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胸有成竹宋白朝几位与自己交好的小馆主耳语了几句,待众人点头同意扬声朝秦寻问道:“秦馆主,若是我南山武馆的人赢了你先前的承诺可作数?”

    “当然,莫非是宋馆主要与我比。”秦寻问。

    “宋某酒量浅,到时喝醉了在众位面前出了丑就不好了。”说完指了指身旁淡定自若的贺明庭,“我们商议了下,便让我馆里这位新来的武师代替大家与秦馆主一决高下,不知秦馆主意下如何。”

    秦寻眯了眯眼,侧眸看向一直喝酒默不作声的贺明庭,经验告诉她此人不简单,宋白不知道从哪找来这么个人物,她有心想要探探虚实,看看是否只是徒有虚表,此番正是机会她便顺水推舟的答应了。

    “既然你们都决定了,那现在便开始吧。”话落又看向贺明庭,带了些意味不明的笑意,“不知这位姐妹想怎么比。”

    贺明庭淡淡扫了她一眼,略带嫌弃的看了眼杯中清澈的酒水,道:“我没那般多的规矩,只喜欢烈酒,这酒太过寡淡。”

    秦寻听了这话微眯的眼睛略带警惕,宋白却眼睛一亮,吩咐随侍一旁的小侍去拿烈酒。

    旁边的贺明庭又补充道:“拿你们这里最好最烈的酒。”

    小侍得了吩咐便要出去拿酒,秦寻却轻笑了声,“宿柳眠花阁最好最烈的酒当属一金一壶的春满园,这位姐妹好大的手笔啊!”

    宋白不常逛窑子自然不知其中的贵贱,还以为都是普通的烈酒,如今被秦寻略带嘲弄的话惊的她腿一软猛的打了一个踉跄,偷偷扯了扯贺明庭的衣角,面色微红。

    她尴尬的笑了下,小声道:“明庭啊!这场宴是老姐请的,咱能……能不能……换……换个,不喝那什么春的……行吗?”

    她尴尬纠结的脸色通红,就差把‘我没钱,我很穷,喝不起’几个大字写在脸上了。

    贺明庭看她窘迫的样子有些好笑,与她低语道:“馆主放心,这酒钱算我的。”

    宋白有些迟疑,“一金一壶,你哪来的钱。”

    贺明庭笑了笑,“我没有,但我那大侄女有啊,到时我若喝醉了你就去找她要钱。”

    宋白想了想那个年轻的酒楼东家心中稍安,随后又酸溜溜的道:“纵使侄女有钱也不是你这样坑的吧!”

    贺明庭摆摆手不与她多说,“能有机会孝敬我,她可求之不得呢。”说完转头招呼小侍去拿了酒。

    宋白朝天翻了翻白眼,心中偷偷鄙视了她一下,就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坑侄女坑的这么理直气壮。

    很快桌上的宴席便被换下,整齐列了两排酒。

    贺明庭随手倒一杯尝了尝,眼神一亮,道了句“好酒”。

    她没想到这么个小地方竟真有这般醇冽的美酒,又看了看那一排小酒杯眯了眯眼,“这般好的酒当大碗喝才过瘾,秦馆主觉得呢。”

    一金一壶的春满园秦寻也曾喝过几次,各种滋味自是极好,尤其这酒还有个妙处……不可为外人道!

    如今还没开始这美酒就已经上了两大坛,这手笔,这财气,当真只是一个普通的武师能有的气度吗?

    她心中疑惑,对贺明庭更加好奇,也对这场比试有些没底。但闻着满屋的酒香心中的那一点迟疑也很快烟消云散。即使自己输了有这么一场美酒豪饮也不吃亏,反正也不用自己花钱。

    心中的酒虫被勾起,不由的也有些豪气干云,扬声笑道:“阁下说的甚是,那就换大碗。不过有美酒共饮怎能少了美人相伴。”说完推开身上的小倌,说道:“去把你们阁里的花魁弱柳公子请来为我们舞一曲助兴。”

    宴过半响他好生伺候,本以为能多得些赏银却没想到她半道要换人伺候,那小倌心中有些不甘不愿,但还是依言去请了弱柳公子。

    不一会雅间进来一位红衣公子,身姿高挑纤细,面容柔美精致,眸若含情,顾盼连连中带着让人怜惜的楚楚动人。

    她轻抬玉足,步履款款进了屋,领着一个面带薄纱抱着琴的单薄男子朝众人盈盈一拜。

    那男子着一身轻薄的宽袖青衫,也不知是衣服太过宽大还是男子身子太过单薄,要不是深青色的宽腰带紧紧覆在那柳条似的纤腰上,两肩上的衣服怕是随着他的走动都会滑落。

    单薄的身姿好似一阵轻风就能将人吹走,弱柳扶风之姿比之那弱柳公子更甚。

    抱琴的男子行完礼起身,不其然的撞进贺明庭那探究的目光中一愣,继而迅速的又把头低了下去。

    贺明庭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面上带了一丝烦躁,说道:“酒以上了,美人也来了,现在便开始吧!”

    随着悠扬的琴声屋内红衣公子柔韧的身姿翩翩舞动起来。

    而对面被众人围在中间的两人随着舞步琴音一碗一碗的对饮着,很快两坛便过了半。

    贺明庭喝到兴起索性丢了酒碗拎起酒坛大口痛饮,酒坛口大,她豪气干云仰起脖子喝,有些来不及咽入喉的酒水便顺着唇角划入衣襟,瞬间屋中的酒香浓烈起来,连一旁加油助威的人都快被熏陶的晕乎乎的。

    对面的秦寻见此也不甘示弱,有样学样与她对坛比。

    一曲一舞结束,两坛春满园也以见底。

    两人放下酒坛,贺明庭神色自若的又叫了两坛,秦寻却目带迷离,带着微醺的醉意。

    酒再次上桌贺明庭依旧拎坛豪饮,秦寻怕落了下乘也硬着头皮继续。

    待第二坛逐渐减少,秦寻以是头重脚轻,看人都有些重影了,反而对面的贺明庭将第二坛喝完又面不改色的叫了第三坛。

    不光是秦寻惊了,连其她人包括宋白都惊讶的连连抽气。

    要知道,春满园比一般酒浓冽,她们又是这般豪饮,醉酒要比平时更快,而贺明庭两坛下肚依旧气定神闲怎能不让人惊叹。

    秦寻硬撑着喝完第二坛贺明庭那边第四坛已经揭了酒封。

    此般不用再比胜负以显,秦寻心中纵使不甘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输了,要是再喝下去怕是自己会醉的被抬出去,到时候白白叫宋白看了笑话,还不如趁自己尚有一丝清明及早结束。

    “我输了!”秦寻颓然的落座,揉着晕乎脑袋感慨道:“阁下好酒量,秦某甘拜下风。”

    “哦!那秦馆主先前说的……”贺明庭放下酒坛,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

    “按诺她们租金我分文不取,在下说话算话。”

    “那我代大家多谢秦馆主了。”宋白适时的插话道,面带得意,笑的那叫一个灿烂。

    “不必。”秦寻输了比赛心中正郁闷着,现在看宋白一脸欠揍的凑过来更是恼火,咬牙切齿的回了一句。

    她心中憋屈无处发泄,以往甚爱的美色现在也提不起兴趣,悠悠的琴音扰的人也越发烦躁。

    挥了挥手略带愠怒,“别弹了,吵的脑袋都疼了,弱柳公子你也别跳了。”

    找美人来跳舞助兴的是她,现在嫌烦的也是她,这脸翻的比翻书还快。拿一个小倌出气,众人鄙视的鄙视,翻白眼的翻白眼。

    秦寻醉眼朦胧的看向前来施礼请罪的弱柳公子和那抱琴的男子,伸手把弱柳公子拉到一边指着他身后的人问,“这是新来的,怎么这般不懂规矩,到了恩客面前怎么还带着面纱,藏头露尾的难不成丑到见不得人。”

    男子被说的一愣,蹙眉垂眸,踌躇不前,反倒是那弱柳公子上前一步挡在男子身前,陪着笑脸,“秦馆主,他是新来阁里教小子们琴艺的先生,今日扶风病了不能为我伴舞,弱柳怕扫了客人们的雅兴这才求了先生为我抚琴,他并非阁里接客的公子。”

    今日秦寻心情不顺,本就是挑挑刺,发泄下火气,他若乖乖把面纱摘了满足下她突然的好奇心,许是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可偏偏弱柳公子这一通解释说的好像她要把人强了似的。

    连个小倌都要与自己对着来,心中那三分的酒气也化为了十分的火气。

    这花街柳巷做皮,肉生意的地方哪来什么先生,进了这地方的男人不管你是端茶倒水的小厮还是妩媚多情的公子,从大小,从老到幼都是陪女人的货,还能清高到哪去。

    她可不管弱柳公子说什么,一把推开他,竟是要亲手去扯他面纱,“你让开,老娘今天非要看看这面纱下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她摇摇晃晃带着醉意向前走去,手刚要触到面纱冷不防的一只修长的手从旁边伸了出来,把男子拦腰搂到了怀里。

    贺明庭先把人揽在怀里,状似随意的说道:“秦馆主说的在下也十分好奇,莫非是什么倾城之貌非得藏着掖着。”

    夏清若被她突然拉进怀里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耳边传来这番狭促的调侃,贴在她被酒水濡湿的衣襟上的脸颊羞的通红。

    咬了咬牙便要推开她,却见揽在他腰上的手又紧了紧,另一只手挑起他面纱的一角,勾了勾唇角,转瞬又把面纱放下面带遗憾,语气颇为嫌弃,“原来是个上了年纪的,怪不得要带着面纱遮丑,鸨爹这是怎么做生意的,都这般年纪还出来也不怕扫了客人的兴。”

    说完又看了看被秦寻推到一边正紧张的看着自己怀里人的弱柳公子,笑眯了眼,“在下还是喜欢鲜嫩些的,身段也柔韧,这年老色衰的秦馆主若是好这口便留给你吧。”

    她语带轻佻,说着就要把人推给秦寻,转而去拉貌美年轻的花魁,秦寻自然不愿。刚才看那面纱上眸色清透,轻忧微拢,别有一番风情,又被弱柳公子极力维护,还以为是个新来的美人,却没想到是个徐郎半老遭人弃的。

    家里有个老男人就够烦的了,来了这自然想找个鲜嫩的。

    先前比酒时已经输了面子,现在可不想再留个喜好特殊的名号。

    见贺明庭想打屋里最美的注意,秦寻自然不愿如她的意,手一伸眼疾手快的把人捞到自己怀里。

    “弱柳公子是秦某点的,今晚自然是要陪在下的,阁下还是另寻他人吧。”

    说完不待众人反应揽着弱柳公子摇摇晃晃的向里间床榻而去,留下陪同而来的一圈小辈尴尬的摸了摸鼻子面色通红。

    贺明庭笑笑,也没强留,依旧牢牢搂着怀里的人不让其挣脱,向宋白告了声罪,让随侍的小厮另开了间雅间抱着夏清若走了。

    看的宋白目瞪口呆,来时还装的一本正经,目不斜视的模样,这转眼间就抱了一个男人走了。

    她原先认识的那个不近男色的贺武师哪里去了?

    刚才应该是她眼花看错了吧!

    出了门拐进雅间贺明庭反手把门关上,怀里人瞬间跟被烫了似的从她身上弹开,含忧的眸子窘迫的羞出一汪秋水。

    他站定,摘下面纱露出藏在其中微红清瘦的面颊,轻轻施礼,故作镇定道:“谢谢阁下刚才出手相帮。”

    贺明庭看着眼前这个清瘦的男子,原来苍白的面容因害羞带了微微的血色,身子相较前几日却更单薄了。

    贺明庭回想刚才搂在怀里时的感觉如是想着。

    “你怎会在这里?”

    夏清若面带难堪,他怎料想初次人前现身就撞见了熟人,“生……生活所迫。”

    贺明庭抿了抿唇,神色带了些怜惜。

    上次送他回家时贺明庭以知晓他的情况,一个弱男子早年丧妻,带着一个还未出阁的儿子生活有多难可以想象。

    可她没想到他竟然困苦到卖身到这烟花柳巷。

    “你何时卖身到此,可有人欺辱你。”

    她说的婉转,但夏清若还是听出来她话中的意思,见她误会了连忙解释,“阁下误会了,我只是来教阁里公子弹琴的,并非卖身陪客的。”

    听他这般说,贺明庭不知为何竟是松了口气,“如此你还不算太糊涂,但此处不是你久待之地,我先带你离开这里,以后都不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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