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年代(1)
“我事先说好，家里供你们兄妹四个读书，能读到哪儿算哪儿，读不下去了就给我回来种地。”
“爹，我不想读书，读书没意思透了，还不如去后山玩儿呢。”
老二林成仁是个十二岁的皮小子，如今在村里的小学上五年级。
他下半年就要大考了，成绩在班里总是排倒数，每天不是想着出去玩儿，就是出去玩儿，一点儿正经事也不干。
“碰！”
林达山拿起烟枪狠狠地敲了一下这臭小子的手臂。
”哎呦！爹，你打我干什么呀？！”
林成仁嗖地一下从地上跳起来，摸了摸受伤的手臂。
“爹，你瞧！我这手都被你打红了！”
林达山吸了一口老烟，撇撇嘴道：
“蠢货说的就是你，我年轻的时候兵荒马乱的，想念书还没那个机会呢，你都在这儿嫌东嫌西，一点儿心眼也没有。”
老大林成功性格憨厚，和老二一起在上五年级，不过他在学习上似乎也没有那一根筋，即使特别努力，最后在班级排名也不过中不溜秋。
老三和老四是一对双胞胎闺女，如今都在村小学上四年级。
老三林婉妗从小便只顾着埋头干活、不爱说话，老四林雯雯是家中的老小，长得漂亮又嘴甜，因此林达山也多疼她几分。
林达山的老婆潘金花早年间逃荒来到这里嫁给了当时同样逃荒来到此地的林达山。
二人总共生下两对双胞胎，双胞胎男孩儿分别是林成功和林成仁，双胞胎女儿分别是林婉妗和林雯雯。
林达山早年在外闯荡过，眼界也要比大队里的人要开阔许多，也知道像他们这种在农村扎了根的人，子女想要有出息就只有两条路能走。
一条是当兵，另一条就是读书。
“唉！”林达山内心叹了一口气：“这年头当兵也要找对门路，要是没有门路，就算把腿跑断也是白瞎。”
想到这儿，林达山满眼失望的看向自个儿这两个儿子。
“老大性子憨厚，做事一板一眼，不懂得变通;老二成天想着往外跑，不愿意好好念书，只顾着玩闹，恐怕以后也是个种地的命。”
林达山摇了摇头：“两个儿子不行，那剩下的两个女儿行不行？”
说着他便将目光移到了林婉妗和林雯雯的身上。
“老三话不多，学习成绩也一般，老四人长得漂亮，嘴又甜，四个孩子中，老四大概会是最有出息的那个。”
“爹，你看什么呢？”林雯雯摸了摸自个儿的脸，害羞地问道：
“是不是我的脸上有什么脏东西？”
“没，没有。”林达山回了一嘴，随即语重心长地规劝道：“雯雯啊，你要好好念书，只有念了书才能从这靠山村走出去。
城里人过的日子可比咱们农村人要好上数百倍，他们吃的都是白面大米，时不时地还能吃几次肉。
每个月工资发下来旱涝保收，不像我们这些种田的还要靠老天爷吃饭。”
“爹！你说的我都明白，我一定会好好学习的。”
林雯雯走到林达山旁撒了一下娇，她抱着林达山的手臂娇滴滴地说道：
“爹！这周六老师要带着我去公社参加数学竞赛，可不可以给我买一双小白鞋？”
潘金花听到这话就不乐意了：“咱家啥家庭啊还得买小白鞋，难不成没有小白鞋你就走不了路了？！”
潘金花平里一向听丈夫的话，可小闺女这娇娇性子必须得改一改。
“爹~你就答应我吧！只要穿上小白鞋，我一定能考上一个好成绩，文老师说了，要是拿到了前面的名次，不仅有奖学金可以领，特别出色的还能够直接去公社中学上学。”
林雯雯想要一双小白鞋已经很久了，班里的田乐乐就有一双，据说是她在公社当工人的爸爸特地去县城供销社买的，十五块钱一双呢！老贵了！
在林雯雯软膜硬泡下，林达山隐约之间有了松口的迹象。
眼看林雯雯这个妹妹就要得到一双小白鞋，林成仁不乐意了：
“爹，你不能光顾着小妹，我身上这衣裳还有鞋都穿了好多年，补丁都有好几个，早该换一身了。”
林成仁怕自己一个人的分量不够，又连忙拉上了大哥林成功：
“还有大哥，他也好几年没穿过新衣裳了，凭啥只给小妹买鞋，我们几个啥好处也没有？！”
林成仁唠叨个不停，满口都是公平公正：“爹呀，我可跟你说，你不能只心疼小妹，要不然我以后可不给你养老！”
“你这臭小子！敢反了天呀！”林达山气不打一处来，火气嗖嗖往上涨。
他又伸出手，不轻不重地打了一下老二的脑袋。
“没事叫啥叫？！你要是跟雯雯一样能去外头参加啥数学竞赛，给老子争面子，别说小白鞋了，绿军装我都能给你整上一套。”
林达山转头又对小女儿说道：
“雯雯啊，爹跟你说句窝心话，家里挣的都是些辛苦钱，拿十几二十块去买一双鞋子实在不妥当。
这人厉不厉害跟穿什么鞋子一点关系也没有，你要是学习强，本事高，就算穿着破烂别人都会高看你一眼。
更何况，这买鞋子的钱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要是给你买了小白鞋，咱们家得好几个月勒着裤腰带饿肚子。
老话说的好，包子有肉不在褶子上，你要是去外头参加比赛得了奖，用奖金买你喜欢的小白鞋，你爹我一点儿也不反对。”
“当家的，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村里哪家哪户儿子女儿挣来的钱不都是由当父母的把着，哪能由他们乱花？”
潘金花嘟囔了两句，心中着实不解：
“老林也真是的，儿子读书也就算了，怎么两个女儿也都要读书？！
家里挣钱不容易，以后给两个儿子娶媳妇，盖房子哪儿哪儿都要用到钱，买那不着吃不着穿的鞋子做什么？”
“雯雯！你还在跟我提条件？！你瞧瞧村里头哪家哪户愿意供女儿上学的？投胎投胎我靠潘金花的肚子里，你就给我偷着乐吧！”
林雯雯嘟了嘟嘴，斜眼瞥了一眼一旁沉默不语的林婉妗，心有不满：
“娘，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我买这个小白鞋还不是给你们长面子吗？！还有三姐，你一直杵在这儿是想要看我的笑话吧？！”
林雯雯不满意地撅起嘴巴，林婉妗没有惹到她分毫，却无端受到了猜忌和辱骂。
刚刚回过神来的林婉妗回看了一眼林雯雯这个小妹：“心气太高，傲气太足，却没有与之相匹配的能力。”
林婉妗没有回话，从高高在上的王母娘娘砰得一下变成了60年代，说实话，她还有些不适应呢。
林雯雯皱着眉头看了三姐一眼：“老三这是怎么一回事儿？今天怎么一句话也不说？完全变成一个哑巴了？”
心心念念的小白鞋没有拿到手，还没有拿到手的奖金还被娘给惦记着，林雯雯这一次可真算得上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行了，别在这儿杵着了，上学的时候都给我好好念书，现在放学了都给我去干活儿，男女都一样。”
“爹，文老师今天给我开小灶，特地发了好几张试卷呢，我要是去干活了指定做不完。”
瞧着小女儿可怜兮兮的模样，林达山想起自己刚才拒绝给小女儿买小白鞋，这次要是再次开口拒绝的话有些不大好，于是摆了摆手道：
林达山满含期待：“行吧，好好写，努力考个第一名回来。”
既然当家的都这么说了，潘金花也不会故意给他没脸。
她将目光转移到林婉妗的头上：“老三，家里的衣服都还没洗呢，你赶快去把那盆衣服洗洗晒干。”
说完潘金花便用手指了指放在墙角的那一大盆堆得和小山似的衣服。
林婉妗看看衣服又看看潘金花：“那他们两个为什么不干？是没有手吗？！”
林婉妗直勾勾地看着大哥和二哥，眼神平淡无波。
但是，被这么看着的林成功和林成仁两兄弟不好意思了。
林成功挠了挠后脑勺，红着脸：“三妹你等会儿，我跟你一块儿去洗衣裳。”
林成仁也觉得自己一个男子汉大丈夫，总是让妹妹帮着洗衣服算是怎么回事，于是急匆匆地抱起木盆道：
“三妹，这衣裳我们洗就行。”
说完他便搭着大哥的肩膀，朝着外头走去。
潘金花想要把两个儿子叫回来：
“哎！等等！你们两个大男人去洗什么衣服？要是被那些碎嘴的婆娘看见了，不得叫人笑话？！”
林达山对这事儿倒是没有意见，男娃子就是要多干活儿，不然以后养出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性子可就要遭大罪。
潘金花见不得人闲，当即吩咐婉妗打扫自家的院子。
出来乍到的婉妗没有吭声，自顾自地拿起扫帚打扫起灰尘满天的小院子。
最后，四个孩子里唯有林雯雯一人得了闲，可以坐在靠窗的屋子里悠闲地写着老师给她的“试卷”。
试卷底下还藏着一本小人书。
屋子外，林家夫妇与婉妗忙忙碌碌，屋子内的林雯雯借着做试卷的档口，时不时地偷看两眼小人书，惬意极了。
夜深时分，呼呼大睡的林雯雯不知为什么发起了高烧。
“爹，我不想读书，读书没意思透了，还不如去后山玩儿呢。”
老二林成仁是个十二岁的皮小子，如今在村里的小学上五年级。
他下半年就要大考了，成绩在班里总是排倒数，每天不是想着出去玩儿，就是出去玩儿，一点儿正经事也不干。
“碰！”
林达山拿起烟枪狠狠地敲了一下这臭小子的手臂。
”哎呦！爹，你打我干什么呀？！”
林成仁嗖地一下从地上跳起来，摸了摸受伤的手臂。
“爹，你瞧！我这手都被你打红了！”
林达山吸了一口老烟，撇撇嘴道：
“蠢货说的就是你，我年轻的时候兵荒马乱的，想念书还没那个机会呢，你都在这儿嫌东嫌西，一点儿心眼也没有。”
老大林成功性格憨厚，和老二一起在上五年级，不过他在学习上似乎也没有那一根筋，即使特别努力，最后在班级排名也不过中不溜秋。
老三和老四是一对双胞胎闺女，如今都在村小学上四年级。
老三林婉妗从小便只顾着埋头干活、不爱说话，老四林雯雯是家中的老小，长得漂亮又嘴甜，因此林达山也多疼她几分。
林达山的老婆潘金花早年间逃荒来到这里嫁给了当时同样逃荒来到此地的林达山。
二人总共生下两对双胞胎，双胞胎男孩儿分别是林成功和林成仁，双胞胎女儿分别是林婉妗和林雯雯。
林达山早年在外闯荡过，眼界也要比大队里的人要开阔许多，也知道像他们这种在农村扎了根的人，子女想要有出息就只有两条路能走。
一条是当兵，另一条就是读书。
“唉！”林达山内心叹了一口气：“这年头当兵也要找对门路，要是没有门路，就算把腿跑断也是白瞎。”
想到这儿，林达山满眼失望的看向自个儿这两个儿子。
“老大性子憨厚，做事一板一眼，不懂得变通;老二成天想着往外跑，不愿意好好念书，只顾着玩闹，恐怕以后也是个种地的命。”
林达山摇了摇头：“两个儿子不行，那剩下的两个女儿行不行？”
说着他便将目光移到了林婉妗和林雯雯的身上。
“老三话不多，学习成绩也一般，老四人长得漂亮，嘴又甜，四个孩子中，老四大概会是最有出息的那个。”
“爹，你看什么呢？”林雯雯摸了摸自个儿的脸，害羞地问道：
“是不是我的脸上有什么脏东西？”
“没，没有。”林达山回了一嘴，随即语重心长地规劝道：“雯雯啊，你要好好念书，只有念了书才能从这靠山村走出去。
城里人过的日子可比咱们农村人要好上数百倍，他们吃的都是白面大米，时不时地还能吃几次肉。
每个月工资发下来旱涝保收，不像我们这些种田的还要靠老天爷吃饭。”
“爹！你说的我都明白，我一定会好好学习的。”
林雯雯走到林达山旁撒了一下娇，她抱着林达山的手臂娇滴滴地说道：
“爹！这周六老师要带着我去公社参加数学竞赛，可不可以给我买一双小白鞋？”
潘金花听到这话就不乐意了：“咱家啥家庭啊还得买小白鞋，难不成没有小白鞋你就走不了路了？！”
潘金花平里一向听丈夫的话，可小闺女这娇娇性子必须得改一改。
“爹~你就答应我吧！只要穿上小白鞋，我一定能考上一个好成绩，文老师说了，要是拿到了前面的名次，不仅有奖学金可以领，特别出色的还能够直接去公社中学上学。”
林雯雯想要一双小白鞋已经很久了，班里的田乐乐就有一双，据说是她在公社当工人的爸爸特地去县城供销社买的，十五块钱一双呢！老贵了！
在林雯雯软膜硬泡下，林达山隐约之间有了松口的迹象。
眼看林雯雯这个妹妹就要得到一双小白鞋，林成仁不乐意了：
“爹，你不能光顾着小妹，我身上这衣裳还有鞋都穿了好多年，补丁都有好几个，早该换一身了。”
林成仁怕自己一个人的分量不够，又连忙拉上了大哥林成功：
“还有大哥，他也好几年没穿过新衣裳了，凭啥只给小妹买鞋，我们几个啥好处也没有？！”
林成仁唠叨个不停，满口都是公平公正：“爹呀，我可跟你说，你不能只心疼小妹，要不然我以后可不给你养老！”
“你这臭小子！敢反了天呀！”林达山气不打一处来，火气嗖嗖往上涨。
他又伸出手，不轻不重地打了一下老二的脑袋。
“没事叫啥叫？！你要是跟雯雯一样能去外头参加啥数学竞赛，给老子争面子，别说小白鞋了，绿军装我都能给你整上一套。”
林达山转头又对小女儿说道：
“雯雯啊，爹跟你说句窝心话，家里挣的都是些辛苦钱，拿十几二十块去买一双鞋子实在不妥当。
这人厉不厉害跟穿什么鞋子一点关系也没有，你要是学习强，本事高，就算穿着破烂别人都会高看你一眼。
更何况，这买鞋子的钱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要是给你买了小白鞋，咱们家得好几个月勒着裤腰带饿肚子。
老话说的好，包子有肉不在褶子上，你要是去外头参加比赛得了奖，用奖金买你喜欢的小白鞋，你爹我一点儿也不反对。”
“当家的，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村里哪家哪户儿子女儿挣来的钱不都是由当父母的把着，哪能由他们乱花？”
潘金花嘟囔了两句，心中着实不解：
“老林也真是的，儿子读书也就算了，怎么两个女儿也都要读书？！
家里挣钱不容易，以后给两个儿子娶媳妇，盖房子哪儿哪儿都要用到钱，买那不着吃不着穿的鞋子做什么？”
“雯雯！你还在跟我提条件？！你瞧瞧村里头哪家哪户愿意供女儿上学的？投胎投胎我靠潘金花的肚子里，你就给我偷着乐吧！”
林雯雯嘟了嘟嘴，斜眼瞥了一眼一旁沉默不语的林婉妗，心有不满：
“娘，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我买这个小白鞋还不是给你们长面子吗？！还有三姐，你一直杵在这儿是想要看我的笑话吧？！”
林雯雯不满意地撅起嘴巴，林婉妗没有惹到她分毫，却无端受到了猜忌和辱骂。
刚刚回过神来的林婉妗回看了一眼林雯雯这个小妹：“心气太高，傲气太足，却没有与之相匹配的能力。”
林婉妗没有回话，从高高在上的王母娘娘砰得一下变成了60年代，说实话，她还有些不适应呢。
林雯雯皱着眉头看了三姐一眼：“老三这是怎么一回事儿？今天怎么一句话也不说？完全变成一个哑巴了？”
心心念念的小白鞋没有拿到手，还没有拿到手的奖金还被娘给惦记着，林雯雯这一次可真算得上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行了，别在这儿杵着了，上学的时候都给我好好念书，现在放学了都给我去干活儿，男女都一样。”
“爹，文老师今天给我开小灶，特地发了好几张试卷呢，我要是去干活了指定做不完。”
瞧着小女儿可怜兮兮的模样，林达山想起自己刚才拒绝给小女儿买小白鞋，这次要是再次开口拒绝的话有些不大好，于是摆了摆手道：
林达山满含期待：“行吧，好好写，努力考个第一名回来。”
既然当家的都这么说了，潘金花也不会故意给他没脸。
她将目光转移到林婉妗的头上：“老三，家里的衣服都还没洗呢，你赶快去把那盆衣服洗洗晒干。”
说完潘金花便用手指了指放在墙角的那一大盆堆得和小山似的衣服。
林婉妗看看衣服又看看潘金花：“那他们两个为什么不干？是没有手吗？！”
林婉妗直勾勾地看着大哥和二哥，眼神平淡无波。
但是，被这么看着的林成功和林成仁两兄弟不好意思了。
林成功挠了挠后脑勺，红着脸：“三妹你等会儿，我跟你一块儿去洗衣裳。”
林成仁也觉得自己一个男子汉大丈夫，总是让妹妹帮着洗衣服算是怎么回事，于是急匆匆地抱起木盆道：
“三妹，这衣裳我们洗就行。”
说完他便搭着大哥的肩膀，朝着外头走去。
潘金花想要把两个儿子叫回来：
“哎！等等！你们两个大男人去洗什么衣服？要是被那些碎嘴的婆娘看见了，不得叫人笑话？！”
林达山对这事儿倒是没有意见，男娃子就是要多干活儿，不然以后养出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性子可就要遭大罪。
潘金花见不得人闲，当即吩咐婉妗打扫自家的院子。
出来乍到的婉妗没有吭声，自顾自地拿起扫帚打扫起灰尘满天的小院子。
最后，四个孩子里唯有林雯雯一人得了闲，可以坐在靠窗的屋子里悠闲地写着老师给她的“试卷”。
试卷底下还藏着一本小人书。
屋子外，林家夫妇与婉妗忙忙碌碌，屋子内的林雯雯借着做试卷的档口，时不时地偷看两眼小人书，惬意极了。
夜深时分，呼呼大睡的林雯雯不知为什么发起了高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