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木夜琉不是个冷淡的人,她只是不知要怎么和其他人一样,表现出她的情绪。

    泷川雅贵可以说幸运地,曾读到过类似的故事。

    那是名为厄休拉·勒古恩的作家笔下的短篇,主人公由于共情的能力过强,变成脾气暴躁,惹人讨厌的家伙。

    泷川雅贵想,青木夜琉正是故事里主人公的反面,她将所有压缩进自己的身体里,收敛了全部外放。

    但和主人公一样的是,两人都心地善良。

    莲参与制作的绘本里也有类似的情节。

    绘本里的主角从小时候开始,就难以理解别人的意思,遇到了不少困难。后来,他得到了一个面具。只要戴上面具,他就能顺利和他人交流,他再慢慢长大,在这个世界上行走,过上了哪怕没有面具,也感到幸福的人生。

    正如这两个故事里都存在的,想要理解主人公的角色一样。

    泷川雅贵,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青木夜琉对外交流的解说者。

    对他而言,这不过是举手之劳。

    在众人围在一起时,和大家一起聊天,偶尔和青木说上几句话,让她不至于尴尬。

    在她只有一个人时,也和她寒暄几句,同她聊聊一起工作的人,让她同其他人更亲近。

    或许是母亲婚姻的关系,在神社工作,再加上和高中生们混在一起,泷川雅贵的交流能力,在近年内突飞猛进。

    有时候,他都会忘记自己在大学里是怎样浑身带刺,以至于有同学过来同他见面,都感叹他真是变了样子。

    才二十岁出头,他好像就找到了自己人生要去往的地方,看着朝气蓬勃,在探寻未来的高中生,泷川雅贵会感到快乐,而面对着困惑着,不清楚自己站在哪个位置的青木夜琉,他则认为应当多加照料。

    作为年纪稍小的他,照顾比他年纪大的人,也不是第一回了,比如莲,就足够让人操心。虽说不管是家人还是他,对莲的关心都无法影响这个哥哥的行事风格,泷川雅贵对青木夜琉的叮嘱,却有被她好好地听进去。

    其实也都是一些琐事,比如工作上的指点,生活上的提醒,他也不止对她一人说,可忘记带伞的还是会忘记,青木夜琉则是那个听后会多带一把伞的人。

    可是,她把伞全借给了其他人,忘记了她只带了两把。

    “真是没办法,”泷川雅贵说,“神社虽然也有伞,但今天雨太大,我送你回去吧。”

    青木夜琉是走路来神社的,每天来回要一个小时。

    这般雨天,在结束工作后,不大方便练习弓道,与其呆在神社里,或许要被妈妈抓去聊天,不如出门兜风。

    青木夜琉自然和往常一样沉默,是在做决定,泷川雅贵却没给她犹豫的时间,而是直接拿出了车钥匙。

    “走吧。”他说。

    窗外的雨很大,大到整座城市都在雨里,车里的人则像是坐在小型的观景台中。

    青木夜琉看着窗外,宛如观看着雪景音乐盒。

    “你知道吗,”泷川雅贵的声音在她身旁响起,低低沉沉,“你有粉丝了。”

    巫女的存在,也会对来神社的访者造成影响。

    活力四射的高中生固然受到欢迎,但也有人因青木夜琉特意跑来。

    老人家似乎更喜欢她,说这女孩安安静静,但做事认真,还问她在哪所学校上学。

    “二十六岁了?”上了年纪的氏子们和泷川雅贵一般惊讶,随即又问:“那是单身吗?有孩子,还是离了婚?她是住在这附近吧,我得去打听一下。”

    这位氏子的家里,好像是有还未结婚的孙子。但做媒做到了神社里,泷川雅贵多少有些不算太愉快的情绪,大概是无奈。

    没想到老人不是开玩笑,真的去打听了,众人也一同得知,青木是从北海道回来的,家里只有一位父亲,在不久前去世,丧事是由寺院做的,因而神社这边并不清楚。

    其他信息,无非是她和泷川雅贵是高中时的校友,不过她毕业时他升上高中,所以没见过。

    青木夜琉的过去依旧成谜,现在也是,但这些或许并不重要,她作为巫女的时间也快要结束了。

    离别总会有不舍,随着年纪增长,泷川雅贵逐渐意识到这点。正如高中生们有一天会毕业,去到远处,而他则会一直留在这里。

    莲好像说过,他就是不想要离别,才让自己主动出击,去到各个地方。这样其他人便只有等待,而他一直在前行。

    “真是恶劣的想法。”他听后,对莲这么说:“但我也能理解。”

    “谢谢。”

    泷川雅贵握紧了方向盘,微微侧头。

    青木夜琉正看着他,眼睛垂下又抬起。在这几个月,她的头发长长了一点,长到落到了耳朵下方。

    之所以平整,是因来神社那日,泷川雅贵的妈妈用剪刀为她稍加打理过,说巫女可不能头发乱糟糟。

    她的头发很黑,又细,虽说不怎么喜爱说话,但妈妈说她的性格一定很好。

    她也比外表要强壮,其他人说搬不动的东西,青木夜琉却完全不知要偷懒,一人哪怕累到喘气,也会把它们搬去仓库里。

    所缺少的,仅仅是一丝生气,但若这是她的天性,也并无所谓。

    如今泷川雅贵面对她时,已不再担惊受怕了。当初那害怕吗,他现在想,或许并不是,与其说是担心她做些什么,不如说他是在小心自己,希望自己不要做出伤害到她的事,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谢谢你,一直在帮我。”青木夜琉缓缓开口:“我,其实遇到了一些事,导致没法和人好好交流。在做巫女前,已经接连换了好几份工作,说是从北边一直逃回来的也差不多……在神社的这几个月,我却觉得,好像可以重新开始走下了去了……”

    就像是受伤鸟,再次看到了天空。

    泷川雅贵不是没看路,也不是在走神,而是突然有人跳到了车前,导致他一个紧急刹车。像是撞到了人,但又没有冲击。

    青木夜琉的声音戛然而止,泷川雅贵立刻松开了安全带,下了车,雨大到覆在全部的车灯上,车前的人没被撞到,让泷川雅贵松了口气。

    但男人没有撑伞,一身西装全都湿透,所以像是出了其他问题。

    泷川雅贵要走上前去,就听到眼前的人发出低低的吼声:“是他吗?就是他吗?!”

    浸泡在雨里的男人,像是陷在绝望里,没有任何体面,声音清晰无比。

    泷川雅贵还没搞清楚状况,这人就冲了过来。车灯的闪动声,雨打在地上的声音,泷川雅贵神经反射般地迈出脚步,刀刃刺痛皮肤,他看到青木夜琉脸上的神情。

    她带着绝望,注视着这一切。

    第一次见到她的那天,他是不是在想,不要发生麻烦的事就好?

    睁开眼睛时,泷川雅贵看到坐在他床边,扯开了一个笑容的莲。白色的房间,床头放着看望者拿来的果篮。

    泷川雅贵脱口而出:“她还好吧?”

    “谁?”莲问。

    “谁——当然是——”

    或许,已经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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