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杨晚儿送原离与后岱然离开了仁宸城,她发现这二人竟难得安静,一路上,他们皆是红着脸,说话时也支支吾吾,遮遮掩掩,几乎不正眼相视。

    杨晚儿返回圣女殿后,几个女使正在拾掇后岱然的客房。浴桶内的药水溢了满地,桶边还搭着一件尚未干透的衣裤,杨婉儿忽然明白了什么,眼角浅浅一弯,却又立马展平,泛红的眸子里似有闪闪珠光,她双手合十,淡淡地道了句:“愿真神保佑……”

    六日后,坤培宫高耸入云的石柱外,几个站岗卫兵迎来了一个白衣翩翩的清雅仙士和一个蓝衣凛凛的俏皮姑娘。

    这二人穿过风沙,款款走近,卫兵们看呆了,不约而同地揉揉眼睛,竟都忘了行礼。

    “世,世子?”

    “您的腿……”

    ……

    “啊——恭迎世子殿下回宫!”终于有卫兵反应过来,忙不迭跪了下去。

    在九土州,谁人不知无双世子的厉害,即使他如今已沦落为凡人,但余威尚在。剩下几个卫兵也接连下跪,皆是又惊又怕。

    “不必紧张,都起来吧。”清雅仙士后岱然笑道,“正如你们所见,我的腿伤已经痊愈,是这位姑娘医好的。”

    原离哪里料到后岱然的瞎话张口就来,瞪了他一眼,而后笑嘻嘻地道:“没错没错,我是你们世子的恩人,你们莫要再认错了。”

    卫兵们纷纷看向原离,这蓝衣姑娘眉目如画,神采奕奕,格外眼熟。一个刚刚起身的卫兵忽又跪下,慌道:“原来是上次那位公子……先前我有眼无珠,冒犯了上仙,请上仙责罚!”

    闻言,原离摸着下巴,暗自嘀咕:“我这易容术似乎欠些功力……”

    后岱然笑道:“快别跪着了,姑娘宅心仁厚,不会与你计较。”他朝原离浅浅一笑,“对吗?姑娘。”

    “当然。”原离扬头,“都是小事,报酬拿来,一切好说。”她一面说,一面假惺惺地笑,然后拽着后岱然的衣袖,摇摇摆摆地进了坤培宫。

    卫兵望着他们远去的身影,直感后脑勺凉飕飕的,纷纷琢磨一向不近女色的世子竟与这蓝衣姑娘如此亲近,看来,此女八成会是他们未来的女主人,九土州的王后,幸亏上次没动真格伤了这位祖宗,否则接下来的路可就难喽。

    *

    坤培宫漓园,鸟语花香,四季如春。

    原离好奇,东张西望。

    她第一次来漓园时,还是个贼,被卫兵追着跑,从墙上掉下来险些丢了小命,便只顾着逃命,没能欣赏此处的美景。而这次不同了,她成了世子的恩人,那些卫兵看她的眼神都变了,她心里说不出的得意,瞅着漓园也亲切起来。

    她绕过假山,追着蝴蝶跑到小溪边洗了把脸,把水泼到后岱然身上,然后又折了几根竹叶把玩了一番,方才尽兴,冲湿发贴面的后岱然问道:“在这里玩儿,不花银子吧?”

    后岱然笑着摇了摇头。

    一说银子,原离立马想到报酬,再问:“七爷八爷的报酬你给了吗?”

    后岱然又笑着点了点头。

    原离嘴角耷拉下来:“什么时候的事?”

    “去仁宸城途中,我给家里写了封信。”

    “我怎不知?”

    “因为姑娘睡得太早。”

    “……在我睡着时,你还背着我做了多少事?”

    后岱然想起两人因着急赶路,常常打地洞休息。洞里冷,他总会偷偷把外衣盖到原离身上,或者把手臂垫给原离当枕头……笑道:“只此一件。”

    我信你个大头鬼!原离脸色阴沉,冷声道:“其他的事也就罢了,既然七爷八爷的报酬已经结清,那你欠我的银子呢?”

    后岱然从怀中掏出一个色彩淡雅的荷包,又从荷包里取出一条别具一格的项链。

    那项链由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精美圆珠组成,项链底部坠着一块色泽深沉的玉石。玉石不大,温润细腻,玉里有浅浅纹理,玉面有道道瑕痕,像是老者口中的神秘传说,历经过岁月的沉淀与磨砺。

    “姑娘,我想以此作为你的报酬,可以吗?”后岱然道。

    原离看痴了,心里正琢磨这项链到底能值千两白银还是百两黄金,忽地意识到后岱然要将这宝贝送予她,不由一阵窃喜,点头如捣蒜:“可以可以,当然可以!你可别后悔!”她还真怕后岱然后悔,没等后岱然回应,就夺过项链,挂到了自个儿脖子上。

    后岱然笑吟吟:“这项链带在姑娘身上,很合适。”

    “好看?”

    “嗯,好看。”

    原离乐成了花。

    这时,有脚步声传来。

    二人回头,只见三个仙气四溢的身影朝他们走了过来。

    走在前头的是九土王后堃。玲珑公主跟在后面,而她身旁之人就是其母,袁王妃。

    据说袁王妃因不满玲珑公主下嫁山卿,赌气要与女儿断绝关系,连女儿大婚都未出席,没想到这会儿却与玲珑公主挽手同行,看起来十分亲昵。

    “岱然啊,我的好侄儿,你可算是回来了。”远远的,那袁王妃就尖声吆喝起来。

    后岱然迎上前:“父王,叔母,紫坷,让你们担心了。”他行了一礼,接着道,“进宫后,我刻意躲过了每一个卫兵,你们怎知我在此处?”

    后堃上下端详了下后岱然,还未开口,就被袁王妃抢了先:“侄儿啊,你哪次回家不是先来漓园啊!你能忍着不先去看你父王,你父王可忍不了,一听你回来了,立马就来寻你了。”她扯住后岱然的胳膊,眼里一下子噙满泪水,哼哼唧唧地又道:“先前听紫坷说你的腿痊愈了,我还不信呢,没想到竟是真的,叔母我真替你高兴!”

    眼看那袁王妃就要抹起眼泪滔滔不绝,玲珑公主无奈将她拉回:“母亲,伯父还有话没对哥哥讲呢。”

    后堃本就不善言辞,经袁王妃这一搅和,他方才的千言万语更不知该如何表达,只是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红着眼眶道了句“回来就好,好了就好”。

    见后堃不再言语,玲珑公主只得替他道出眼下最在意的问题:“哥哥,你的毒解了吗?”

    “嗯,多亏姑娘替我求药。”后岱然回头寻原离。原离凑过来,笑眼弯弯:“紫坷,你哥福大命大,死不了了。”

    玲珑公主堵在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地,也跟着笑起来,但笑着笑着,脸色又沉了下去,只见她直勾勾地盯着原离的胸口,不自觉地咬了咬下唇。不光是她,后堃与袁王妃竟也神色诡异地盯着原离不放。

    原离心里发毛,捂住胸口,佯笑道:“你们怎么了?怪吓人的。”她忽然察觉自己的双手正盖在那条宝贝项链上,恍然大悟:“这项链可是我辛苦赚来的!虽然……好像,也许,似乎,比我应得的多了那么一点点,但我以后还会替后岱然做事的,你们亏不了!”

    “什么?亏不了?”袁王妃脱口而出。

    后岱然侧身挡在原离面前,道:“嗯,亏不了。”

    他语气虽轻,却格外坚毅。

    后堃挤出一个笑,道:“那便好。”

    那袁王妃见后堃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便叹了口气,也闭紧了嘴。

    这氛围不对,且不对大了劲儿!原离心想,莫非这项链的价值比她估摸得还要高?想道此处,她狂喜不已,将项链小心翼翼地藏进里衣,生怕被眼前几人给抢回去。

    袁王妃打量原离片时,嘴瘪得像窝瓜,与后岱然随意寒暄了几句,就变着花样催后堃与玲珑公主回宫。

    后堃与玲珑公主各怀心事,于是顺水推舟,没一会儿就离开了。

    半路上,后堃被一道清冷的声音叫住。

    “父王!”

    后堃转过身,只见一个颀长的身影远远伫立在风沙之中。人如其声,清冷如霜,略微泛灰的白袍飘飘荡荡,不止不歇。

    后堃的心颤了一记,然后便被无边无际的疼痛侵蚀。他让玲珑公主与袁王妃先行回宫,大步迈到那人身旁,眼底深沉如夜,眸中泪光闪动。

    “儿子。”

    “嗯。”

    二人没再有任何言语,却也不需再有任何言语。

    良久,后堃把手搭到后岱然的肩头,声音沙哑:“你可想清楚了?”

    后岱然点头:“嗯。”

    后堃闭眸:“好。”

    *

    另一边,培宫世子殿。

    原离被两个侍女引进了门。

    后岱然临走前,神神秘秘地嘱咐原离在世子殿等他回来,却没说何时回来。

    原离虽然不快,但一想到脖子上的项链便只能作罢。报酬给得足,她若还管东管西,那就是不懂事儿,那就是坏了幽冥府的规矩。

    世子殿装潢朴素,陈设简陋,虽说不能用家徒四壁来形容,却也着实没什么有趣的东西。原离闷了半天,一会儿坐椅子上,一会儿躺地上,一会儿又瘫倒在墙边,实在烦了,便嚷嚷着要吃桂花糕,还到处翻箱倒柜想寻些九土州独有的小玩意儿。

    她从旮旯里翻出一个上了锁的石箱。这箱子沉甸甸的,箱面雕刻精美繁复,与殿中其他物品格外不同。原离念咒欲强行破锁,谁料,才念了一半就被端着桂花糕进门的侍女拦了下来。

    侍女:“上仙,使不得!这箱子里可都是山卿掌门寄给殿下的书信!脆得很!”

    “哦。”原离百无聊赖地放下箱子,倏地怔了一刹,睁大双眸,道:“等等,你说什么?山卿,掌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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