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画面瞬间颠倒，天旋地转，整个房间的物品和眼前尹千尧的脸都逐渐变形扭曲，半抬的手指想抓住尹千尧却在空中扑了个空，脑袋一阵昏沉过后便是一片黑暗。
“江前辈，江前辈。”
耳边一阵嗡嗡作响，过了会才听清是有人在呼喊着她，可是灵魂仿佛被禁锢住，做不出任何反应，直到感觉到肩膀被人晃动着，熟悉的味道飘来，沉重的眼皮才缓缓抬起，尹千尧的脸近在咫尺，脸上干燥的裂痕还在，好像在证明他们真的在那里存在过。
江牧晚动弹想起身拉扯到右肩又是一阵钻心的疼痛。
声音沙哑地如撕裂一般，撑着床边费力坐起，“我们回来了？”尹千尧轻点了下头。
江牧晚看向手腕，手环时间正在跳动，时间是二十三号，十六点二十五分，发现距离他们昏迷不过短短一天，那几日好像是他们从时光中偷偷窃取而来的。
身上往枕头下一探，黑色的枪还在，心里才踏实下来。
“她........”江牧晚脑海里又回想起孙一文躺在床上的一片血泊中的场景，心里顿时苦涩。
尹千尧察觉到她的情绪，弯腰轻轻地抱住她，拍着背温声说：“我们有幸能见证他们的故事就足够了。”
江牧晚闭上双眼，但一颗泪还是从左眼滑落打湿他肩上的衣服。
手机铃声响起的瞬间两人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原来不知不觉中已经习惯了没有手机的生活。
“你们怎么一直不接电话。”江牧晚刚接就被吼了一句，隔着电话都能看出白元明现在肯定板着一张脸生气。
“一言难尽，回去再说吧。”
电话那边杜时抢过话语权，急急匆匆说道：“江江，捕灵器昨晚捕捉到灵器被使用的讯号了，现在正在远离安城市，我把定位发给你们。”
噼里啪啦的字传进她耳边，还没传到脑里电话就被挂断，过了会江牧晚看到在床边随意放着的那个黑色圆盘，意识到那应该就是他说的捕灵器了。
很快手机就收到了发来的定位，两人也收拾好行李准备去寻找那名异化者拿到灵器。
走出旅馆的瞬间，仅隔一夜，村里的一切就好像都跟刚来的时候不一样了，原本看着质朴的人和这片大地，此刻都像是变了质的食物一般。
路上两人还碰到来时村口聊天的其中一位大姐，还热情地跟他们打招呼，快走到村口时又见到那晚的那间餐馆，老李刚好拉开玻璃门从里面走出来。
带着棕色帽子，双手插在衣兜里，站在原地隔着几米处看向他们，在凛冽的风中愣了会，“怎么又是你们。”
江牧晚想到什么似的，踩着雪地快走几步向前，“我想问下你知道孙一文的尸体在哪吗？”
老李的眼神有些错愕，惊恐，避开视线扬着手说：“被拉去烧了。”
江牧晚又追问具体地址，而老李囫囵说了个地址后许是怕他们多问，步履匆忙地转身要躲进店里。
“谢谢。”这一声谢谢，除了这次也是对那晚老李对她的收留，和那一桌饭菜，尽管他并不知道。
他沧桑的背影在雪中停顿几秒，又如第一天时潇洒离去，在推拉门吱吱呀呀的声音关上那刻一同消失。
两人在村外走了一段路，终于找到他说的那家殡仪馆，找到了孙一文的骨灰，两人将她带到了生前他们埋葬曹回的那颗光秃秃的大树下，把他们埋在了一起。
大雪覆盖在地面上，如同白绒绒的羽绒被将他们包裹。
或许是幻光镜里受的伤也会带到现实中的原因，江牧晚的伤口一直在隐隐作痛，觉得身体疲惫。
上车后她一手撑着脑袋靠在车窗旁，随着汽车在路上轻微的颠簸，脑袋渐渐发晕，胃里也一阵翻腾。
“江前辈，睡会吧，到了我叫你。”
江牧晚微微抬眼，浑浊的视线中看见尹千尧朝肩膀处微微颔首，澄澈的目光看着她，脑子里早已一片混沌，于是倒也没客气就靠了过去。
尹千尧此时如同弦上的箭终于发射，顷刻放松下来靠在后方椅背上，闭目养神。
这段路途长到尹千尧都睡醒了，江牧晚依旧沉沉靠在他肩，抬眸看向前方的镜子，正好瞧见司机朝这一撇，还露出个会心的微笑。
汽车已经开进市区，也渐渐热闹起来，江牧晚像是算着时间似的，朦胧睁开双眼，揉揉眼睛撑坐起来，孩童般好奇打量着两旁的景观。
电话再次响起，孟洋也打来电话噼里啪啦问他们在哪，怎么一直联系不上，她这才想起早上匆忙间只回了白元明电话，忘了他，此时汽车在边停靠，手机又有电话打进，于是长话短说便挂了电话。
“一个坏消息，定位现在已经到了隔壁市，但好消息是，停留在宾馆，应该暂时会在那落脚。”没有多余的话，杜时简短快捷的说完就率先把电话挂断。
根据新发的定位来看，就算连忙赶过去也还要三四个小时，但冬天的夜晚总是来的快些，而今窗外已经逐渐黑暗，好些店铺都已亮了灯，两人商量了下，决定还是先在这附近住宿一晚。
车上睡了会江牧晚勉强恢复了点精气神，一下车就被四周各种美食的气味席卷，肚子瞬间摇旗呐鼓响应。
两人找了家面馆坐下，虽然外边看起来简朴，但撩开门帘发现比村里的店面都要大不少，里面客客人坐的满满当当，还是店员引着他们从人群中找到个空位。
“老板，要两份猪肉馅饺子，一碗打卤面。”在外边招待的只有两人，等了会也不见他们过来，尹千尧终是忍不住，冲几米远的店员嚎了一嗓子。
餐食还没上桌，江牧晚饿的前胸贴后背，屁股都坐不住不耐烦地四处张望。
门口的防风帘被猛然掀起，一阵冷风直往里吹，江牧晚眯着眼看去，两个穿着黑色袄子的壮汉中夹着个同样身穿黑色羽绒服身材瘦小的女子，几乎被他们遮的严严实实，不仔细根本没发现还有个人。
那三人在他们斜对面的那桌坐下，热腾腾的饺子端上桌时江牧晚从碗里升起的白色雾气中仿佛看见那女孩看向了自己，但随着雾气散去和老板再次上菜的隔档，再望去她又只是低着头看着油腻的桌子。
出了面馆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北方的冬天夜里总是寂静，人们都更愿意窝在有暖气的屋子里，两人在人迹罕见的街道上走了会，才看到一家快捷酒店，虽然看起来也有些简陋，但从外观看比村里那旅馆就高了不少档次。
“救命啊！救命啊！”
两人还没走进酒店就听到有人叫喊，呼喊声从旁边的后巷传来。
曲意清将行李扔到尹千尧手边叫他在这等着，随后绕过去查看，只见两个高大的背影，站一起和巷子差不多宽，正围着一人拳头相向，夹着凄厉的叫喊声。
“叫你跑。”其中一男子往墙角那人踢了一脚，恶狠狠说道。
从巷口的路灯隐约看见两个壮汉缝隙中露出的半张脸，凌乱的头发遮住了她半只眼，但曲意清还是认出那人正是刚刚吃饭碰见那女孩。
低头看了眼手表，没有出现波动，管理局规定，不准对非异化者使用武器。
真是麻烦。
江牧晚胡乱抓了下头发，向前走了几步，冲那背影喊道：“你们干嘛呢！”
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巷口，她从光亮处朝里边逐渐昏暗处走去，两名壮汉也霎时停手，错愕地同步回头。
“咦~你不是那个......”江牧晚歪头看向那女孩，提高音量说道，那两人似乎更加摸不着头脑，转过身俯视着她。
她边说着边往前走，直到那两人面前停下，伸出左手敏捷的将她从缝中拽出，往身后一拉。
“你谁啊......”其中一男子话音刚落，江牧晚趁他们还没转身，转身抬腿往两人膝盖后边关节各踹一脚，他们扑通跪倒在地发出一声闷响，她抬起手肘朝右边那人脖颈用力怼去。
旁边那名壮汉反应过来，单手钳住江牧晚手臂，她见那女孩还呆呆地站在原地，像吓傻了似的，于是另一只手往她肩上用力一推，大喊道：“快跑啊！”
侧过脑袋，眼神闪过一丝狠戾，背着身往左侧拉着她手的地方又是一抬腿踢去，直踹那人脑袋。
右侧那男人缓过劲来扭着脖子，咔嚓咔嚓响站起身，曲意清刚握紧拳头尹千尧却不知何时跑了过来，加入阵营挥拳朝男人脸上框框就是几拳，也不恋战打完就拉着江牧晚跑。
地上两人扭动庞大的身躯，缓缓爬起来往巷口追去。
三人朝大路跑去，然后拐进小路里，就这会，尹千尧还能顺手把行李拿上，说他断后。
没有人知道跑了多久，直到江牧晚跟着卓奈的脚步慢慢放缓，弯腰撑着膝盖大口喘气，原本就疼的伤口拉扯过后更加剧烈，额头不断冒着冷汗。
店铺白色灯光照过来，可以看见卓奈脸颊绯红，一时分不清是天气太冷还是跑的，她用气声说道：“谢谢你们。”
“他们为什么抓你？”江牧晚稍微缓过来后，猛吸口气问。
卓奈指尖触摸鼻尖，眼睛飘向右侧赶来的尹千尧，喃喃道：“我是被他们拐来的。”
江牧晚低头拍了拍袖角刚刚在巷里蹭到的墙灰，漫不经心问：“那你家在哪？”
“宁桐市。”她垂着脑袋低声说。
尹千尧原本安静站在一旁，这时才终于开口：“你也是宁桐的？”
“你们也是宁桐来的吗？那我可以跟你们一起回去吗？”她暗淡的眼里突然明亮起来，看起来连精气神也好了些。
“我身上没钱了。”她又低下脑袋，眼睛闪着泪花，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一般。
尹千尧迈了半步想说什么，被江牧晚衣摆下的右手握住手掌拦下，笑脸盈盈地回道：“当然，不过我们现在还有事要办。”
尹千尧垂眸看向手掌处传上的温暖，将那手往长袄袖口里拉进，两人衣袖紧紧贴在了一起。
卓奈瞬间昂起头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们，曲意清捏了下尹千尧的手，他回过神意会后点了下头。
卓奈瞬间冲上前抓住尹千尧手臂，眼眶还红着，一副楚楚可怜模样，声音软糯，“没关系的，只要你们愿意带上我已经很感激了，我会把钱还给你们的。”
江牧晚的手啪嗒一下从他袖里挣脱掉出，冷风瞬间灌进去，两人同时冷得握紧拳头。
三人又重新在附近找了家酒店，尽管尹千尧提议开三间房，但还是被江牧晚拒绝，他将两人送到房间门口，门卡滴声后房门打开，卓奈唯唯诺诺闪着身子先挤了进去。
江牧晚站在门口从他手中接过行李，微微侧身衣袖就被拉住，“江前辈，你的伤没事吧。”他望着额头还挂着的汗珠，视线又看向伤口处凝视着。
里面的打底衣早已经湿透，渗入骨里的冰凉和疼痛，但她还是笑着回说没事。
“江前辈，我就在隔壁，有什么事尽管喊我。”
抬眸看向他头发翘起的一角，凌乱还未来得及整理的打底衣，又想起他的伤，对他跟着自己遭受这一切生出歉意和一丝心疼，声音不免柔和几分，“知道了。”
卓奈甜腻的声音从里边传至门口，“千尧哥哥，这床头灯怎么不亮啊。”
江牧晚抬起眼眸，弯起嘴角捏着嗓子说：“千尧哥哥，你还不去看看。”说着朝里头瞥了眼。
“别闹。”尹千尧摸着她脑袋，温柔的像是哄着她般说道才走了进去，留下江牧晚在门口愣着，短短两字硬是在心头盘旋了几圈。
房门啪嗒一声关上，江牧晚在门口转身就瞧见尹千尧半蹲在床头灯前，卓奈坐在床上弯着身子，头发耷拉在他肩上，从后面看，两人的脸仿佛贴在一起。
尹千尧的手指在灯罩里还露出半截，在里边转了几下，暖黄色的灯瞬间亮起，墙上映着他手的影子，“就是灯泡松了。”
卓奈的长发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侧过脸笑着看向江牧晚，冲她招手，“牧晚姐，你站着干嘛啊，过来坐啊。”
她刚向前迈出一步，尹千尧就在面前倒下，侧身躺在厚厚的地毯上，没发出一丝声音，卓奈手里握着细小的针筒。
江牧晚刚张开嘴，又看见门口桌边放着火柴盒大小的白色仪器，一阵不易察觉的气味传来，耳边一阵轰鸣，脑袋眩晕，下一秒也同样倒下，在门口不远处。
灰尘和铁锈的气味灌满鼻腔，让人一闻就联想到陈旧，阴暗角落的气味。江牧晚还没睁开眼就先皱了皱鼻，并瞬间意识到自己双手正被反捆着，粗糙的麻绳在手腕摩擦带来的痛感在冬天格外明显。
眼前四周都是灰蒙蒙的，只有旁边的一扇小窗户透着点微光，但也难以判断现在是什么时间，只能通过那点光线看清周围的环境，水泥地板和一些陈旧的大型机器，看起来像是被绑在一个废弃的工厂里。
她拼命扭头，才从侧眼看到背后的一点发丝，拽了拽尹千尧的衣服，喊了几声都没有回音，估计还在昏迷中。
江牧晚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杵着他的后背，戳在冰冷又软绵绵的外套上，周围空旷的好似一点声响就会发出回声。
过了几分钟，不远处传来铁链打在铁门的声音，两扇大铁门闷响着缓缓打开，阳关瞬间穿进屋内。
江牧晚被那光刺的眯着眼转过头，好一会才适应，睁着一只眼转头，隐约看见门口走进来的人影已经守在门口的两名壮汉，瘦小的影子逐渐消失在光里。
卓奈撑了个懒腰，在对面的柱子上依靠，脸庞落在光线阴暗交叉处，脸上的笑容也忽明忽暗。
“你终于醒了。”
江牧晚被绑住的手指撑着柱子，蹬着脚挪着屁股费了一番力换了个舒服点的坐姿后才出声，“你们想干嘛。”
卓奈蹲下，半俯视的姿势看着她，“我们不想干嘛啊，你们乖乖待在这里就好，等我们拿到灵器，自然会放了你们。”
声音一如当初甜美，只是带了点高高在上的意味。
“你们也是为了灵器来的？”
卓奈没有回答，转身走出了工厂，昨晚巷里那两名壮汉将大门缓缓关上，那点光也慢慢消失，厂里又被黑暗笼盖。
过了几分钟后，背后那人才有了动静，声音沙哑，“江前辈。”
“你这会知道醒了。”江牧晚转头翻了个白眼，要是再不醒，都要怀疑是不是被那群人灭口了。
“江前辈，江前辈。”
耳边一阵嗡嗡作响，过了会才听清是有人在呼喊着她，可是灵魂仿佛被禁锢住，做不出任何反应，直到感觉到肩膀被人晃动着，熟悉的味道飘来，沉重的眼皮才缓缓抬起，尹千尧的脸近在咫尺，脸上干燥的裂痕还在，好像在证明他们真的在那里存在过。
江牧晚动弹想起身拉扯到右肩又是一阵钻心的疼痛。
声音沙哑地如撕裂一般，撑着床边费力坐起，“我们回来了？”尹千尧轻点了下头。
江牧晚看向手腕，手环时间正在跳动，时间是二十三号，十六点二十五分，发现距离他们昏迷不过短短一天，那几日好像是他们从时光中偷偷窃取而来的。
身上往枕头下一探，黑色的枪还在，心里才踏实下来。
“她........”江牧晚脑海里又回想起孙一文躺在床上的一片血泊中的场景，心里顿时苦涩。
尹千尧察觉到她的情绪，弯腰轻轻地抱住她，拍着背温声说：“我们有幸能见证他们的故事就足够了。”
江牧晚闭上双眼，但一颗泪还是从左眼滑落打湿他肩上的衣服。
手机铃声响起的瞬间两人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原来不知不觉中已经习惯了没有手机的生活。
“你们怎么一直不接电话。”江牧晚刚接就被吼了一句，隔着电话都能看出白元明现在肯定板着一张脸生气。
“一言难尽，回去再说吧。”
电话那边杜时抢过话语权，急急匆匆说道：“江江，捕灵器昨晚捕捉到灵器被使用的讯号了，现在正在远离安城市，我把定位发给你们。”
噼里啪啦的字传进她耳边，还没传到脑里电话就被挂断，过了会江牧晚看到在床边随意放着的那个黑色圆盘，意识到那应该就是他说的捕灵器了。
很快手机就收到了发来的定位，两人也收拾好行李准备去寻找那名异化者拿到灵器。
走出旅馆的瞬间，仅隔一夜，村里的一切就好像都跟刚来的时候不一样了，原本看着质朴的人和这片大地，此刻都像是变了质的食物一般。
路上两人还碰到来时村口聊天的其中一位大姐，还热情地跟他们打招呼，快走到村口时又见到那晚的那间餐馆，老李刚好拉开玻璃门从里面走出来。
带着棕色帽子，双手插在衣兜里，站在原地隔着几米处看向他们，在凛冽的风中愣了会，“怎么又是你们。”
江牧晚想到什么似的，踩着雪地快走几步向前，“我想问下你知道孙一文的尸体在哪吗？”
老李的眼神有些错愕，惊恐，避开视线扬着手说：“被拉去烧了。”
江牧晚又追问具体地址，而老李囫囵说了个地址后许是怕他们多问，步履匆忙地转身要躲进店里。
“谢谢。”这一声谢谢，除了这次也是对那晚老李对她的收留，和那一桌饭菜，尽管他并不知道。
他沧桑的背影在雪中停顿几秒，又如第一天时潇洒离去，在推拉门吱吱呀呀的声音关上那刻一同消失。
两人在村外走了一段路，终于找到他说的那家殡仪馆，找到了孙一文的骨灰，两人将她带到了生前他们埋葬曹回的那颗光秃秃的大树下，把他们埋在了一起。
大雪覆盖在地面上，如同白绒绒的羽绒被将他们包裹。
或许是幻光镜里受的伤也会带到现实中的原因，江牧晚的伤口一直在隐隐作痛，觉得身体疲惫。
上车后她一手撑着脑袋靠在车窗旁，随着汽车在路上轻微的颠簸，脑袋渐渐发晕，胃里也一阵翻腾。
“江前辈，睡会吧，到了我叫你。”
江牧晚微微抬眼，浑浊的视线中看见尹千尧朝肩膀处微微颔首，澄澈的目光看着她，脑子里早已一片混沌，于是倒也没客气就靠了过去。
尹千尧此时如同弦上的箭终于发射，顷刻放松下来靠在后方椅背上，闭目养神。
这段路途长到尹千尧都睡醒了，江牧晚依旧沉沉靠在他肩，抬眸看向前方的镜子，正好瞧见司机朝这一撇，还露出个会心的微笑。
汽车已经开进市区，也渐渐热闹起来，江牧晚像是算着时间似的，朦胧睁开双眼，揉揉眼睛撑坐起来，孩童般好奇打量着两旁的景观。
电话再次响起，孟洋也打来电话噼里啪啦问他们在哪，怎么一直联系不上，她这才想起早上匆忙间只回了白元明电话，忘了他，此时汽车在边停靠，手机又有电话打进，于是长话短说便挂了电话。
“一个坏消息，定位现在已经到了隔壁市，但好消息是，停留在宾馆，应该暂时会在那落脚。”没有多余的话，杜时简短快捷的说完就率先把电话挂断。
根据新发的定位来看，就算连忙赶过去也还要三四个小时，但冬天的夜晚总是来的快些，而今窗外已经逐渐黑暗，好些店铺都已亮了灯，两人商量了下，决定还是先在这附近住宿一晚。
车上睡了会江牧晚勉强恢复了点精气神，一下车就被四周各种美食的气味席卷，肚子瞬间摇旗呐鼓响应。
两人找了家面馆坐下，虽然外边看起来简朴，但撩开门帘发现比村里的店面都要大不少，里面客客人坐的满满当当，还是店员引着他们从人群中找到个空位。
“老板，要两份猪肉馅饺子，一碗打卤面。”在外边招待的只有两人，等了会也不见他们过来，尹千尧终是忍不住，冲几米远的店员嚎了一嗓子。
餐食还没上桌，江牧晚饿的前胸贴后背，屁股都坐不住不耐烦地四处张望。
门口的防风帘被猛然掀起，一阵冷风直往里吹，江牧晚眯着眼看去，两个穿着黑色袄子的壮汉中夹着个同样身穿黑色羽绒服身材瘦小的女子，几乎被他们遮的严严实实，不仔细根本没发现还有个人。
那三人在他们斜对面的那桌坐下，热腾腾的饺子端上桌时江牧晚从碗里升起的白色雾气中仿佛看见那女孩看向了自己，但随着雾气散去和老板再次上菜的隔档，再望去她又只是低着头看着油腻的桌子。
出了面馆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北方的冬天夜里总是寂静，人们都更愿意窝在有暖气的屋子里，两人在人迹罕见的街道上走了会，才看到一家快捷酒店，虽然看起来也有些简陋，但从外观看比村里那旅馆就高了不少档次。
“救命啊！救命啊！”
两人还没走进酒店就听到有人叫喊，呼喊声从旁边的后巷传来。
曲意清将行李扔到尹千尧手边叫他在这等着，随后绕过去查看，只见两个高大的背影，站一起和巷子差不多宽，正围着一人拳头相向，夹着凄厉的叫喊声。
“叫你跑。”其中一男子往墙角那人踢了一脚，恶狠狠说道。
从巷口的路灯隐约看见两个壮汉缝隙中露出的半张脸，凌乱的头发遮住了她半只眼，但曲意清还是认出那人正是刚刚吃饭碰见那女孩。
低头看了眼手表，没有出现波动，管理局规定，不准对非异化者使用武器。
真是麻烦。
江牧晚胡乱抓了下头发，向前走了几步，冲那背影喊道：“你们干嘛呢！”
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巷口，她从光亮处朝里边逐渐昏暗处走去，两名壮汉也霎时停手，错愕地同步回头。
“咦~你不是那个......”江牧晚歪头看向那女孩，提高音量说道，那两人似乎更加摸不着头脑，转过身俯视着她。
她边说着边往前走，直到那两人面前停下，伸出左手敏捷的将她从缝中拽出，往身后一拉。
“你谁啊......”其中一男子话音刚落，江牧晚趁他们还没转身，转身抬腿往两人膝盖后边关节各踹一脚，他们扑通跪倒在地发出一声闷响，她抬起手肘朝右边那人脖颈用力怼去。
旁边那名壮汉反应过来，单手钳住江牧晚手臂，她见那女孩还呆呆地站在原地，像吓傻了似的，于是另一只手往她肩上用力一推，大喊道：“快跑啊！”
侧过脑袋，眼神闪过一丝狠戾，背着身往左侧拉着她手的地方又是一抬腿踢去，直踹那人脑袋。
右侧那男人缓过劲来扭着脖子，咔嚓咔嚓响站起身，曲意清刚握紧拳头尹千尧却不知何时跑了过来，加入阵营挥拳朝男人脸上框框就是几拳，也不恋战打完就拉着江牧晚跑。
地上两人扭动庞大的身躯，缓缓爬起来往巷口追去。
三人朝大路跑去，然后拐进小路里，就这会，尹千尧还能顺手把行李拿上，说他断后。
没有人知道跑了多久，直到江牧晚跟着卓奈的脚步慢慢放缓，弯腰撑着膝盖大口喘气，原本就疼的伤口拉扯过后更加剧烈，额头不断冒着冷汗。
店铺白色灯光照过来，可以看见卓奈脸颊绯红，一时分不清是天气太冷还是跑的，她用气声说道：“谢谢你们。”
“他们为什么抓你？”江牧晚稍微缓过来后，猛吸口气问。
卓奈指尖触摸鼻尖，眼睛飘向右侧赶来的尹千尧，喃喃道：“我是被他们拐来的。”
江牧晚低头拍了拍袖角刚刚在巷里蹭到的墙灰，漫不经心问：“那你家在哪？”
“宁桐市。”她垂着脑袋低声说。
尹千尧原本安静站在一旁，这时才终于开口：“你也是宁桐的？”
“你们也是宁桐来的吗？那我可以跟你们一起回去吗？”她暗淡的眼里突然明亮起来，看起来连精气神也好了些。
“我身上没钱了。”她又低下脑袋，眼睛闪着泪花，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一般。
尹千尧迈了半步想说什么，被江牧晚衣摆下的右手握住手掌拦下，笑脸盈盈地回道：“当然，不过我们现在还有事要办。”
尹千尧垂眸看向手掌处传上的温暖，将那手往长袄袖口里拉进，两人衣袖紧紧贴在了一起。
卓奈瞬间昂起头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们，曲意清捏了下尹千尧的手，他回过神意会后点了下头。
卓奈瞬间冲上前抓住尹千尧手臂，眼眶还红着，一副楚楚可怜模样，声音软糯，“没关系的，只要你们愿意带上我已经很感激了，我会把钱还给你们的。”
江牧晚的手啪嗒一下从他袖里挣脱掉出，冷风瞬间灌进去，两人同时冷得握紧拳头。
三人又重新在附近找了家酒店，尽管尹千尧提议开三间房，但还是被江牧晚拒绝，他将两人送到房间门口，门卡滴声后房门打开，卓奈唯唯诺诺闪着身子先挤了进去。
江牧晚站在门口从他手中接过行李，微微侧身衣袖就被拉住，“江前辈，你的伤没事吧。”他望着额头还挂着的汗珠，视线又看向伤口处凝视着。
里面的打底衣早已经湿透，渗入骨里的冰凉和疼痛，但她还是笑着回说没事。
“江前辈，我就在隔壁，有什么事尽管喊我。”
抬眸看向他头发翘起的一角，凌乱还未来得及整理的打底衣，又想起他的伤，对他跟着自己遭受这一切生出歉意和一丝心疼，声音不免柔和几分，“知道了。”
卓奈甜腻的声音从里边传至门口，“千尧哥哥，这床头灯怎么不亮啊。”
江牧晚抬起眼眸，弯起嘴角捏着嗓子说：“千尧哥哥，你还不去看看。”说着朝里头瞥了眼。
“别闹。”尹千尧摸着她脑袋，温柔的像是哄着她般说道才走了进去，留下江牧晚在门口愣着，短短两字硬是在心头盘旋了几圈。
房门啪嗒一声关上，江牧晚在门口转身就瞧见尹千尧半蹲在床头灯前，卓奈坐在床上弯着身子，头发耷拉在他肩上，从后面看，两人的脸仿佛贴在一起。
尹千尧的手指在灯罩里还露出半截，在里边转了几下，暖黄色的灯瞬间亮起，墙上映着他手的影子，“就是灯泡松了。”
卓奈的长发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侧过脸笑着看向江牧晚，冲她招手，“牧晚姐，你站着干嘛啊，过来坐啊。”
她刚向前迈出一步，尹千尧就在面前倒下，侧身躺在厚厚的地毯上，没发出一丝声音，卓奈手里握着细小的针筒。
江牧晚刚张开嘴，又看见门口桌边放着火柴盒大小的白色仪器，一阵不易察觉的气味传来，耳边一阵轰鸣，脑袋眩晕，下一秒也同样倒下，在门口不远处。
灰尘和铁锈的气味灌满鼻腔，让人一闻就联想到陈旧，阴暗角落的气味。江牧晚还没睁开眼就先皱了皱鼻，并瞬间意识到自己双手正被反捆着，粗糙的麻绳在手腕摩擦带来的痛感在冬天格外明显。
眼前四周都是灰蒙蒙的，只有旁边的一扇小窗户透着点微光，但也难以判断现在是什么时间，只能通过那点光线看清周围的环境，水泥地板和一些陈旧的大型机器，看起来像是被绑在一个废弃的工厂里。
她拼命扭头，才从侧眼看到背后的一点发丝，拽了拽尹千尧的衣服，喊了几声都没有回音，估计还在昏迷中。
江牧晚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杵着他的后背，戳在冰冷又软绵绵的外套上，周围空旷的好似一点声响就会发出回声。
过了几分钟，不远处传来铁链打在铁门的声音，两扇大铁门闷响着缓缓打开，阳关瞬间穿进屋内。
江牧晚被那光刺的眯着眼转过头，好一会才适应，睁着一只眼转头，隐约看见门口走进来的人影已经守在门口的两名壮汉，瘦小的影子逐渐消失在光里。
卓奈撑了个懒腰，在对面的柱子上依靠，脸庞落在光线阴暗交叉处，脸上的笑容也忽明忽暗。
“你终于醒了。”
江牧晚被绑住的手指撑着柱子，蹬着脚挪着屁股费了一番力换了个舒服点的坐姿后才出声，“你们想干嘛。”
卓奈蹲下，半俯视的姿势看着她，“我们不想干嘛啊，你们乖乖待在这里就好，等我们拿到灵器，自然会放了你们。”
声音一如当初甜美，只是带了点高高在上的意味。
“你们也是为了灵器来的？”
卓奈没有回答，转身走出了工厂，昨晚巷里那两名壮汉将大门缓缓关上，那点光也慢慢消失，厂里又被黑暗笼盖。
过了几分钟后，背后那人才有了动静，声音沙哑，“江前辈。”
“你这会知道醒了。”江牧晚转头翻了个白眼，要是再不醒，都要怀疑是不是被那群人灭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