拉知道自己在的话,“妮塔”会很拘谨,所以他体贴地将空间留给三人,让来过两次的真和露娜安排他俩的友人坐下。

    “好的,队长,”露娜立刻领悟到了基拉的意思,她先拉着妮可儿一起坐下,然后让真坐在妮可儿的另一边。

    三人坐下后不久,基拉和拉克丝便分别端了一盘炸好的可乐饼从料理台那边走来,“久等了,”将手里的菜品放下,拉克丝开心地说到,“昨天太匆忙了,今天终于可以定定心心地聊聊了呢。”

    “谢谢款待,”一桌子的菜,色香形俱全,一路上又听露娜和真不断夸奖拉克丝的厨艺精湛,妮可儿期待拉满。她的几次人生里,和拉克丝的关系仅限于普通伙伴,这是自己第一次有机会品尝品尝她本人的手艺。

    由于时间不早了,一开始,大家默契地一起边闲聊边用餐,氛围十分放松。啧啧,不愧是基神夫妇,自家黑喵厨艺顶尖,粉红女神也是深藏不露,美味的食物让妮可儿对拉克丝的好感度从泛泛之交一下提升到莫逆于心。

    约莫十几分钟后,待众人吃了个半饱,“妮塔小姐昨天说有一些疑问,方便的话可以讲讲吗?”拉克丝提起了今晚的正题。

    咽下嚼得正欢的烤牛肉片,“我认同罗盘的目标,也愿意为和平贡献一份力量,”放下餐具,妮可儿敛起表情,“但是…我想各位都知道,我的父母死于镇魂曲的攻击,我不想去仇恨自然人,可我既无法阻止其他人的敌视,也理解他们的愤怒。而自然人那边,愚人节危机和尤尼乌斯七的坠落,也伤害了大量的无辜平民,很多人因此接受了蓝波斯菊思想。听了露娜的讲述,我很羡慕你们之前所处的氛围,大家想要的都是和平、都是结束战争,即使曾经敌对,最终也因为同样的理想化干戈为玉帛。我在的小队,除了我,其他人都对没有彻底清算联合使用镇魂曲的罪行非常不满,认为停战是靖绥主义,我个人也经常被贝克队长批评太软弱、没有血性。我们这样的小队扎夫特不是个例。自然人那边恐怕也有不少人抱有相同想法,想要调整者血债血偿两次大战中造成的伤害。仇恨很容易产生,却很难化解,我们真的可以找到两方间的平衡点吗?”

    结合妮塔的亲身经历,妮可儿提出的问题十分尖锐。看动画时她就觉得主角团高尚的人太多,与C.E世界的芸芸众生接触过少,进而高估了普通人的思想境界,低估了仇恨、歧视、嫉妒等负面情绪的力量。两辈子的经历,也印证了这一点,诚然有很多人渴望和平,但也有为数不少的人出于各种理由,并不希望战火平息。

    静静听着妮可儿的阐释,其他人不约而同地放下餐具,坐正身体。耐心地听完她的疑惑,没有人在第一时间给出回答。妮可儿感受到,露娜和真有些惊讶向来默默无闻的同届友人会提出这么现实又深刻的问题,拉克丝和基拉则是陷入了沉思。原本轻快的气氛,因妮可儿抛出的问题,变得安静而略显凝重。

    沉默了许久,“这确实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基拉率先开了口,他的语气平稳而坚定,“可再难的事情,也总要人去做。妮塔小姐愿意和我们一起吗?”

    看着基拉看向自己的目光中隐隐蕴含的对未来的期许,妮可儿忽然意识到了“钥匙”的方向。否决了‘命运计划’,基拉认为自己有责任也必须为这个世界找到另一条可行的道路。这样的想法很好,但他低估了其中的难度。被摧残的花儿,是可以再种下,可如果有人持续不断地摧残,又何时才能看到花儿盛开?这条路恐怕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看不到尽头。

    真正的英雄,需要认清生活真相后依旧热爱生活,原著中的主角团作为第三方势力,尽管在两次大战中名扬四海,可他们从未身处过真正的矛盾核心。他们曾经历过的,是作为场外势力,进退自如地针对性干预;可如今他们选择主动入场,他们就会知道什么叫身不由己。在全球瞩目的舞台上,被条条框框束缚,带着镣铐起舞,还要被各方评头论足,这事儿可太难办了。

    “之前队长指责我战斗时太仁慈,击落敌机后不补枪,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觉得那样不合理,”不过,这种事真得在一袋米扛几楼后,才能有真切体会,事先说再多也只是纸上谈兵,“如果真的有其他道路,我希望能一起参与寻找。”基神夫妇有信念,可这份信念此时的根基还不稳固,帮助他们彻底理解该如何坚持这份信仰,大概就是“钥匙”的所在。

    稍显压抑的氛围得到了舒缓,餐桌上的气氛再度活跃起来。妮可儿坦率真诚的态度不仅博得了进一步的信任,更让人对她的遭遇有些心疼。一顿饭聊下来,“放心妮塔,调任手续这边会安排好,到时候你只需要交接一下日常工作,直接过来报道就好,”基神夫妇都已对她熟络地直呼其名。

    “麻烦了,谢谢,”七分真意、三分伪装,不管从哪个角度说,妮可儿都是真心想要帮他们,“我会努力。”

    三天后,完成了队内事宜交接的妮可儿,来到队长办公室进行最后一步流程。看了眼妮可儿递来的调任通知,贝克冷哼了一声,随手签了个字,厌恶地扔回给她。叛徒,妮可儿从进门开始,就读到了贝克对自己的评价。拿好通知,立正敬礼,对面的心声不影响妮可儿做她该做的事。

    不耐烦地摆摆手示意她快走,贝克不想跟叛徒说话。先前战斗中,这名平时不声不响的队员表现抢眼,曾让他觉得在纠正她怯懦的性格后,可以委以重用,却不想她竟选择与自然人沆瀣一气。她的父母不也死在镇魂曲的攻击下?镇魂曲遇难者的墓碑都没有立完,她就跟自然人和解了?贝克越想越觉得自己当时把她当成可塑之才是瞎了眼。

    “谢谢队长,”不管对方怎么想,妮可儿按照自己的节奏完成了所有流程。

    C.E 74年3月20日,PLANT标准时间上午9点。

    “欢迎加入罗盘,”选择这天入队是因为这天上午基拉不需要跟着拉克丝一起去跑会场,可以亲自接待,“因为目前还在筹备状态,机体之类的都没确定。我跟露娜玛利亚和真说过了,这段时间让他们先带你熟悉一下队内的环境,有问题可以直接问他们。我这边暂时没什么要交代的,目前的话日常工作跟你们之前的安排保持一致就行。”

    “是!”丝毫没有命令感的“任务”布置,基拉的态度完全就是学校里接待新入学学妹的学长。

    这一次,有所准备的基拉第一时间回敬了一个还算标准的扎夫特军礼。回完礼,他继续说到,“前两天露娜玛利亚告诉我,你以前也是学软件工程的?”

    “是的,听露娜说您是这方面的大佬,有时间的话,我有好些问题想向您请教,”憧憬却不至于过分热情,妮可儿一脸期待地盯着基拉。

    “我只是比较喜欢这个方面,再加上平时一直在使用,比较了解,”面对妮可儿的称赞,基拉谦逊地说到,“有问题现在就可以聊一聊,今天上午我都有时间。”

    对方这么贴心地特意腾出半天时间答疑解惑,妮可儿自然不会拂了基神的好意。一口气抛出一串事先想好的有关MS操作系统优化的难题,“抱歉问题有点多,”见基拉原本柔和的神色逐渐严肃,明知他只是在思考自己提出的问题,没有一丝不满,妮可儿仍装出一副忐忑的样子地解释说,“这是我成为MS机师后,积累到现在一直没有想明白的问题,之前也找不到人请教,就一下都说出来了。非常抱歉,是不是有些得寸进尺了?”

    “怎么会,”见妮可儿惴惴不安,基拉连忙安慰道,“你说的这些问题都很有难度,能被这样的问题困扰,足以体现你的专业素养。”

    听到基拉的肯定,“谢谢您,”褪去脸上的忐忑,妮可儿的表情中浮现出些许热忱,“那这些问题…”

    “这些问题一句两句解释不清,这样你先去放一下物品,然后我们格纳库见。”基拉沉稳回应道,“不过一个上午的时间恐怕没法解释所有问题,有几个问题,我也得再想想。今天上午解释不了的问题,我后面有时间再约你,你要是有新问题也尽管继续跟我说。”

    “太感谢了!那我先告辞一下。”

    “去吧。”

    飞快敬了个礼,妮可儿离开了基拉的办公室,用专业知识套近乎,果然是跟基神拉近距离最高效的方式。方才提出的,都是妮可儿和自家黑喵曾多次讨论的问题,这些问题难而实用,适合长期不断沟通,总之今后她不用担心跟基神无话可说。

    C.E 74年3月20日,PLANT标准时间中午11点45分。

    突然响起的蜂鸣声,提醒基拉是时候去准备下午的行程。“……抱歉,今天先到这里吧,”快速讲完正在解释的一段程序设计逻辑,基拉遗憾道,“剩下的只能下次再说了。”通过这天上午的交流,基拉发现妮塔的专业技能能力,比他预想中更强。她不光在很多方面有自己独到的深入见解,对于原先存疑不理解的部分,也是一点就通,自己很久没有这么愉快地跟人交流专业领域的内容。

    “今天我学到了很多,真是麻烦您了,”除了用词依然谦卑,妮可儿的神态里已找不到一丝拘谨,“总之非常感谢!”

    “说实话,你的问题也让我想到了很多新东西,”基拉坦诚道,“真的很高兴你愿意来这里。”

    “哪里,以后还要多请您指教。”

    “相互学习吧,”基拉很庆幸罗盘没有错过这样的一位人才,“上午我跟露娜玛利亚说了,让她这会儿在餐厅等你,我下午还有事先走了。哦,对了,没有外人的话,就不用老是敬礼了。”见妮可儿又迅速立正准备敬礼,基拉赶忙阻止。

    “额,好的队长,”注重礼仪一方面符合妮塔的性格,另一方面妮可儿也借此提醒自己别在这个与自家黑喵长得如出一辙的人面前太过放肆。她是来帮助基神夫妇,而不是来破坏或者参与这个家的。这会儿既然基神明确说了别太客气,她也只能在精神上不断提醒自己别忘了眼下的身份,“队长慢走。”

    “回见。”

    “回见,”有了个良好的开端,希望接下来一切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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