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来了一个妓院。

    千音尘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也跟着进去了。

    女多男少,全是眼晴。

    千音尘就一个感觉,花花绿绿。

    花花绿绿们瞪大眼睛看着纤尘不染孑然而立的千音尘,静止了。

    千音尘也低下头看自己:怎么了,我没给你们定身啊?

    静止两秒钟,好像突然解禁,忽喇一声冲上来一群女人,围着千音尘抻胳膊拽袖子,瞬间就给他晃出了满天星星。

    那些女人手上不老实,嘴也不闲着,乱七八糟叫着:“哥哥!”“爷爷!”“阿爹!”都嚷:“是来找我的!”

    还有一个扒着脸就挂在了脖子上。

    千音尘成了一个人肉串子。

    他吓坏了。

    先前那个油头粉面的男子已走到内堂门口,也停下来回头张望。

    千音尘一伸手指定了他:“你别走!”

    男子愣住,?异地左看右看:“找……我?”

    千音尘沉下脸:“对,找你,叫她们都回去!”

    男子仔细看他,又想了想,才慢慢悠悠走了过来。

    又费了好半天,才把那帮纠缠的女人赶走。

    那些女人不情不愿,嘟嘟囔囔的,每人走之前或掐或捶,都给那个男子一下子。

    男子连挨了十几下,也不生气,还笑嘻嘻的好像很开心。

    千音尘也挨了两下,却只觉得恶心。

    脸更阴了。

    “德性!”一个浓艳女子不高兴的哼了一声:“一个玩燕儿的,神气什么!”

    千音尘没听懂。

    粉衫男子熟门熟路,把他带到后面一间雅阁,让了坐,还斟了杯茶,才问:“请问尊驾……”

    “你是谁?”千音尘冷冷打断他,根本没坐下。

    粉衫男子???:你找我不知道我是谁?

    他似想发火,但眼珠一转又忍住了,因为千音尘的气派极大,像神仙下凡一样,他吃不准什么来头。

    “在下易远,是一个混混。”他嘻皮笑脸说,一点也没不好意思,倒好像当混混是个很体面的事,“请问尊驾呢,又是哪位?”

    “我……”千音尘却咽住了,想不起该怎么对一个凡人混混介绍自己,其实,刚才要不是被人围急了,应该会再跟一会儿,先从旁边听听,不是现在这个见面流程。

    “那……”实在想不出来。

    易远已经明白:“哦——那公子,你找我又有何事啊?”

    他混迹市井,比千音尘圆滑一百倍不止,早看出这人脸生,不愿意透露身份,一定有隐秘的事情要自己帮忙,索性顺水推舟也不说破。

    千音尘松了口气,见他机灵老到,又自称混混,干脆直说道:“打听点事。”

    “请讲。”易远笑了一下。

    千音尘:“宜山石余观的事。”

    “哦?”易远倒不意外,好像早知道他会问这个,慢条斯理道:“想问什么呀?”

    千音尘又没了词,问观里神仙是谁,上哪儿去了,这人能知道吗,是不是有点超纲了?

    他犹豫着说:“想问问……那里都有什么灵验……”

    “呵呵!”易远笑了,好像看穿了他的心思,皮笑肉不笑的说:“那兄,你是也看上了石余观的生意,想找人带个门路是不是?”

    千音尘:“门路?”

    易远一脸了然:“直说不就是了,生意我一个人也做不完,有钱大家赚,好商量嘛!”

    “生意?”千音尘又是意外,想不出石余观又和什么生意扯上了关系,不过看这个姓易的好像对山上的事知道的很多,便顺着说:“是啊,我是想赚些钱,可是没有门路,还请易……兄指教。”

    “好说!好说!”易远似乎很高兴有人求他,上上下下打量千音尘:“你这身卖相么,还真不错,行头也花了不少本钱吧,放心,跟着我,保准你翻着番的赚回来,你先等着,我去后面和鸨母说几句话,一会儿一起走,外面说去!”

    说着丢下他起身走了。

    推门似乎还撞上两个女人,一个哎呦了一下,娇声道:“小坏蛋!”

    易远笑嘻嘻走了。

    那两个女人似乎还在门口偷看,不一会儿还嘻嘻哈哈打闹起来。

    千音尘浑身难受。

    好在易远很快就回来了,带着他从后门离开,没再有人纠缠。

    易远带着他,一路走,一路细细教:“咱们这行的规矩啊,只能打人的主意,千万不能动树的脑筋,这你都知道吧?”

    千音尘:“什么树?”

    易远停下脚又上上下下打量他,半晌才道:“你还真是个雏儿,生手,”

    想了想又说:“不过也好,干这个生脸倒比熟脸容易得手。”

    这回千音尘没再问“干哪个”,知道他迟早说到,索性闭上嘴慢慢听。

    接着走。

    易远:“树就是石余观山上的神树,外面有人愿意出大价钱你应该听说过,但被神道发觉取了性命的有多少你就不知道了吧,外面都传说是不敬神观惹的神仙降罪,其实就是动了神树惹的祸,在咱们这宜山脚下,杀人放火奸淫掳掠都不报应,唯有动这些神树不行,切记!切记!”

    千音尘:“嗯……”

    见千音尘听的认真,易远更来了兴致:

    “刚才还说错了一句,不但树,人也不能碰,碰了就是砸牌子,不过这条估计你不会犯,一般干这个的那话/儿早废了,有那心也没那力,算我白嘱咐一句吧!”

    千音尘强忍下一句“什么话/儿?”又嗯了一声。

    “还有!”易远回头看他:“你这皮相是不错,可说话不行,咱们玩燕儿的最要紧是身段软和,见谁都是一副笑,像你这样冷冰冰跟讨债似的,谁都不愿打交道,你得改,先学笑!”

    千音尘细看他一眼,果然眉眼和顺,好像自从遇见他就一直是笑着的。

    千音尘勉强咧了个嘴:“什么……”

    易远:“什么什么?”

    千音尘改口:“刚才有个女人也说什么玩燕儿,好像是在骂你。”

    易远笑出了声:“她呀,你听错了,她是在夸我,眼红我们长的好!”

    千音尘看了看他脸上厚厚的脂粉,面无表情道:“嗯……”

    说起这个易远好像很得意,翘起小指理了理鬓角,抿嘴道:“没办法,天生自来爹娘给的,眼红也是白生气,我不是说啊,想当年宫里来人也看上过呢,要不是受不来那份拘,皇帝老儿咱也见得……”

    这个易远好像对自己的相貌很自负,说起想当年说高了兴,越扯越远,千音尘也不打断,静静跟着走着听,听了半天没听到什么有用的,反而越走越远,来到了一个集市。

    路上人渐渐多起来,易远便不再说了,回头对千音尘道:“我先买点东西。”

    千音尘忽想起自己也要买吃的,这下倒是一起办了,又嗯了一声,跟着他来到一个卖糕的小摊档前。

    摊子是临街一间屋子搭出来的半个棚,挂着面“蔡记”的布幌,除了糕饼还支着汤锅,咕咕咚咚不知煮着什么,乡野小吃不甚精致,却码放整洁很是干净。

    易远好像常来,对这里很熟,径直带他去一角的矮桌坐了,还没有说话,当炉的大嫂已送上两碗杏仁茶,又拣了几块糕用盘子盛好一并摆在桌上。

    “陈嫂!搬过来了?怎么换了招牌?”易远笑嘻嘻问她,他果然同什么人都能打来交道。

    “换了!”老板娘爽声说:“我姓蔡,自然叫蔡记,今后记得叫蔡嫂。”

    易远:“恭喜恭喜啊,自立门户啦!”

    蔡嫂:“立是立了,只那边不肯出字纸,少不了缠人!”

    易远:“谁又怕他!”

    千音尘没留心他们寒喧,己拿起茶碗喝了一口,觉得那杏仁茶清糯香甜,十分可口,又挑一块糕尝尝,心中暗想,一会儿定要带些回去给暮夜天。

    蔡嫂闲谈两句自去招呼生意,易远笑眯眯看着他吃,自己却不动。

    千音尘也不管他,尘殿下吃东西从来不会让人,没那习惯。

    那边炉灶上却吵了起来。

    咣啷!茶碗碎了一地,一个枯瘦的汉子凶霸霸指着老板:“给老子回去!”

    蔡嫂:“你是哪个的老子,死自家坟里去,这里是我的铺子!”

    汉子:“老子不写休书,连你脚下的土都姓陈,休想自己快活,若不老实听话,宰了你也是稀松!”

    蔡嫂:“我看你身板倒是稀松,这里一寸土都是皇帝老儿的,三张纸糊驴头,你好大的口气!”

    千音尘从来没见过凡人吵架,觉得很新鲜,看那个汉子果然枯瘦焦黄,身板并不怎么硬朗,气势却很大,好像刚闯进来的,见什么砸什么。

    有人看热闹,没人劝。

    汉子见蔡嫂硬气,伸手抄起一根擀面杖,就要去砸锅灶。

    蔡嫂忽然抓起一块碎瓷片抵在颈上,略一用力,血流了出来。

    “你不过是逼我死罢了!”女人眼中泛起泪花,强忍着不掉下来,口气冷的渗人:“再上一步叫你如愿,拉回去是扔是埋都随便,我保证不去阎王面前告你,只想要活的做梦!有本事就来吧!”

    血顺着手一滴滴往下流。

    汉子怯了,拿着擀面杖的手微微发抖,声气也带了颤音:“你——把闺女交出来,爱死哪随便!”

    蔡嫂:“也做梦!”

    “你——!”汉子又举起家伙。

    蔡嫂手疾眼快,一个茶碗砸过去,那汉子哎呦一声捂住脑袋,指缝里渗出血来。

    汉子大怒,高举面杖砸下!

    被一只衣袖轻轻一接拦住了。

    一只粉色的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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