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至于惊叫出来,暮夜天还是吃了一惊,下意识抓起飘在水面的衣服掩在身上,却被他一把抓住双手按上池边。

    又抓手腕,刚泡会儿消了点肿又抓手腕,这是要给她松松骨搓个澡吗?

    不过这双手轻柔很多,使她动不了的是他结实的身体,虽只是压迫性的倾过来上半身,但不到一指宽的危险距离还是使她紧张的屏住了呼吸,生怕稍一放松就紧紧贴在了一起。

    带着致命压迫的还有那低沉的嗓音:“闭眼!”

    搅动水汽的轻微震颤非常动听,命令式的语气不觉粗暴反而有种让人安心的坚定,暮夜天绷紧的神经渐渐放松,像被念过咒语的精灵放弃了抵抗,借由魔法的力量纵容自己被暂时蛊惑沉沦。

    她顺从的闭上了眼睛。

    湿热的气息越来越重,耳边有轻微的撩水声,呼吸有着不加克制的兴奋,放开了她被扣在耳畔的双手。

    “好了!睁开吧!”千音尘兴奋的拍拍手,面前紧闭双眼的暮夜天看起来温顺可人,忍不住伸出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暮夜天茫然睁眼睛,旋即愣住,水面上多了许多花瓣,天上还在往下落花瓣雨,泉池边原本只有两盏不太亮的灯,现在也都灭了,身边却多了许多姆指大的小珍珠,在水里,花瓣里发着柔和而又晶莹的光,落下的花瓣盖在水上,遮住珍珠,光线就从水下折射出来,美的像梦境。

    “这是……”暮夜天还没反应过来,好像真的做了个梦。

    “花——瓣——浴——!”千音尘拉长了声音,对现场效果很是满意:“怎么样,比草药渣子漂亮多了吧!”

    原来为了保持药性,泡水的药材都会留在池子里,一部分渣叶浮在水面,碰上去总是有几分粗糙的,可能她这个更粗糙吧,从来没有注意过这些,眼前香喷喷的场面是够精致了,却让人有点不习惯,

    暮夜天张着嘴瞪着眼,看起来傻呆呆的,

    千音尘很满意她这个反应,又拍拍手:“还有呢!”

    “啪!啪!啪!”

    一颗颗珍珠应声从水里弹出,暮夜天卒不及防,被飞起的水珠和花瓣溅了一头一脸,千音尘哈哈大笑,指挥着那些花瓣和珍珠在空中旋转,转出一朵又一朵莲花,珍珠花蕊晶莹璀璨,带着清露围绕在身边,一排排,一簇簇,好像在翩翩起舞,这回暮夜天是真的呆了。

    她已经成了个落水小狗,一脸水,一头花,滴滴嗒嗒,鼻子下还沾着一片花瓣胡子,狼狈极了,千音尘指着她的脸,笑的弯下了腰,

    “你……”刚要开口,又被千音尘拍手打断:“还有呢!”

    还有?!暮夜天吐出一口洗澡水,这是要花瓣浴啊还是花瓣泥石流,再来人就埋了。

    千音尘已指挥那些莲花灯排起了队,左一个,右一个,很快弯弯曲曲,在水面上写出了一个天字,回头得意的飞了个眼,暮夜天的眼有点酸,

    写到第二个字的时候却慢了下来,千音尘在空中划着手指,莲花却好像不受控制了,歪歪斜斜的飘在水面,怎么也聚不到一起。

    千音尘似有些尴尬,闭上眼凝了凝神,接着划动手指,但莲花灯依旧不听指挥,他脸上出现了吃力的表情,发间已渗出了细细的汗珠。

    暮夜天呆呆的看着,忽然伸手挥住了那只在空中挥舞的手指,千音尘愕然回头,正对上一双温柔的眼神。

    那只手臂纤细白皙,还没有他的一半粗,温柔却有力,带领着他沉入水面,鱼一样摆动着身体,在水下游弋一周回到原点,浮出来,水面上已经多了一个莲花字:“尘”

    千音尘怔怔看着她,伸手摘下她唇边一片花瓣,倾身吻住……

    泉池边纱幔轻柔拂动,花瓣都停在了空中。

    千音若躲在金狮皮里瞪大了眼:“我还没写完呢,还有好几个字呢……”

    杜天镜闭着眼有点不敢看,偷偷睁条眼缝:“若哥,千大哥这算是好了吧?”

    千音若:“好了……吧……”

    杜天镜:“嗯……”

    千音若掰着抽筋的手指:“我怎么觉得,他病好了,我们倒更操心了呢?”

    天官云作是值日星君里的老劳模,老资格,长值。

    别人换岗他驻岗,别人上班他上班,别人下班他加班,见紫微宫里的柱子比见值日宫里的椅子面还多,天帝好像不记得天上还有其他星官,或者是他这个云作的名字特别顺口吉利?反正紫微宫日日一遍三趟的叫着,不爱说话的帝君陛下仿佛把他当成了紫微宫发言人。

    也许他善解人意吧。

    帝君他老人家已经习惯了,云作也早就习惯了,可是最近紫微宫的情况却有点变了。

    帝君把政务交给照英宫奂殿下,自己退居偏宫休养,这个可以理解,陛下常年操劳,早就该歇歇。

    可是陛下休养,却连他这个随侍天官都不召,有事就叫烁神殿下代传,烁神殿下传给他,他再传给照英宫,烁神殿下脾气好,照英宫那位却从不露面,次次都是那个吓人的红眼狼神出来听,红眼狼眼是红的脸却很黑,见了他谱摆的比天尊还大,听了传话不跪不谢也不应,一声不吭扭头就走,弄得他都没办法回来交旨。

    不过也轮不到他交,回来依旧是烁神殿下传话,倒是会扔给他一句知道了,依旧见不到帝君。

    帝君怎么忽看上烁神侍驾了?比他脸白?比他腿长?比他会说话?

    负天神君失宠,尘殿下得宠,奂殿下掌权,奂殿下欺负人,帝君不管,

    一天天击鼓传花似的,这么多人一共几个意思?

    想起照英宫他又忍不住来气,果然是人走茶凉啊,帝君还没退位,这帮人就不把紫微宫的人放在眼里了,云作深深失落。

    和他一样境地的还有一位负天神君。

    这位年轻的神君性子冷,总是独来独往不和别人说话,可是帝君很器重他,去哪儿都带在身边,云作一度猜测自己的位置会被这位负天神君取而代之,产生了危机感,

    然而并没有。

    负山神君在陛下身边就只是站着,不传旨也不侍诏,天官的活他一件不抢,紫微宫多了个好看的摆设。

    但这也让不少人嫉妒,因为这个神君太年轻,又是空降的,最主要是那副孤傲的脾气,为他得罪了不少人,

    云作不嫉妒,见他无知无觉还有心提醒,但还没来得及和这位神君混熟说上几句话,两人就一起坐了冷板凳。

    而且那位比他还更惨,

    负天神君依旧每天来,却只能守在殿外,帝君已许久不召唤他去跟前,

    红眼狼倒每天必来一次找他,听说是照英宫召去给奂殿下搬东西。

    负山神君从来不去,更没给过红眼狼一个正眼,云作很解气,也很是心酸。

    早早晚晚,是要被人家欺负到头上来的,没人护得了他们。

    只是帝君他老人家……这是选了个损么完义!

    今天也是,陛下和烁神殿下在偏殿说话,一眼瞥见暮夜天站在门口,烁神殿下居然特地叫他进去吩咐。

    他没有办法,只好公事公办出来传话:“负天神君站远点!”

    当着满殿值守的司官仙婢,云作都替他难堪。

    可暮夜天一句话没说,连眼皮都没动一下,面无表情就站去了阶下。

    看着云阶下冷峻清瘦的小小身影,云作暗暗对他竖了个大姆指,心里好像也没那么失落了,转头驱赶那些交头结耳的小仙婢:“去!嚼的什么舌头根子!”

    本是训斥他们不要落井下石看人笑话,没想到真有一个胆大的答他:“回……仙君,我们在说负山神君样貌俊,比莲池上的青莲还美。”

    “你们——!“云作噎住,回头看看暮夜天,再看看金砖地上自己黑乎乎的倒影,又失落了。

    偏殿门口站着一个人,是照英宫每天来领送文书的小司官,歪着脑袋努着嘴,一看就是正在偷听,云作心里有气,一声不响走过去站了背后。

    里面两个人正说到暮夜天的名字,云作愣了一下,不由也听住了。

    烁神殿下的语气急切而不满,像是对长辈撒娇一般:“陛下,暮夜天只是一个小小的神君,把他调走有那么麻烦吗,您说一句话不就行了!”

    帝君的声音还如常平和,温言道:“暮夜天不够恭敬,不止对你,对照英宫也是那样,怎么能因为他给你喝开水烫了嘴就调走呢,这个理由不好,等回头我找他一个别的错处再办吧,不要着急。”

    云作心里咯噔一声,暮夜天又得罪人了,还烫了烁神殿下。

    小司官伸着脖子听的津津有味,云作忍不住揪着耳朵把他拎了出去。

    小司官吃疼挣开,站在阶下捂着耳朵瞪他:“你干嘛!我是照英宫的人!”

    云作哼了一声不再理他,转回去里面已经说到照英宫。

    烁神殿下:“什么?千秋奂也要调他?不行不行!陛下不能答应他!”

    帝君:“不答应他,也不能答应你,否则奂儿面子上不好看。”

    烁神已是急了:“凭什么?就凭他比我大几万岁,带过的兵比我多吗?不行我们可以比一比谁的法力高啊!”

    帝君:“就凭他立过的那些功绩,尘儿,别耍小孩子脾气,如果他现在硬把暮夜天带走,我也是没办法阻拦的。”

    烁神:“我也立过功啊!”

    帝君:“你立的还不够多,所以现在把暮夜天留在我这里是最好的,等你再强大一点了,才可以名正言顺得到想要的东西。”

    殿内一片沉默,两个人都不说话了,不知道为什么,云作脑子里竟浮现出帝君刚才说话的神情,有点起鸡皮疙瘩。

    良久良久,烁神殿下才悠悠道:“任何东西……”

    帝君的声音比他坚定许多:“任何东西!”

    云作又是一凛,头皮也有点麻麻的。

    殿内已响起帝君的召唤:“叫负天神君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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