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香消气了吗?”夜青山看见风尧从屋内出来,焦急的开口询问。

    风尧摇头,她那副表情应该是比刚才更生气了。

    夜青山察觉风尧面色不对询问道:“怎么了?”

    风尧旁敲侧击的问:“那年我离开后,公主有没有什么异常之处?”

    夜青山认真思索道:“你离开没几天我也离开了!公主闭门谢客派风缨为我送行。”

    以他们的关系,夜青山离开公主定会亲自送行,到底发生了什么。

    风尧循循善诱道:“以你的了解,苏木香会因为药材生气吗?”

    “你的意思是……”夜青山猛地拍自己的脑袋,表情逐渐严肃。

    公主出事了!

    风尧点头,他还不算太笨。

    既然自己问不出来,那就让夜青山开口吧。

    夜青山这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子,他就不信苏木香还会三缄其口。

    *

    白南星内心乱作一团,好像有两个小人在打架,最后垂下头用沉默回复。

    他感激他们的救命之恩,但是这个秘密太重要了,关乎到整个南楚。

    “对不起,我……”白南星不知道如何开口,更不知从何说起。

    “李竹雪。”

    “什么?”白南星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我是李竹雪。”

    薛竹礼,李竹雪,原来是这样,他早该想到的。

    压在心里的石头总算落地了,这段时间受得苦没有白费。

    她释然一笑说:“我是白露秋,白南星的妹妹。”

    楚心月发现与白京墨同时中毒后便留了一个心眼,命人在寝殿中悄悄建造密室。

    白京墨年龄尚小饭量不多所以中毒不深,楚心月似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教导白京墨在人前假装痴傻以求自保。

    生产那日,白南星先行出生,报喜人离开后白秋露降生。楚心月知道没有自己的庇护,女儿在这个男尊女卑的国家未来堪忧,便隐瞒了消息宣称诞下一子,将女儿养在密室只能夜间出来。

    白南星和白露秋是双生子,容貌差距并不大。虽然两人体内都遗传了母亲身体的毒素,但是白露秋的身体比白南星好一些。

    事实也如楚心月设想的那般,没有她的日子几个孩子生活的举步维艰。白露秋养在密室终日不见阳光,只有夜晚时白南星才会进入密室将白天发生的事情告诉她,和白京墨一起教导她学习。

    或许是想要片刻的自由,白露秋开始不断的模仿白南星的字迹,说话方式,走路姿势。她成为了白南星的影子,唯有这样才能偶尔伪装成他的模样出来,才能看看那晴朗的天空。

    或许是太过孤独,她最喜欢的一件事就是代替白南星参加宴会。因为这样可以与别人交流,让她感受到自己还活着这个世上。

    这些年是白京墨装傻充愣,受尽欺辱将他们带大的。

    她对母亲的记忆来自于哥哥的描述,而父亲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存在,每日活在黑暗的世界中只能通过小孔观察外面。

    白星河会在母后的忌日来心月宫看他们,每当这个时候白露秋格外羡慕哥哥们。那个和蔼可亲的男人不仅会替白京墨拍打身上的污泥,温柔的对白南星笑,还会轻抚他们的头鼓励他们。

    她最大的愿望就是光明正大的站在太阳下得到父亲的认可。

    她不怨恨哥哥们,因为他们有好东西会在第一时间与她分享,也会给她讲故事解闷。没有他们,就不会有现在的自己。

    近年来白南星的身体越发不好,严重到了五步一喘十步一歇的程度,过不了多长时间可能连下床都会成为问题。

    此时,白星河为了两国邦交派白南星前往北沐和亲。想来也对,南楚只有五位皇子,无权无势的只有白京墨和白南星兄弟两人。

    白京墨痴傻人尽皆知,那么这份差事自然而然就落到了白南星头上。

    这一路注定不会太平,两国联姻必定会横生枝节。再加上白京墨处处受限,两人无法商议对策,白南星的身体根本经受不住路上的颠簸。

    白露秋自告奋勇替哥哥和亲,一方面是两人长相相同不会被人发现,另一方面是她身体比他好,一定能活着见到李竹雪,向北沐借兵助白京墨夺位。

    还有一个原因是,她想在死之前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和风景。

    路上的险阻远比想象的更多,病痛和暗杀没有摧毁她的信念,她要完成哥哥们交待的任务。没想到白木成为了那个意外,让她知道了惨烈的真相也打破了所有的幻想。

    最敬重的父皇是杀害母后的元凶,也是导致他们痛苦生活的罪魁祸首。原以为白星河至少是爱他们的,结果大错特错,他们自始至终都是他手中的棋子罢了。

    白露秋再也无法假装坚强,泪像决堤的洪水滚滚而来。

    不知过了多久,白露秋哭声渐小双眼肿成核桃。

    李竹雪率先打破僵局,“你替白南星和亲,之后呢?”

    “什么之后?”白露秋茫然的看向李竹雪不明白她说的意思。

    “我以真心相待,你们却借机利用。”李竹雪用手敲了敲桌面,“你们难道不知道北沐帝王一生只能娶一人吗?”

    “北沐不是可以和离吗?”白露秋眼中的疑惑更重了。

    据她所知北沐是一夫一妻制,夫妻若感情不和可直接到户部撤销登记即可。从此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李竹雪玩弄手中的茶杯漫不经心的说:“那你可曾听过北沐有哪个帝王和离?”

    《姻缘录》一书讲的就是历代帝后的爱情故事,也成为说书人脍炙人口的故事。北沐的帝后皆伉俪情深每段姻缘都是一段的佳话。

    李竹雪收敛起玩世不恭的态度,换成一本正经的严肃脸,“男女平等是北沐开国女帝李容若建立北沐的初心。选拔君主自然也与别国不同,采用能者居之的策略。北沐皇室子孙,有两次测试机会,一次是八岁,一次是十六岁。测试五花八门皆由抽签决定,测试之人需上知天文下知地理。”

    “你真厉害,八岁就通过测试成为皇储!”白露秋的内心泛起一丝丝涟漪,羡慕的看着她。

    “不是……我是十岁成为皇储的。”李竹雪苦涩的笑了笑。

    北沐皇室人丁稀少,到了他们这一代只有李空青和李竹雪两人。李空青是李竹雪的堂哥。十岁那年,李空青十六岁测试落选,李竹雪成为唯一一个通过测试的公主,也就理所当然的成为了储君。

    “帝王乃一国之首,亦是表率。有多大的权利就要承担多大的责任,家宅安宁方可保国泰民安。李容若便立下遗训,任何人都不可干预帝王的嫁娶,相应的她也要求帝王择一而终。”

    白露秋感慨万千,北沐是四国之首不是没有道理的,但又隐隐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白露秋犹豫片刻问道:“既然如此,那你为何……”同意和亲?

    “当时需要一个借口。”李竹雪语气平淡,好像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

    因为我喜欢的那个人失约了,所以是谁都无所谓。

    李竹雪原定的是三年后继位,父皇身中剧毒大权旁落,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乱了她的计划。亲信分散在各地一时半会无法调来,她在朝堂孤掌难鸣,边境战事不断一些大臣打起了她婚事的主意,妄想以此来控制北沐。

    在这内忧外患之际,安定人心稳定朝局成为了重中之重。李竹雪急需一个借口,一个能瞬间转移大家视线且让自己有喘息时间的借口。南楚派人前来和亲,真是瞌睡给了个枕头,借口送到面前哪有不要之理。李竹雪在经过深思熟虑后答应,朝堂的局势得到些许缓解。她需要在这短暂的时间内,让自己的势力快速成长扎稳根基,才能控制朝堂掌握话语权。

    外面的风呼呼作响,屋内一片静谧。

    三言两语间白露秋知道面前之人的处境也不乐观。

    当一个国家需要用婚姻来维系平衡,那么离没落也就不远了。

    李竹雪缓缓推开窗户,零散的头发随风摇摆。她抬头仰望天空,表情中是说不出的忧伤。

    白露秋生长于密室,哥哥们对她爱护有加,遇到事情会第一时间冲到前面保护她,而李竹雪却要独自面对这一切。

    白露秋看着她落寞的背影,心中升起同情,那些劝服李竹雪出兵的理由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李竹雪余光撇到白露秋纠结的小表情,在她看不见的角落嘴角上扬。

    很好,鱼儿要上钩了。

    如果苏木香在这里的话,一定会怀疑她的脑袋是不是泡药浴进水了!

    你当人家父皇母后是假的吗?就这一个宝贝闺女不宠着护着,还能被别人欺负了?

    白露秋咬着唇精致的五官皱成一团,好像在做什么艰难的决定。“借兵……”

    “还记得你为什么来和亲吗?”李竹雪抢先一步开口。

    白露秋理所应当的说:“当然是为了南楚北沐和谐共处,避免两国发生战争呀!”

    “为什么是和北沐?而不是西襄或者东泽?”李竹雪循循善诱道。

    “当然是因为……”不久之前南楚战败东泽,南楚派使臣议和惨被羞辱,就想与北沐和亲让另外两国有所忌惮。

    西襄是一妻多夫的国家,所以素来与南楚不和。东泽信奉强者为尊,士兵各个骁勇善战。

    “南楚和东泽为什么开战?”

    “东泽的将军说有名士兵失踪要求进入楚泽搜查。被我们将军严词拒绝,所以东泽就向我们发起进攻。”白露秋一脸气愤地说。

    她虽然恨自己的父皇,但事关国家还是会愤愤不平。

    “你应该知道国与国之间,有一定常规。出兵攻打他国若无正当理由便是侵略。各国可以同声谴责,甚至出兵干涉。虽然这个理由烂得出奇,但是它达到目的了。”李竹雪将其中的利弊得失一一分析给白露秋听。

    这也是白露秋第一次正面接触政治,哥哥们的讲解和李竹雪的分析完全是两个概念。

    哥哥们会告诉她发生什么事情,却不需要她解决后续问题。李竹雪则是一针见血的告诉她事情起因,给她独立思考的时间。

    白露秋明白之间的差距,李竹雪在让她做决定。

    “你母后是将军之女对吧!”李竹雪用肯定的语气询问。

    白露秋如实点头,她的思绪完全跟着李竹雪走,也是在不经意间掉入了她挖的陷阱之中。

    “你母后写信劝你外祖父上交兵符,看到回信后才喝得毒药不是吗?”

    “那天你听到了?”白露秋警惕地看着李竹雪。

    李竹雪假装没有注意到她的敌意,继续说道:“行军打仗之人怕泄露信息,传递书信都是会有独特的解读方式。”

    “你究竟想说什么?”白露秋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你母后的书信中,只写了让你外祖父上交兵符吗?”

    “什么意思!”

    “你母后是将军之女,或许在信中已经告诉你外祖父她此时的境遇,再大胆些便是托孤了!你当真觉得你的哥哥们是什么心思单纯之辈,不知道你母后的死因吗?若你外祖父没留给你母后暗卫,皇宫中怎么会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建一间密室?南楚皇帝既然给你怀孕的母后和年幼的哥哥下毒,又怎么可能还会顾念骨肉亲情?遵循你母后的遗愿保你们成人?”

    一连串的问题像一块块石头砸向白露秋,压得她喘不过气无法思考。

    “你说你生长在密室,你代替白南星出席宴会的时候,他在做什么呢?白南星真的虚弱到不能下床的地步吗?你当真以为南楚战败是因为实力问题吗?”

    李竹雪最后的几个问题击破了白露秋的心理防线。

    许多从未注意过的细节也浮现在白露秋眼前,答案呼之欲出。

    白南星每次需要她代替时,身旁总会出现一个人,大哥的随从,杜若。

    一次两次是巧合,如果次次如此那就是另有玄机。

    哥哥们有事瞒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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