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男人躺在病床上,并没有入睡,他很少失眠,尽管坏事做尽,可他却从不在深夜去审视自己,他像一只虚无缥缈的灰尘,随时可以被风吹向天空,也可以飘落地面。

    偌大的宇宙,人类本身就如尘埃般渺小,当你为你所谓的心事去烦恼,思绪飘向远方,它踏足宇宙,你会发现这本就是一粒沙子……

    他深知这个道理,所以用着仅有的时间,去享受仅有的快乐。

    可今夜注定无眠,他的伤口很痛,当他闭上眼睛,全身被黑色雾气笼罩,痛感会放大千倍。

    鸟鹏按照他的吩咐把宋明清送回了西乔枫林,此刻留在医院陪他的只有唐小龙。

    听着隔壁床传来的阵阵呼噜声,他只觉得安心。因为他从小就是听着唐小龙的鼾声长大的。

    往事历历在目,他似乎在意识并为完全模糊之时置身旧厂街。

    卖菜的刘婶笑呵呵地跟他摆呼着手,他跟在唐小龙身后,游走在众多摊位之间,一家一家的视察着……

    事情愈演愈烈,他用力地拍了一下高启强肩上扛着的电视机,他对着安警官捂着心脏,说着自己的病史……

    徐雷死了,上了新闻,这些天他特别害怕,他害怕事情的真相会浮出水面,他被打的很痛,他的鼻子流出血液,止都止不住,他闭上了眼睛,倒在墙角……

    再次醒来,他求着麻子放了自己,他捂着头,他害怕麻子会一脚踢上他的脸,他已经被揍成花猫了。

    “虎哥好!”

    门童大声地冲着他招呼道,脚下的地板变成了金白色相间,那双布鞋也不知踪影,他穿上了皮鞋,西装,转眼间置身白金瀚。

    “虎哥……救我啊!”

    光头勇的呼声萦绕心头,他亲眼见证了兄弟的生命走至尽头,他没有办法保他……只能尽力弥补他的家人。

    一片片的纸钱洒落在地,他徒手捡进火盆,从兜里掏出了火机,火盆瞬间燃烧起来,他甚至能感受到面前炭烤一般的火热……

    天亮了。

    或许一切的一切,早已尘埃落定。

    ——

    西乔枫林。

    宋明清五点钟就从床上爬了起来,这一夜她也是几乎没怎么睡,大部分的时间都是清醒的。

    过分的早起也没有让她尽显疲态,反倒是干劲十足的打开冰箱,她拿出昨天买好的食材,认真清洗着。

    香菇,鸡肉,红枣,枸杞,全都整齐的排列在菜板上。

    她没有炖过汤,只是尽可能的把握好火候,小火慢炖两小时就差不多了,她心里默念着。

    ……

    医院。

    宋明清手里拎着保温桶走进病房,只是一进门的时候有些错愕,在场的不仅有唐小龙,还有昨天的那个女孩。

    按理说,唐小虎已经没有大碍了,不至于这么多人兴师动众的守在跟前,毕竟医生的建议也是静养。

    “这么早就过来了,怎么不多睡会。”

    男人的脸色已经如常,说话的语气也十分利索,看来他还真不是一般人,身中两刀一个晚上就恢复了状态。

    “……我给你炖了汤,医生说你不能吃重盐的东西,外面的菜都不可以吃了。”

    她始终没瞧床上的男人一眼,只是站在床边的桌子旁,掀开保温桶,倒了一碗汤给他,两人这才对上视线。

    唐小虎接过碗,一口就全部下肚了,怕是连什么味道都还没尝出来,便开口夸赞。

    “好喝。”

    陈心意坐在不远的地方,不自觉打量起女人来,她上身穿着一件浅蓝色的开衫,搭配了一件香槟色的抹胸,她没有向昨天那样露出一双让人看了就挪不开视线的长腿,反而是穿了一件白色的牛仔微喇裤全给遮了起来……

    她乌黑的长发被随意挽起,夹了一个淡蓝色的抓夹,额前的两嘬碎发被她缕到耳后,显得格外立整。

    目光锁定在宋明清脸上,她一个女人都不禁看呆眼,怎么会有人长得跟游戏里的角色一样,像是人工雕刻的艺术品。

    标准的美人长相,多了几分明媚和随意,她周身的气质宛如廊亭之中的大家闺秀,这一点陈心意自己都甘拜下风。

    宋明清并未给她一个眼神,全程都当作没有看到她一般,彼此虽不相识但早有戒备。

    “喝了就休息吧,我去上班了。”

    说完,女人就要转身出去,她向唐小龙点头示意,对面的男人也微微点头回应,可下一秒病床上的男人伸手将人拉了回去。

    “我伤成这样你假都不请一个?”

    他眼神中流露不解,更多的还是他质问的神情。

    宋明清撇开他的手,沉默两秒,她开口回应,“这不是有人照顾你吗……我晚点再过来。”

    ‘有人’说的当然不是唐小龙,他们彼此心知肚明。

    听见两人对话的局势不妙,唐小龙赶忙将陈心意从房间内拽走。

    ……

    “我跟她又不熟,人家凭什么照顾我。”

    唐小虎从来都没有向她露出过这么真诚的眼神,不知道是不是挨了两刀以后转了性,看起来再也没有平时那种凶悍劲。

    “不熟……会搂在一起吗?”

    她不自觉放低音量,说出这样的话她没有底气,下一秒她低着头,像是做错事的孩子一样等待发落。

    她知道,这句话不该说的,可她还是说了,这就是错了。

    唐小虎没有如她所料,生气,质问,解释,所有的猜想都没有实现,他只是看着女人的眼睛,一时不如做何回应。

    “……我没有别的意思,幼儿园的工作不适合交给别人,我先走了,晚上再看你。”

    这次的踏步没有受到制止,她径直走出门外。

    唐小龙不知道把陈心意拽到哪去了,两人并不在门口,她索性直接出了医院,拦了一辆车走的干脆。

    再次回到病房,陈心意坐在唐小虎身边,就这么看着他,房间内是一片的寂静。

    “回去吧,不用守着我。”

    是他先打破了僵局,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把人撵走。

    “她是你女朋友吗?你不是单身吗……”

    这句话憋在女孩心里好久了,她要是再不讲出来活生生要把自己憋死。

    “对你来说,这些都不重要,我配不上你,你没必要在我身上花心思。”

    他没有直面回答女孩刚刚的问题,那表明了她不是。

    男人皱着眉,恢复了以往的冷淡,他刚刚看向宋明清的眼神明明不是这样的……

    下一秒,陈心意拎着包走出了病房,剩余的两人只是长舒一口气……

    “话虽是这么说,你要是真伤了人家心,嫂子不得拿你试问。”

    唐小龙也在为这件事着急。

    “我要不一口回绝才是真伤害了她。”

    话落,他倒在床上,自己盖上了被子。

    ……

    一连数日,宋明清都是早晚跑向医院,除了一些问候,两人之间也没再有什么亲密举动,陈心意自那以后也没有再去医院,唐小虎认为这件事就算是完了。

    六天后,弦遥阁。

    这里是京海一家顶尖的餐厅,人均消费两千,环境没得说,菜品也十分有特色。

    今天宋明清和左念的同班同学沈翼回国,他在这里办了接风宴,邀请了同班的二十多个同学来给他接风洗尘。

    是左念死气白赖的把宋明清拽来的,她本来就不喜欢人多的场合,而且沈翼大学的时候跟女人表过白,她自然是没有同意的,现在过去这么久了又要同在一张桌吃饭,简直不要太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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