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年代（17）
在场的人都好奇地看向婉妗，尤其是林家其他三兄妹,都想要重复她的成功路径。
婉妗也没瞒着不说，她从参加毕业考试，听到光明奶厂要招工的消息，于是在毕业考试第一天结束以后就只身前往光明奶厂报名。
等周六的时候一鼓作气，参加了这场来之不易的招工机会，她在叙述的过程中还讲了记到考试中出现的题目。
林达山让婉妗将其写在之上，让家里的两个儿子轮流做做看，试一试他们的深浅。
老大林成功基础扎实，只会做一些简单的题目，那些稍微有些深度的题目看到都不敢看，只能写下一些基础题目。那些深奥的大题目只能堪堪写下一个“解”字，外加一个冒号。
老二林成仁性子活泛，爱玩闹，基础打不扎实，比大哥林成仁的基础还要差，那些大题目倒是连蒙带猜，也做了些许。
两兄弟咬着笔头纠结了小半天，一张纸上的题目能做出来的寥寥无几。
林达山早年上过扫盲班，颇识得几个字，对纸上的题目虽然不懂但也能看出这两个臭小子半斤八两，铁定是上课的时候没有认真听讲，以后就算是城里再有招工考试，他俩肯定也考不上。
林达山气得没说话，将试卷又低到小闺女林雯雯跟前：
“雯雯，你要不也做一下？看看自个儿考得怎么样？等下次公社、或者县城又有招工考试的时候，心里也能有个底儿。”
林雯雯摇了摇头:“爹，我就不用了吧？”
小闺女不愿意，林达山也不会强逼着她做试卷，便转头恨铁不成钢地看向俩儿子：
“你说说你俩！要我说你们什么好。”
潘金花此时却一声不吭，她时不时地用惊讶的目光看向婉妗，嘴巴蠕动了两下，想要说些什么，却始终不好意思张这个口。
今天晚上吃饭的时候，林达山异常高兴，还把他珍藏多日的黄酒拿出来小酌几杯：
“今儿个我老林家在这小河村里头可算是出了头，你们几个可都要以婉妗为榜样。
就算是回来下地干活也要好好学习，以后说不准也能像老三一样考进城里。”
林达山喝了一口小酒，接着发表自己的见解：
”我不求你们几个像老三一样出息，考个干事什么的，只要能考进厂里当个普通的工人，就算是临时工，我也阿弥陀佛了。“
说着说着林达山又小酌了一口，心里美滋滋的：“还是念书好啊，读书有出息。”
林雯雯听着父亲时不时的感叹，又瞥眼瞧见婉妗那副恬淡闲适的样子，这心就跟吃了十来个柠檬似的，酸得不得了。
她急了：“爹，先别说这事儿了。那霍家的婚事怎么样了？京城那边有来信吗？”
林雯雯恨不得此刻就嫁入霍家，过上大富大贵的贵妇生活，好让爹娘和家里的其他三个兄姐看看——我林雯雯才是这个家最有出息的人！
“没有。”
林达山摇了摇头，对于远在京城的霍家想要和他们林家结为亲家一事，他秉持着半信半疑的态度。
“雯雯，你可考虑清楚了？如果那霍家真要履行这门婚约，你当真愿意嫁过去？”
林达山还是有点儿不情愿，这自古以来“门当户对”是每个家庭儿女婚事的首选，家境差距太大不是好事，他担心雯雯未来进了霍家的门会受委屈。
“爹，就算你问我一千遍一万遍，我还是一个答案。
我要嫁进霍家，当霍家的儿媳，如果我嫁不了霍家的孙子，那我宁愿这一辈子都不嫁人！”
林雯雯的决心比磐石还要坚硬，她的眼中透露出一丝丝的高傲，有一种目下无尘的蔑视。
林达山心知硬劝是劝不动的，遂没有劝下去，转而向婉妗问起工作的事情。
婉妗表示：“粮食关系转移证明我已经到村长那儿盖章了，明天去工厂办理入职手续，当天就能入住并且工作。”
“那每个月的工资多少？福利怎么样？你是个干事，总比车间里干体力活的工人工资要高吧？
我听说，光明奶厂的效益特别好，普通的工人每个月都能有二十二块钱，这还都不算厂里发的各种票据和吃食呢！”
潘金花说到钱的事情显得精神极了。
“婉妗，你成了城里人，未来就能吃香的，喝辣的，你预备着以后每月交给家里多少钱啊！”
潘金花生怕婉妗成了城里人，日后一去不回头，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婉妗啊，你要记住，咱们做女人的，娘家就是你的依靠。
你的工资多上交一些，娘家的日子也能好过一些，你两个□□子好了，以后你受了委屈，还能上门为你撑腰不是？！”
“你说这些干什么？婉妗还没进厂呢，你现在就开始计较她的工资了？”
林达山不满意地望向潘金花，心想：
“哪有这么大大咧咧讲出来的？你这是生怕孩子不和我们离心不成？！吃相不要太难看了！”
潘金花故意没去看丈夫的脸色，反而一直盯着婉妗：“婉妗，你是咋想的？”
婉妗颔首，思考片刻，抬头道：“爹娘养我，供我上高中，我很感激。”
这句是婉妗的心里话，无论如何，这样一个贫瘠、知识传播受限的年代，林达山和潘金花二人仅仅凭着每年种田的收入供家里的四个孩子念书是一件极为不易的事情。
别的不说，林达山因为两个儿子一直留级考不上中学的事情被村里人暗地里笑话了好久。
林雯雯毕业考试垫底的事情传播开，那些小心眼的村里人不仅没有安慰，反而还多加嘲讽。
“看吧，我说什么来着。给女娃子读书根本没有，根本就读不出什么明堂来。”
“是啊，听说林达山家的老闺女成绩好得不得了，还参加竞赛咧，结果呢？就这？！”
林达山在地里头干活儿的时候总会时不时地听到此类声音。
气不过的他刚开始还想着和那群人争辩，可成绩就在那儿，他的底气不足啊！
直到婉妗考上第一名的消息还有她得了五十块钱的奖学金的消息传来，总算让林达山在村里人面前狠狠地挣一回面子。
林达山对四个孩子在小事上偏向容貌娇美，性格活泼，嘴甜，惯爱说好话的林雯雯之外，大面上是过得去的。
在林达山这位当家的管理之下，潘金花也不会特意做那虐待孩子的事情，毕竟是亲生的，没必要当成仇人对待，顶多给她吃饱穿暖，饿不死就成。
婉妗也打听过仓库干事这个岗位的工资，刚进去每个月大概能拿个三十块钱出头，以后还会增加。
婉妗想了想，道：“你们养我小，我养你们老，这是我的责任。
所以，每个月我会拿出五块钱给爹和娘。”
“五块钱？这也太少了。”
潘金花不满意，如果有可能的话，她甚至想要把婉妗所有的工资都掌握在她自己的手里。
而她给出的理由也貌似很合理：“你以为我是在贪你的钱？不不不，我是担心你年纪小，乱花钱！”
婉妗有自己的原则：
“我能保管自己的钱，要不然，以后大哥二哥和小妹出多少钱，我就出多少钱，我们兄弟姐妹四个平分？”
潘金花：“行行行，五块就五块，总比没有好。”
每个月五块钱，一年就有六十块钱，这笔钱相当于他们一大家子一年在田里累死累活才挣出来的辛苦钱。
有了工作，能每个月上交一定数额的钱，这让婉妗在家里的地位无限拔高。
至少在林达山和潘金花这两位主事人看来，婉妗已经“长大了”，有了发表意见和决定的权利。
至于林成功兄弟俩还有林雯雯三人？孩子罢了，还得要他们俩操心呢。
婉妗这顿晚饭吃得十分舒心，工作的事情解决了，她以后可就不用愁了。
“咚咚咚！咚咚咚！”
屋外突然传来一阵敲门的声音，刚巧吃完饭的婉妗抽空穿过自家的小院子，来到门口。
“吱呀——”
婉妗一打开陈旧中带着一丝腐朽的木门，便看到了一个面色憔悴的知青。
“宋知青，你这是有什么事吗？”
婉妗对这两位知青不怎么熟悉，只是前些日子听村里的大娘说八卦时谈到宋知青和王知青这两位大小伙儿和大姑娘不讲究。
据说，他们还没结婚呢就在后山的干起了夫妻才能干的那档子事，真是羞死个人了！
“不好意思，这么晚了来打搅你，我是有件事情想要问你一下。”
宋志成搓了搓手，看了一眼四周，见周围没人，便紧张兮兮地向婉妗：
“我听说你考上光明奶厂的工人了，请问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考上的？你们厂还要招工吗？”
宋志成也是无意间得知这个消息，他想：
“一个小小的村姑都能进厂当工人，我这个从城里长大、见过大世面的城里人肯定能考上。”
“不好意思，我也是刚考进去，况且我也不负责招工这一块的，厂里招不招人，我也不知道。”
婉妗委婉地拒绝。
宋志青不甘心：“你再好好想想，我……”
“宋志成！你怎么在这里？！”
林雯雯没想到这宋志成竟然还敢上门，立马出声质问。
婉妗也没瞒着不说，她从参加毕业考试，听到光明奶厂要招工的消息，于是在毕业考试第一天结束以后就只身前往光明奶厂报名。
等周六的时候一鼓作气，参加了这场来之不易的招工机会，她在叙述的过程中还讲了记到考试中出现的题目。
林达山让婉妗将其写在之上，让家里的两个儿子轮流做做看，试一试他们的深浅。
老大林成功基础扎实，只会做一些简单的题目，那些稍微有些深度的题目看到都不敢看，只能写下一些基础题目。那些深奥的大题目只能堪堪写下一个“解”字，外加一个冒号。
老二林成仁性子活泛，爱玩闹，基础打不扎实，比大哥林成仁的基础还要差，那些大题目倒是连蒙带猜，也做了些许。
两兄弟咬着笔头纠结了小半天，一张纸上的题目能做出来的寥寥无几。
林达山早年上过扫盲班，颇识得几个字，对纸上的题目虽然不懂但也能看出这两个臭小子半斤八两，铁定是上课的时候没有认真听讲，以后就算是城里再有招工考试，他俩肯定也考不上。
林达山气得没说话，将试卷又低到小闺女林雯雯跟前：
“雯雯，你要不也做一下？看看自个儿考得怎么样？等下次公社、或者县城又有招工考试的时候，心里也能有个底儿。”
林雯雯摇了摇头:“爹，我就不用了吧？”
小闺女不愿意，林达山也不会强逼着她做试卷，便转头恨铁不成钢地看向俩儿子：
“你说说你俩！要我说你们什么好。”
潘金花此时却一声不吭，她时不时地用惊讶的目光看向婉妗，嘴巴蠕动了两下，想要说些什么，却始终不好意思张这个口。
今天晚上吃饭的时候，林达山异常高兴，还把他珍藏多日的黄酒拿出来小酌几杯：
“今儿个我老林家在这小河村里头可算是出了头，你们几个可都要以婉妗为榜样。
就算是回来下地干活也要好好学习，以后说不准也能像老三一样考进城里。”
林达山喝了一口小酒，接着发表自己的见解：
”我不求你们几个像老三一样出息，考个干事什么的，只要能考进厂里当个普通的工人，就算是临时工，我也阿弥陀佛了。“
说着说着林达山又小酌了一口，心里美滋滋的：“还是念书好啊，读书有出息。”
林雯雯听着父亲时不时的感叹，又瞥眼瞧见婉妗那副恬淡闲适的样子，这心就跟吃了十来个柠檬似的，酸得不得了。
她急了：“爹，先别说这事儿了。那霍家的婚事怎么样了？京城那边有来信吗？”
林雯雯恨不得此刻就嫁入霍家，过上大富大贵的贵妇生活，好让爹娘和家里的其他三个兄姐看看——我林雯雯才是这个家最有出息的人！
“没有。”
林达山摇了摇头，对于远在京城的霍家想要和他们林家结为亲家一事，他秉持着半信半疑的态度。
“雯雯，你可考虑清楚了？如果那霍家真要履行这门婚约，你当真愿意嫁过去？”
林达山还是有点儿不情愿，这自古以来“门当户对”是每个家庭儿女婚事的首选，家境差距太大不是好事，他担心雯雯未来进了霍家的门会受委屈。
“爹，就算你问我一千遍一万遍，我还是一个答案。
我要嫁进霍家，当霍家的儿媳，如果我嫁不了霍家的孙子，那我宁愿这一辈子都不嫁人！”
林雯雯的决心比磐石还要坚硬，她的眼中透露出一丝丝的高傲，有一种目下无尘的蔑视。
林达山心知硬劝是劝不动的，遂没有劝下去，转而向婉妗问起工作的事情。
婉妗表示：“粮食关系转移证明我已经到村长那儿盖章了，明天去工厂办理入职手续，当天就能入住并且工作。”
“那每个月的工资多少？福利怎么样？你是个干事，总比车间里干体力活的工人工资要高吧？
我听说，光明奶厂的效益特别好，普通的工人每个月都能有二十二块钱，这还都不算厂里发的各种票据和吃食呢！”
潘金花说到钱的事情显得精神极了。
“婉妗，你成了城里人，未来就能吃香的，喝辣的，你预备着以后每月交给家里多少钱啊！”
潘金花生怕婉妗成了城里人，日后一去不回头，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婉妗啊，你要记住，咱们做女人的，娘家就是你的依靠。
你的工资多上交一些，娘家的日子也能好过一些，你两个□□子好了，以后你受了委屈，还能上门为你撑腰不是？！”
“你说这些干什么？婉妗还没进厂呢，你现在就开始计较她的工资了？”
林达山不满意地望向潘金花，心想：
“哪有这么大大咧咧讲出来的？你这是生怕孩子不和我们离心不成？！吃相不要太难看了！”
潘金花故意没去看丈夫的脸色，反而一直盯着婉妗：“婉妗，你是咋想的？”
婉妗颔首，思考片刻，抬头道：“爹娘养我，供我上高中，我很感激。”
这句是婉妗的心里话，无论如何，这样一个贫瘠、知识传播受限的年代，林达山和潘金花二人仅仅凭着每年种田的收入供家里的四个孩子念书是一件极为不易的事情。
别的不说，林达山因为两个儿子一直留级考不上中学的事情被村里人暗地里笑话了好久。
林雯雯毕业考试垫底的事情传播开，那些小心眼的村里人不仅没有安慰，反而还多加嘲讽。
“看吧，我说什么来着。给女娃子读书根本没有，根本就读不出什么明堂来。”
“是啊，听说林达山家的老闺女成绩好得不得了，还参加竞赛咧，结果呢？就这？！”
林达山在地里头干活儿的时候总会时不时地听到此类声音。
气不过的他刚开始还想着和那群人争辩，可成绩就在那儿，他的底气不足啊！
直到婉妗考上第一名的消息还有她得了五十块钱的奖学金的消息传来，总算让林达山在村里人面前狠狠地挣一回面子。
林达山对四个孩子在小事上偏向容貌娇美，性格活泼，嘴甜，惯爱说好话的林雯雯之外，大面上是过得去的。
在林达山这位当家的管理之下，潘金花也不会特意做那虐待孩子的事情，毕竟是亲生的，没必要当成仇人对待，顶多给她吃饱穿暖，饿不死就成。
婉妗也打听过仓库干事这个岗位的工资，刚进去每个月大概能拿个三十块钱出头，以后还会增加。
婉妗想了想，道：“你们养我小，我养你们老，这是我的责任。
所以，每个月我会拿出五块钱给爹和娘。”
“五块钱？这也太少了。”
潘金花不满意，如果有可能的话，她甚至想要把婉妗所有的工资都掌握在她自己的手里。
而她给出的理由也貌似很合理：“你以为我是在贪你的钱？不不不，我是担心你年纪小，乱花钱！”
婉妗有自己的原则：
“我能保管自己的钱，要不然，以后大哥二哥和小妹出多少钱，我就出多少钱，我们兄弟姐妹四个平分？”
潘金花：“行行行，五块就五块，总比没有好。”
每个月五块钱，一年就有六十块钱，这笔钱相当于他们一大家子一年在田里累死累活才挣出来的辛苦钱。
有了工作，能每个月上交一定数额的钱，这让婉妗在家里的地位无限拔高。
至少在林达山和潘金花这两位主事人看来，婉妗已经“长大了”，有了发表意见和决定的权利。
至于林成功兄弟俩还有林雯雯三人？孩子罢了，还得要他们俩操心呢。
婉妗这顿晚饭吃得十分舒心，工作的事情解决了，她以后可就不用愁了。
“咚咚咚！咚咚咚！”
屋外突然传来一阵敲门的声音，刚巧吃完饭的婉妗抽空穿过自家的小院子，来到门口。
“吱呀——”
婉妗一打开陈旧中带着一丝腐朽的木门，便看到了一个面色憔悴的知青。
“宋知青，你这是有什么事吗？”
婉妗对这两位知青不怎么熟悉，只是前些日子听村里的大娘说八卦时谈到宋知青和王知青这两位大小伙儿和大姑娘不讲究。
据说，他们还没结婚呢就在后山的干起了夫妻才能干的那档子事，真是羞死个人了！
“不好意思，这么晚了来打搅你，我是有件事情想要问你一下。”
宋志成搓了搓手，看了一眼四周，见周围没人，便紧张兮兮地向婉妗：
“我听说你考上光明奶厂的工人了，请问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考上的？你们厂还要招工吗？”
宋志成也是无意间得知这个消息，他想：
“一个小小的村姑都能进厂当工人，我这个从城里长大、见过大世面的城里人肯定能考上。”
“不好意思，我也是刚考进去，况且我也不负责招工这一块的，厂里招不招人，我也不知道。”
婉妗委婉地拒绝。
宋志青不甘心：“你再好好想想，我……”
“宋志成！你怎么在这里？！”
林雯雯没想到这宋志成竟然还敢上门，立马出声质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