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年代（21）
“你没收？你怎么能不收呢？！那可是整整五百块钱啊！”
潘金花急了：
“有这五百块钱，到时候在城里给咱俩儿子找一份工作，以后咱家孩子全都变成城里人，村里人哪个不高看咱家一眼？”
林达山闻言有点儿心动，两个不成器的儿子最让他头疼。
大儿子成功名字取得好，可性子憨憨，一点儿也看不出是个干大事的模样，回村干活儿没有出路，怕是一辈子耗在这村子里。
二儿子空有一颗闯荡的心，有点子小聪明，但不多，没有与之匹配的能力，他怕以后这活泛的儿子会因为他的小聪明栽了跟头。
两个儿子的前途是林达山一直担忧的事情，小闺女这五百块钱聘礼如同一场及时雨，让林达山的内心泛起一丝丝的波澜。
“不行，我不同意！这是霍家给我的聘礼，凭什么给林成功和林成仁用？！”
林雯雯还记恨着二哥林成仁害得她买不成雪花膏的事情，平日里他也最爱和自己拌嘴一点面子也不给她。
林成功两兄弟站在一旁，他们见小妹妹没有同意，反应各不相同。
老大林成功有些失落，他知道自己性子憨，脑子笨，当不上城里人，可要是能有一个工作，他心想：
“我一定会拼了命的去学，每个月攒下的工资都还给小妹。”
“切！你当我想要呢？！只要你别把咱家掏空，我就阿弥陀佛了！”
林成仁乍然听到小妹的聘礼有五百元之多，第一时间觉得十分惊讶：“霍家看上了小妹什么？虚荣爱花钱吗？”
“你！”林雯雯气急了，张口就是一堆骂人的话：“……反正我的聘礼，你别想用一分！”
“雯雯！怎么说话呢？！从小打大，在这家里头就你最享福，家里的吃的喝的，哪一次不是你先享受？！”
潘金花嗖得一下站起来，一拍桌子：
“什么好吃的都是你俩哥哥让给你，现在你在干嘛？要当白眼狼吗？”
潘金花愤懑不已：
“村里哪家闺女的彩礼钱不是留在娘家帮扶家里兄弟的？！
你一个人进城吃香喝辣，干看着你俩哥哥在村里干农活，你良心还在不？以后你受了欺负，难道不需要娘家为你出头吗？！”
林雯雯嘴巴一撅，双手环胸：“哼，那是我的‘卖身钱’，你们好意思用吗？！”
“家里的女儿不止我一个，还有林婉妗啊？！她是工厂的工人，身价更高，你们卖她去。”
她一把夺过林达山手中的一大叠大团结，如同一只孤狼盯着家里的每一个人，仿佛他们会害她似的。
“你个妮子，怎么说也说不听！”
潘金花冲上前，伸出双手想要抢钱却被林达山厉声呵斥：
“够了！这是雯雯的彩礼，你就让她自己收着吧。”
“当家的，这可是整整五百块钱啊！五百……再怎么着，留个一二百……”潘金花犹豫不决，憋屈极了。
养女儿养到这么大，啥好吃好喝的都给她供着，现在到她嫁人的时候，难道就不允许她享受享受？
小女儿那一副唯恐自己贪她钱的模样像一根针狠狠地扎在林达山心头。
“现在好了，她攀上高枝了，我们这些父母兄弟竟然变成她的累赘。”
林达山突觉一阵心累：“雯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林达山这个一家之主的都感觉心凉，家中其他成员更是觉得林雯雯这人品性不好，个个睁大眼睛，难以置信。
婉妗静静地盯着林雯雯看了好一会儿：
“这个小妹不是正常人，为避免麻烦，以后尽量少接触。”
夜色渐深，林达山见几个孩子都累了，挥了挥手：
“你们回房休息吧，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婉妗拿着自己的脸盆和毛巾跑到厨房倒热水洗漱，顺便再刷个牙，漱个口。
她一边用温水清洗着自己的脸蛋，一边回忆着刚刚的“家庭大战”和那林雯雯生病醒来之后一系列异常的举动。
“啧啧，前后差距过大，看来不是本人，真是会折腾。”
婉妗只想过安安生生的日子，不愿意掺和家庭的是是非非：
“那林雯雯最好不要把主意打在我的身上，否则……”
婉妗一边思考一边将洗脚水倒到后院的空地上，随后便将盆放回房间的床底下。
婉妗一回屋，有了霍家“撑腰”的林雯雯逐渐暴露本性，对婉妗这个“同屋舍友”也是一副趾高气扬，满脸不屑的模样。
“老三，你是不是也惦记着我那五百块彩礼钱？这么多的钱，你怕是从出生到现在都没见过吧？”
林雯雯忍不住在婉妗的面前炫耀，她仔细地盯着婉妗的脸，期望从她的脸上看到想象中的嫉妒与羡慕。
但与她想象的不同，婉妗脸上只有从容和平静，没有一丝丝的羡慕。
更气人的是，城里的生活还真能养人，这才一段时间不见，这林婉妗的皮肤白了不少，个子也往上窜了一大截。
林雯雯内心闪过一丝嫉妒，开口道：
“最初，原本爹娘是准备把霍家的这门婚事给你的。
今天看到那霍叔叔和霍大哥开吉普车来村里找我提亲，你有没有后悔？”
婉妗秀眉一挑：“霍家的条件的确很不错。”
听到此处，林雯雯又是骄傲又是担忧，怕林婉妗又缠上了她的霍大哥，毕竟他们上辈子可是夫妻。
抢人东西的林雯雯总是觉得不安稳，她对着林婉妗刚想开口威胁，婉妗却话锋一转：
“不过，我对霍家完全不感兴趣。”
“怎么可能？！”
林雯雯嗤然一笑：“霍家在上辈子已经成为了上流社会首屈一指的存在，你一个工厂的小干事居然还不稀罕？”
林雯雯嘲笑婉妗的有眼无珠，内心深处倒是松了一口气：
“你还是太年轻，什么也不懂。”
在这个寒冷的夜晚，除了婉妗和林雯雯之外，家中所有人都睡不着。
潘金花躺在穿上看着木质天花板：
“当家的，你是咋想的？你咋把五百块钱全都给雯雯了？她这么小的女娃子，把钱拿去乱花可咋整？”
林达山：
“唉，我本来就打算把这五百块钱彩礼让雯雯出嫁的时候带回去，现在提前把钱给她，以后就不用操心了。”
潘金花七个不服八个不忿：“那咱这闺女儿算是白养了？”
“怎么能说是白养呢？过年过节的时候，闺女不得带着女婿回娘家看看咱？孩子们以后也会孝顺我们的。”
“呵呵，你这话说出来连村长家的大黄都不信。”
潘金花翻了个身，背对着林达山。
林达山：
“好不容易结了这么有背景的亲家，这彩礼钱咱们不仅不能要，而且还得搭进去一些。
那样雯雯出嫁的时候也有底气些，等雯雯在婆家站稳了脚跟，说不准能帮咱儿子在城里找到工作呢。”
“你说谁？林雯雯？就凭她晚上那副防狼的模样，你指望她能回报娘家？”
潘金花摇了摇头：“这事我连想都不敢想。”
俩夫妻又陷入良久的沉寂中，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林达山快要入睡的时候，潘金花突然来了一句：
“你要给雯雯添多少嫁妆？”
“二十块钱吧，咱们这彩礼一般都二十块钱，那咱们就出二十块钱作为嫁妆，连同那五百块钱一起让雯雯带到霍家。”
“二十块钱？！你的手倒是松得很，你知不知道光这二十块钱，咱们家要攒多久？！”
潘金花不同意：“再说了，家里的钱除了你挣的以外，我和三个孩子也赚了不少。
尤其是老三，她每月可是上交五块钱呢！你不能不考虑孩子们的感受。”
潘金花这会儿倒是要考虑婉妗了，她说得振振有词，连林达山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林达山眉间的愁绪总是散不开，雯雯的事情如同一朵乌云笼罩在他的心头：
“那你说给多少作嫁妆合适？”
潘金花直接打了一个骨折：“十块钱，那五百块钱我也不要了，全给她，免得她说我没良心，卖孩子。
生了这么个糟心的闺女，全当我倒霉。”
若是可以的话，她连十块钱都不想给，一想到晚上小闺女那白眼狼的模样，潘金花气得浑身上下，哪哪都疼。
“睡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林达山翻了个身，若有所思地回忆着小女儿晚上的举动。
……
正月初十，霍林两家结婚的日子眨眼间就到了。
林雯雯出嫁这天，天空下起了牛毛细雨，林雯雯穿着一身红色的衣裳，整个人充斥着喜意。
婉妗在爹娘的要求下，和厂里请了假，特地回来参加小妹的婚事，这会儿正看着同村的大娘为其开面。
老一辈人绞脸的手艺十分不错，三两下工夫就把林雯雯绞得干干净净，脸上的多余的汗毛那是一根也见不着。
开完面的大娘干完活儿跑到外头找潘金花领喜钱去了，狭小的房间里只剩下了林雯雯与婉妗两个人。
林雯雯看着自己在镜子中青春靓丽的面容，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她转头看向坐在角落里的婉妗：
“三姐，如今我都成家了，你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呐？”
潘金花急了：
“有这五百块钱，到时候在城里给咱俩儿子找一份工作，以后咱家孩子全都变成城里人，村里人哪个不高看咱家一眼？”
林达山闻言有点儿心动，两个不成器的儿子最让他头疼。
大儿子成功名字取得好，可性子憨憨，一点儿也看不出是个干大事的模样，回村干活儿没有出路，怕是一辈子耗在这村子里。
二儿子空有一颗闯荡的心，有点子小聪明，但不多，没有与之匹配的能力，他怕以后这活泛的儿子会因为他的小聪明栽了跟头。
两个儿子的前途是林达山一直担忧的事情，小闺女这五百块钱聘礼如同一场及时雨，让林达山的内心泛起一丝丝的波澜。
“不行，我不同意！这是霍家给我的聘礼，凭什么给林成功和林成仁用？！”
林雯雯还记恨着二哥林成仁害得她买不成雪花膏的事情，平日里他也最爱和自己拌嘴一点面子也不给她。
林成功两兄弟站在一旁，他们见小妹妹没有同意，反应各不相同。
老大林成功有些失落，他知道自己性子憨，脑子笨，当不上城里人，可要是能有一个工作，他心想：
“我一定会拼了命的去学，每个月攒下的工资都还给小妹。”
“切！你当我想要呢？！只要你别把咱家掏空，我就阿弥陀佛了！”
林成仁乍然听到小妹的聘礼有五百元之多，第一时间觉得十分惊讶：“霍家看上了小妹什么？虚荣爱花钱吗？”
“你！”林雯雯气急了，张口就是一堆骂人的话：“……反正我的聘礼，你别想用一分！”
“雯雯！怎么说话呢？！从小打大，在这家里头就你最享福，家里的吃的喝的，哪一次不是你先享受？！”
潘金花嗖得一下站起来，一拍桌子：
“什么好吃的都是你俩哥哥让给你，现在你在干嘛？要当白眼狼吗？”
潘金花愤懑不已：
“村里哪家闺女的彩礼钱不是留在娘家帮扶家里兄弟的？！
你一个人进城吃香喝辣，干看着你俩哥哥在村里干农活，你良心还在不？以后你受了欺负，难道不需要娘家为你出头吗？！”
林雯雯嘴巴一撅，双手环胸：“哼，那是我的‘卖身钱’，你们好意思用吗？！”
“家里的女儿不止我一个，还有林婉妗啊？！她是工厂的工人，身价更高，你们卖她去。”
她一把夺过林达山手中的一大叠大团结，如同一只孤狼盯着家里的每一个人，仿佛他们会害她似的。
“你个妮子，怎么说也说不听！”
潘金花冲上前，伸出双手想要抢钱却被林达山厉声呵斥：
“够了！这是雯雯的彩礼，你就让她自己收着吧。”
“当家的，这可是整整五百块钱啊！五百……再怎么着，留个一二百……”潘金花犹豫不决，憋屈极了。
养女儿养到这么大，啥好吃好喝的都给她供着，现在到她嫁人的时候，难道就不允许她享受享受？
小女儿那一副唯恐自己贪她钱的模样像一根针狠狠地扎在林达山心头。
“现在好了，她攀上高枝了，我们这些父母兄弟竟然变成她的累赘。”
林达山突觉一阵心累：“雯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林达山这个一家之主的都感觉心凉，家中其他成员更是觉得林雯雯这人品性不好，个个睁大眼睛，难以置信。
婉妗静静地盯着林雯雯看了好一会儿：
“这个小妹不是正常人，为避免麻烦，以后尽量少接触。”
夜色渐深，林达山见几个孩子都累了，挥了挥手：
“你们回房休息吧，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婉妗拿着自己的脸盆和毛巾跑到厨房倒热水洗漱，顺便再刷个牙，漱个口。
她一边用温水清洗着自己的脸蛋，一边回忆着刚刚的“家庭大战”和那林雯雯生病醒来之后一系列异常的举动。
“啧啧，前后差距过大，看来不是本人，真是会折腾。”
婉妗只想过安安生生的日子，不愿意掺和家庭的是是非非：
“那林雯雯最好不要把主意打在我的身上，否则……”
婉妗一边思考一边将洗脚水倒到后院的空地上，随后便将盆放回房间的床底下。
婉妗一回屋，有了霍家“撑腰”的林雯雯逐渐暴露本性，对婉妗这个“同屋舍友”也是一副趾高气扬，满脸不屑的模样。
“老三，你是不是也惦记着我那五百块彩礼钱？这么多的钱，你怕是从出生到现在都没见过吧？”
林雯雯忍不住在婉妗的面前炫耀，她仔细地盯着婉妗的脸，期望从她的脸上看到想象中的嫉妒与羡慕。
但与她想象的不同，婉妗脸上只有从容和平静，没有一丝丝的羡慕。
更气人的是，城里的生活还真能养人，这才一段时间不见，这林婉妗的皮肤白了不少，个子也往上窜了一大截。
林雯雯内心闪过一丝嫉妒，开口道：
“最初，原本爹娘是准备把霍家的这门婚事给你的。
今天看到那霍叔叔和霍大哥开吉普车来村里找我提亲，你有没有后悔？”
婉妗秀眉一挑：“霍家的条件的确很不错。”
听到此处，林雯雯又是骄傲又是担忧，怕林婉妗又缠上了她的霍大哥，毕竟他们上辈子可是夫妻。
抢人东西的林雯雯总是觉得不安稳，她对着林婉妗刚想开口威胁，婉妗却话锋一转：
“不过，我对霍家完全不感兴趣。”
“怎么可能？！”
林雯雯嗤然一笑：“霍家在上辈子已经成为了上流社会首屈一指的存在，你一个工厂的小干事居然还不稀罕？”
林雯雯嘲笑婉妗的有眼无珠，内心深处倒是松了一口气：
“你还是太年轻，什么也不懂。”
在这个寒冷的夜晚，除了婉妗和林雯雯之外，家中所有人都睡不着。
潘金花躺在穿上看着木质天花板：
“当家的，你是咋想的？你咋把五百块钱全都给雯雯了？她这么小的女娃子，把钱拿去乱花可咋整？”
林达山：
“唉，我本来就打算把这五百块钱彩礼让雯雯出嫁的时候带回去，现在提前把钱给她，以后就不用操心了。”
潘金花七个不服八个不忿：“那咱这闺女儿算是白养了？”
“怎么能说是白养呢？过年过节的时候，闺女不得带着女婿回娘家看看咱？孩子们以后也会孝顺我们的。”
“呵呵，你这话说出来连村长家的大黄都不信。”
潘金花翻了个身，背对着林达山。
林达山：
“好不容易结了这么有背景的亲家，这彩礼钱咱们不仅不能要，而且还得搭进去一些。
那样雯雯出嫁的时候也有底气些，等雯雯在婆家站稳了脚跟，说不准能帮咱儿子在城里找到工作呢。”
“你说谁？林雯雯？就凭她晚上那副防狼的模样，你指望她能回报娘家？”
潘金花摇了摇头：“这事我连想都不敢想。”
俩夫妻又陷入良久的沉寂中，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林达山快要入睡的时候，潘金花突然来了一句：
“你要给雯雯添多少嫁妆？”
“二十块钱吧，咱们这彩礼一般都二十块钱，那咱们就出二十块钱作为嫁妆，连同那五百块钱一起让雯雯带到霍家。”
“二十块钱？！你的手倒是松得很，你知不知道光这二十块钱，咱们家要攒多久？！”
潘金花不同意：“再说了，家里的钱除了你挣的以外，我和三个孩子也赚了不少。
尤其是老三，她每月可是上交五块钱呢！你不能不考虑孩子们的感受。”
潘金花这会儿倒是要考虑婉妗了，她说得振振有词，连林达山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林达山眉间的愁绪总是散不开，雯雯的事情如同一朵乌云笼罩在他的心头：
“那你说给多少作嫁妆合适？”
潘金花直接打了一个骨折：“十块钱，那五百块钱我也不要了，全给她，免得她说我没良心，卖孩子。
生了这么个糟心的闺女，全当我倒霉。”
若是可以的话，她连十块钱都不想给，一想到晚上小闺女那白眼狼的模样，潘金花气得浑身上下，哪哪都疼。
“睡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林达山翻了个身，若有所思地回忆着小女儿晚上的举动。
……
正月初十，霍林两家结婚的日子眨眼间就到了。
林雯雯出嫁这天，天空下起了牛毛细雨，林雯雯穿着一身红色的衣裳，整个人充斥着喜意。
婉妗在爹娘的要求下，和厂里请了假，特地回来参加小妹的婚事，这会儿正看着同村的大娘为其开面。
老一辈人绞脸的手艺十分不错，三两下工夫就把林雯雯绞得干干净净，脸上的多余的汗毛那是一根也见不着。
开完面的大娘干完活儿跑到外头找潘金花领喜钱去了，狭小的房间里只剩下了林雯雯与婉妗两个人。
林雯雯看着自己在镜子中青春靓丽的面容，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她转头看向坐在角落里的婉妗：
“三姐，如今我都成家了，你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