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明珠落在床榻上,帐幔遮住了光,赤为一抬头,被千音尘手疾眼快丟了床被子盖住,顺手一个法诀,又加了个结界。

    暮夜天瞥眼看见,噗嗤一笑早已挣开:“殿下真是醉了吧,你身份尊贵高高在上,小神怎敢僭越。”

    千音尘望住她:“我今天对帝君和父神说的话,你听见了吗?”

    暮夜天别开了脸:“殿下心有所属,在下恭贺。”

    “过来!”千音尘有点带了气,捉住她臂腕往怀中一拉:“何时才不装傻,我心中有谁你不知道么?”

    暮夜天灵巧转了个圈欲躲开,谁知千音尘手上用了七成力,一挣之间已被带了回去,倒在榻上,随即一个暗影抵面覆下,四目相对。

    暮夜天:“我没……”

    千音尘不再容她出声,倾身一吻……

    他的温柔带着丝丝生涩,暮夜天却僵住了,

    “刚刚我让你坐过来,为什么装听不见?”

    感到她生硬无措,千音尘轻轻放开,心却跳的历害。

    “我……”暮夜天终于喘了口气,下一秒又被侵来。

    他尝着那温软,吻了一会儿,道:“若还装傻,将来封做个值日,守着我寸步不许离,看你还躲去哪里!”

    暮夜天:“我……没……”再被吻住了。

    又过了会儿,暮夜天:“好了吗?”

    千音尘吐着酒气:“还早……”

    暮夜天咬一咬牙,忽翻身将他压住。

    千音尘瞪大了眼:这样……也行……

    暮夜天缓缓覆下,千音尘闭上了眼睛。

    鼻下一阵香风,千音尘,睡着了……

    暮夜天翻身坐起,伸手过去探了遍内息,渡了些灵力过去,替他盖好被子又看了一会儿,这才离去。

    千音尘一夜香甜。

    早上沐羽进来看时有些奇怪,他们这位小殿下从不睡懒觉的,就不去五明宫每天也会早早起床修炼,今日却日上三竿仍沉沉睡着,枕上放着敛了光的夜明珠,鼻息安稳脸上还带着笑意,似在做什么好梦。

    殿下从小言行克己,能有如今荣耀是该高兴,沐羽不敢打扰,轻轻退了出去。

    霍因休说,他要留下来参加千音尘的封立大典,不回去了,在天上住一个月。

    不知道真有事还是没看够,神仙们也都推推托托不愿意走,有说要向天尊求教悟道的,有要等看瑶池青莲开花的,还有要与四殿下切磋画技的,远来拜会多住几天也是常有,就只忙坏了司官们,乱了半天才把这些人安排好了。

    霍因休住了休因殿,北海水君父子住了卷苍宫,许久没开的宫阁殿室都用上了,好在天宫不缺屋子,来多少也住的下,神仙们如同开了瑶池盛会,呼朋引伴饮酒赏花,整日热闹不了,倒也喜庆。

    说是大典,其实并不招摇,天族行事一惯简单,只在无相宫,聚齐几位亲长,再请了天尊,在历往帝君神像前,天帝将载有族灵的圭石授了,由承继者刺一滴血滴上,血溶石莹,便定下了传人。

    神仙们留下也进不了无相宫,只能在外面遥祝,倒是照例封典后又设几日仙宴,有霍因休在,想必那夺魂翩舞还有机会再瞧上两遍,众仙住的高兴,等的津津有味。

    只千音尘不大高兴。

    因为暮夜天很忙,比他这个即将新立的君上还忙。

    早上他用青冥火唤她,千音若已跑了去,陪着洗脸吃饭,过一会儿再问,她又去了休因殿,与归妄山主论道参悟。

    中午是打坐,下午又是千音若陪着到处逛,只晚上得了点空,他又被叫去紫微殿,梳理这一天的案牍,熟悉政务。

    她睡的早,千音尘不好又太晚去,千音若更是长在了五明宫,除沐浴休息,没一次过去不碰见她的,可沐浴休息时他也不便……总之,他很怨。

    他看着小妹直闷气,真想召那位永命仙君来把她领走算了,领不走,起码也先气走,不用像现在,天天在眼前讨厌。

    好在暮夜天体贴,每当他怨气升到快忍不住发作时,她又会突然出现,或用青冥火说上几句话,或请他去五明宫喝上一盏茶……

    请他?笑话,五明宫是他从小住到大的地方,他随时去好吧,住下都行。

    可千音尘不敢,乖乖当个客人,留的晚点都不好意思,更别提赖下不走了,这里不是宜山,师尊虽在闭关,仙僮和司官还在,一举一动都有人在,就算他不在乎,也要为暮夜天着想,不能太被人说闲话了。

    他已经想好了,找个机会求见枫林山主,当面求亲,她若执意不愿换回女装,正好,留在身边做值殿神君,起坐都在一起,片刻不离,比成了婚见正妃还要方便。

    师尊也快要出关了,他老人家一定也高兴。

    千音尘一时高兴,一时愁闷,日子一时过得飞快,一时又度日如年,终于也到了册封太子的这一天。

    让他高兴的是,永命仙君真的也来了,匆匆见了一面,他对这位仙君印象不错,虽然年长了小妹十几万岁,却是个谦和有礼的人,看来脾气也好,他来当天晚饭就被人下了生刺果,上吐下泄差点出了大丑,不用问也知道是谁干的。

    千音尘替父神前去看慰,永命仙君连连谦虚是自己脾胃不和,贪嘴吃坏了肚子,疼的脸都白了,还笑着为千音若求情,千音尘看着也有些不忍。

    还没等父神骂,千音若自己先气走了,人影不见,五明宫也再不见她再去缠暮夜天,千音尘烦闷了好些天,终于松了口气,暂时清静,虽然防备着她暗中捣鬼,却也打算先不去找人,和永命仙君商谈的事亦往后推推再说,等他这些天好好想清楚小妹的历害,说不定自己就打了退堂鼓,而且,近日准备大典,不是提这些的时候,也确实顾不上。

    再进无相宫,明堂肃穆中又多了些庄重,沉香氲氤,袅渺而升,宽大的回纹深窗高耸入顶,十二根玉柱被召醒灵光,通体透明,照得四壁亦熠熠生辉。

    五叔长琉也来了,数月不见,他瘦了一些,虽礼袍正冠威严依旧,眼下却略微发青,透着些神思困倦,千音尘知道他早已不出宫,日日高卧昼夜不分,何止神思,神体也大不如前,他和暮夜天去了几次蠡斛殿都没有见到人,司官回复,五殿下不是在睡觉就是酒喝多了,不方便,今天第一次见他出来,长琉虽略显疲倦却不那么恍惚了,见了他们很高兴,以往那种颓废的神情扫去好些,千音尘看着他在几位伯父神像前站了一会儿,心下也不由感慨。

    暮夜天也来了,是做为天帝亲封的负山神君而不是跟随他的天将,他曾向天帝提过,这些功劳其实都是暮夜天立下的,请旨再为她封赏仙阶,天帝只笑了笑,说:“你自己去和负山神君说吧。”

    他以为天帝是指传位之后他可以自己去封,或者是问问暮夜天自己想要什么封赏,只最近见了她心里的话还说不上几句,总是忘记了问。

    倒也不急,他与她还有长长的日子,此时看见她站在天帝身后而不是像往日那样跟随着自己,不知为何却生出些异样的感觉,觉得她离的那么远,那个位子仿佛也飘渺虚无,而他对于那个从未希冀过的凌云之位,竟蓦然生出几分羡慕向往来。

    这两种感觉都让他有些不舒服。

    还是要找个机会,早点把她要到身边来。

    归妄山主霍因休也来了,和天尊站在一起,高居上首。

    归妄山主是禺京大帝亲封的灵神,据说这个名字也是他飞升神位,脱了鬼仙之体后,在休因殿相照神镜而取,意为前因休逝,修成正果之意。

    天尊和他很熟,当年众神一起移山治水,当是旧相识了。

    千音尘意外的是永命仙君亦随众在列,永命仙君的母亲是嬴神之女,嬴神太益烈山泽自焚而灭,遗下孤女后由天族收养,后嫁了祝神云严,虽是以天族之女封敕,却并无姻亲,或许是因为身分尊贵,又与小妹有了婚约的缘故吧,天帝亲赐的良缘,自也该与有荣尊。

    还有玄广,封出去了也是自家人,宗嗣一脉,不能不叫人家来。

    千音若不知什么时候来的,孤零零站在最后面,长玦带着纪何,长琉身边是一个司官,云作唱礼罢,神位前应礼的只剩了他们三个,这样看来天族后代是有些疏落孤单,若是上一次照英宫打架他和千秋奂一起被火云咒烧死,木鱼失踪小妹远嫁,真就应了卜元那句绝后的话了。

    走神间已祝过神明,云作引他来至案前,案中已经摆上了圭石,碧石莹冷,幽幽闪着微光,那是载有天族族灵的神辉。

    听说共颐继位时只是祝神,并未祭族辉,也未滴过血,只因他不是天族血脉,滴了也不相溶。

    但他继位时曾在神堂滴血为誓,将来必将大位再传给天族后人,数万载守护苍生只为今日,只没想到这一日会与他有关。

    默默祝祷片刻,千音尘抬手滴下了鲜血。

    圭石暗了一下,那滴血顺石面滑落案上,丝毫未溶。

    震惊中,长玦扑跪在地:“陛下!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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