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京墨就这样欢欢喜喜的来到宁湛面前,身后的小药篓随着跑动晃晃悠悠的挂在他消瘦的肩上。

    抬起薄红的小脸露出一颗小小的虎牙。

    “阿湛,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寻你!”

    宁湛低头,盯着那颗毛茸茸的脑袋上黑缎般的头发心里猫挠似的痒。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宁湛柔声笑道:“我第一次遇见你时就在这家药铺,想着你每日采药应该都是送这的,便找来了,好在让我赶上了!”

    “我今早有去找你的,可你不在家。”

    “我听明姨说了,你还给我送了点心。”

    “嗯,我亲手做的,好吃吗?”看向宁湛的一双杏眼忽闪,满满的期盼。

    宁湛心中一恼,忽然想起她出门时点心正被贺明庭吃着呢,怕是等她回去连渣都不剩了,暗自懊恼怎么没提醒明姨一声给她留些!难得是墨儿送的东西。

    纵使心中百般可惜,还是不想夏京墨失望,温声道:“好吃,墨儿做的自当是好的。”

    “真的吗,里面我加了些药草,还怕你吃不惯呢!”夏京墨很是高兴,显然他之前的担忧是多余的“你要是喜欢,以后我多做些带来。”

    还能吃上心上人做的东西自然是高兴的,宁湛刚才那点没吃上点心的遗憾消失殆尽,“好,我等你下次再给我带点心。”

    忽然想起前两天的事,问道:“你爹爹身体怎么样了。”

    说起自家爹爹夏京墨眼中担忧渐浓,在他好说歹说的哄骗下虽不在拒绝他买的汤药,但夏清若的身体前两天气病之后,即使爹爹不想让他担心极力隐瞒,但他又不是傻子,明显感觉到比起以前是要更差了。

    心中百转千回的担忧默默隐下,不想宁湛因他的事烦心,笑着道:“好多了,昨天已经能下床走动了。”

    “那就好。”话落,忽又想到什么“你还没吃早饭吧!陪我一起用些。”

    夏京墨为了赶路天没亮就出门了,临走时只喝了碗清粥,走了这么多路早消化干净了,但他又不好意思说自己没吃,好像腆着脸蹭饭似的。

    悄悄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道:“吃过了,现在还不饿。”

    夏京墨的小动作宁湛自是看在眼里的,不动声色的拉上他的手,又怕他拒绝似的带着他往前走,“一个人吃饭没意思你就当是陪我吃,我一早忙到现在可是饿坏了!”

    夏京墨被她突然的动作弄的一愣,待回过神时看见那只被握在大掌里的手,瞬间红了小脸,他能清晰的从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中感觉到薄茧摩擦在手背上的微痒,以及,掌心中传来的温暖。

    他走在她身后,望着她挺拔的背影微怔,红着耳尖悄悄的挣了挣,光天化日之下,又是大街上,人来人往的,很是……

    不妥……

    宁湛自顾自的往前走,感觉到后面小人的挣扎,偷偷笑了笑,非但没松手还又紧了紧。

    宁湛知道手里的人儿是个薄皮馅的,在他再次挣脱前拉他到一家混沌摊前坐下,随手替他去了肩上的小药篓,很是自然的说道。

    “这家的馄饨可香了,我常来,每次都是我一个人今天你陪我一起尝尝。”

    夏京墨可没她的泰然自若,占了人家便宜跟个没事人似的,通红的脸都快钻到桌子底下了,迷迷糊糊的也没听清她说的什么,只一个劲的点头道“好……”

    宁湛看他跟个受了委屈的兔子似的,揣着俩小爪子低着头,一副受了欺负的模样不由好笑。伸出手想要摸摸他的脑袋,看他已经羞成这样又怕吓到他,只好作罢。

    这事可急不得。

    来日方长嘛!

    宁湛招呼老板上了两碗混沌,两张葱油饼,瞧着夏京墨瘦削小身板皱了皱眉,招手又让老板端了一大碗羊肉汤。

    待上齐之后,宁湛把那碗肉汤和馄饨推到一直低着脑袋的夏景墨面前,柔声道:“馄饨好了,快尝尝好不好吃。”

    夏京墨闻言抬起还有些发烫的小脸,看着摆在自己跟前的两只碗先是一愣,小声道:“太多了我吃不完。”

    “哪里多了,趁热快吃,瞧你瘦的。”说着又把碗往前推了推。

    “真的吃不完……”夏京墨看着两只一大一小的粗瓷碗一阵无语。

    明明是她没吃饭啊!怎么都推到自己面前了?

    留了那只小碗的馄饨把另一碗的肉汤给推走了。

    “我不爱喝汤,这个是给要的,天气冷喝口羊汤暖身上。”

    瞧着对面小人儿一脸为难的样子,眉目微敛,“可是不喜欢羊肉汤,我给你换……”

    “不是……我真吃不下这么多的!”怕宁湛不高兴,慌忙解释道。他又不是饭桶那能吃下那么多嘛!

    宁湛想了想,也不在逼他,重新对小郎的饭量有了新认知,要不是早上给明姨送饭前吃过了,这些也就给她垫个底。

    伸手给夏京墨夹了块葱油饼,笑道:“好了好了,能吃多少是多少,不为难你了。”

    得了恩赦,夏京墨可算松了口气,点头‘嗯’了声,夹起宁湛放在碟子上的葱油饼小口的咬起来,油饼烙的酥脆,咬在嘴里飘着淡淡的葱香味。

    夏京墨本来就有些饿,此时唇齿留香间享受的眼睛都快眯起了。

    宁湛瞧他吃的开心,嫣红的小嘴边不小心粘了两粒小芝麻,随着腮帮子的鼓动一颤一颤的欲落不落,真真像极了小兔子吃草的样子。

    简单,可爱,又极易满足……

    一块小小的葱油饼就喜欢成这样了!

    宁湛看着他出神,冷不防的夏京墨正巧抬头看了她一眼,疑惑的问道:“阿湛,你怎么不吃?”

    宁湛本就是为了多和他说说话,早饭早以用过哪还吃的下,更何况面前还坐着个秀色可餐的小人儿,看他还来不及呢!

    但为了不让他看出端倪,依然拿起筷子装模作样,“在吃……在吃呢。”

    忽然想到什么,又放下筷子正色道:“墨儿,过几天我盘的酒楼就要开张了,你能来吗?”

    夏京墨想了下,问道:“可有我能帮的上忙的?”

    “哪里要你帮忙,楼里有人干活,你能来我就很高兴了。”宁湛笑道。

    “会不会给你添麻烦了?”

    “不会,不会,我刚搬来这里,也没什么熟人,你就当帮我来捧个场,好不好。”

    夏京墨想了想,点了点头“好。”

    见他答应,宁湛笑道:“可不许反悔,那天一定要来。”

    “好,知道了……”

    ……

    这边夏京墨与宁湛高高兴兴的许了约定,另一边的夏若却是忧心忡忡,心事重重。

    “大夫,我的病如何了。”

    “唉!我实话跟你说了吧,以你现在的情况若再不好生调理将养,怕是……”大夫仔细斟酌了下措辞“怕是命不久矣。”

    命不久矣!

    俗话说久病成医,夏清若虽然早有预想,骤然听到大夫的话心中依然一惊。

    强压住心中的寒意,眉眼微敛,又问道“还能撑多久?”

    大夫长叹了口气,道“在下虽不才,但也行医治病半生,郎君的病是长年的气血亏虚又郁结与心的沉疴旧疾,只要坚持用药调理,加以温补的药膳养着,虽不能像常人那般康健,但也能保性命无虞。”

    这些年墨儿为了自己的病吃苦受累了颇多,仅有的一点积蓄也都用在了自己身上,家中已经一穷二白的干净,更是累的墨儿连自己的嫁衣都给当了,他这个做爹爹如何还忍心再拖累他。

    哑着嗓子继续问道:“若是不在用药呢?”

    医者仁心,做大夫的没有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病人送命的道理,遂劝阻道:“你还未到病入膏肓的时候,此番停药,不要命了?”

    “大夫,但说无妨!我心里自有衡量。”

    “你……”大夫无奈,还欲再劝见他眼神坚定,又不像开玩笑的样子,只好如实回答,“现在你已经开始咳血了吧!照这样下去再停了药,今年若是还能与家里人吃顿年夜饭,就算老天厚待了。”

    如此说来,他也就不到一年的时间了!

    不到一年……

    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他原想着怎么也能再撑个两年,等到墨儿成了亲有个女子能照顾他,自己也能稍稍放心了。

    可万万没想到……

    自己的身子竟差到这般地步!

    他的墨儿该如何是好……

    夏清若望着屋外有些阴沉的天,一如他此刻的心情。

    沉重,微凉……

    生死他早以看开,可他实在放心不下墨儿!

    不能等他走后,留给他的就这么两间破草房……

    思绪重新被拉回,夏清若在心里定了定主意,下了床找了笔墨给外出的夏京墨留了字后,从家里拿了把油纸伞便朝安和镇的方向走去。

    先到镇上找媒公再说说墨儿的婚事,在他还活着的时候抓紧物色个好人家,他也能帮着看看对方的人品心性,莫等到自己走后墨儿再让人给骗了。

    好在当初让大夫瞒着病情,墨儿并不知情,这样他也能在最后的日子里在镇子里看看能不能找个活计,挣些银子给他留做体己钱。

    即使嫁了人,日后他不在,墨儿又单纯善良的紧,万一有个事,挨了妻家的欺负,左右没个亲人,有些自己的私房钱也是好的。

    ……

    “放心吧,以你家小郎的模样有的是人家抢着娶回家呢!虽年纪长了些但也不愁嫁的”

    说话的正是日日扰的宁湛与贺明庭不得安生的刘媒公,依然满脸厚粉,此时正尖着嗓子与夏清若说话。

    对于刘媒公的话,夏清若并未反驳,寻常的小郎十三四岁就说好了亲,待十五岁及笄便会成婚,有家人心疼孩子的也最多多留一年,像墨儿这般年纪还未定亲的少见。

    “那就有劳您费心了。”

    “好说,我就是给人说媒的,要是都不来麻烦我,我这吃什么呀!”说完继续道:“你家小郎就放心交给我吧,我定给他寻个老实本分的女子。”

    “那就多谢了”

    “你回去等我好消息吧!有合适的我第一个给你家小郎牵线。”刘媒公站在门沿下看了看渐起的微雨,又道:“这雨待会是要下大了,你快回吧,我就不送了。”

    夏清若点了点头,又叮嘱道:“还望哥哥抓点紧。”

    刘媒公以为他是觉得自家孩子年纪渐长,拖不得了,便笑着说道:“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多谢了。”

    从刘媒公家出来后,细雨渐浓,即使躲在了油伞下,还是濡湿了衣角,微雨夹着冷风直往身体里钻,四肢百骸里都透着寒凉。

    他自前几日晕倒醒来后这两日才能下床,如今赶了那么久的路,以是疲惫不堪,又强撑着在刘媒公家说了许久的话,现在脚下虚浮无力的很。

    勉力朝前走了一小段路,拐过一个巷口眼前猛地一黑,再也压不住胸口的闷痛,踉跄着扶在青石墙上剧烈的咳嗽起来,手中的伞也顺势滑了出去。

    不一会额上便浮了一层水汽,也不知是汗还是落的雨水,他咳的厉害,如同要把五脏六腑都给震出来似的,好一会才停下,虚软的倚在墙上缓了缓,只觉喉咙一阵火辣辣的刺痛 ,垂眸看了眼手中的帕子,好在没有咳血。

    稍稍缓过来些,眼睛影影绰绰的寻到掉落一旁的油纸伞,苍白纤细的手在胸口使劲按了按,脚步虚浮的朝油纸伞滑落的方向走去。

    还未待他弯腰去捡,忽觉一阵天旋地转,眼前再次一黑向前栽去。

    恍惚间一片玄黑的袖角闪过,身体并未传来落在石板上的疼痛,反而落入一个结实的臂弯里,朦朦胧胧里感觉被人揽腰搂入怀中……

    耳边传来一道低沉又飘渺的声音“郎君……”

    意识彻底陷入混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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