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凄厉的笑声，比哭还要恐怖。
黄芸茜浮于空中，周遭乱七八糟的水、木、符一一消失不见，她睥睨着月色下惊愕的两人，不由放声大笑。
若鬼也有泪水，此时她已经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可是，这本应流出的眼泪，是喜悦的泪还是悲哀的泪，她自己也琢磨不清，就像她不清楚为何要救月家少爷，那可是她恨了三十多年的人啊！
“黄芸茜，为什么救我？”七爷走上前，问出了声。
而黄芸茜只是笑着，没有作答。
她不知道，她不知道啊！到底为什么，到底为什么，到底为什么啊？！
她脑中忽地闪过二十年前的那个夜晚，也是在这片荒凉的田地。当时，月旺财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外衫，冻得浑身哆嗦，却毫不避讳，毫不嫌弃，毫不犹豫，把这仅有的外衫披到了她身上，然后又把疫病发作的她紧紧搂在怀里，一路狂奔。
月旺财不停不歇，一跑就是大半个时辰。路上，他身上的臭汗不断地滴进黄芸茜微微睁开的眼睛。黄芸茜好恨，好想哭，她讨厌狂妄自大又鲁莽的月家少爷！
可是，那个怀抱，好像有那么一点温暖。
或许正是因为这点温暖，让她在漫长黑暗的二十年里，在怨恨缠身的二十年里，总能看到一束微弱的光亮。她向光而行，一步一步，一点一点，跌跌撞撞，浴火重生，最终冲破枷锁，进化成亡灵之首。
黄芸茜的笑停了下来，冷然道：“救你？那你得多谢云大夫，若不是看在他当年苦心为我治病的情分上，我真想看看你被那些毒人撕成一块块碎片，那场景，一定很动人。”
“若你真这样想，定不会救我。”
黄芸茜斜眼一瞅，哂笑道：“呵，月少爷，你少自以为是。”言罢，她转身欲走，顿了顿，又侧过头：“这里不是久留之地，我劝你们还是尽早离开吧。”
七爷喊住她：“等等，你既然有解药，为什么不救救镇上其他无辜之人？”
“这解药只对中毒一刻钟之内的人有效，而且仅此一颗，若你再蠢到被那些毒人缠上，就只能等着投胎去了。”
“黄芸茜，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发花镇到底发生了什么？！”说着，七爷欲上前拦她，伸出的手却从她飘扬的衣纱中穿了过去，不禁愣在原地。
黄芸茜眉毛一高一低，轻蔑地道：“怕了？”
“不怕。”七爷恢复常态，神色坚定，“请你告诉我，这里到底怎么了？”
“我怎晓得。”黄芸茜眸光一凛，“而且，你算老几，我凭什么告诉你？”
“黄芸茜，这里蹊跷得很，当年镇子里的人极有可能死于剧毒，而非瘟疫！”
“那又如何？”
“你难道不想为你爹，不想为你的亲朋好友报仇吗？！”
七爷话音未落，黄芸茜便已转身，“嗖”的一声闪到七爷跟前，举起尖锐的双爪，狠狠掐住了七爷的脖颈，凄厉地道：“别提我爹！我也没有什么狗屁亲朋好友！”
七爷一面挥手示意八爷和原离不要轻举妄动，一面嘶哑说道：“好，不是为了他们，是为了你自己……帮你自己找出当年的真相……好不好？”
黄芸茜放下双手，声音又变得清脆如铃：“我说过了，我不晓得。当年我只是一缕游魂，既看不见，也听不着，待我有了意识后，这里已经变成了眼下的样子。”
“不对。你先前分明说这些毒人有主。”八爷语气放缓，“芸茜，能否把你了解的事情同我讲下？”
黄芸茜斜视八爷，道：“云大夫，你虽于我有恩，不过，这恩情我刚刚已经还了。我黄芸茜向来是想说什么才说什么，没办法，你们命不好，因为你们想知道的事，偏偏是我不想说的事。”言罢，她再次转身离开。
“黄芸茜！”七爷声音急切。
黄芸茜背着身，年轻且苍白的脸庞迎着孤独的月亮。
“月少爷，你竟用二十年的时光，变成了一个又没用又啰嗦的蠢货。”
“你说得不错。”七爷注视黄芸茜单薄的背影，道，“我是又没用又啰嗦，还蠢，否则，当年也不会一错再错。”
黄芸茜的眼眸倏地睁大。
“对不起，黄芸茜。”七爷轻轻地道。
黄芸茜笑了笑，然后继续向前。
“对不起，黄芸茜！”七爷喊出声，“你比我小五岁，还只是个小姑娘，我不该欺负你，不该难为你，更不该把你扔到荒郊野外！”
黄芸茜那本该没有任何亮度的黑瞳，在月光的映照下，竟闪闪发光。
“月少爷，你还真是啰嗦，这些陈年破事，我早就忘了。”她边说，边缓缓回过头。
七爷看不清她的神情，只能瞧见她被月光勾勒出的瘦弱轮廓。
黄芸茜见眼前之人眯着眼眸，望着自己的不安模样，不自觉想笑，道：“每年月圆之夜，一个白衣人便会坐着小船来到镇子。那人腿脚不便，却灵力了得，满镇毒人皆受其所控。在我尚未修成厉鬼之前，曾混在毒人中试探过他，却被一眼识破，几乎魂飞魄散。即使是当前的我，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明日就是月圆正月十五，我劝你们，赶紧逃吧。”
“那，你为什么不逃？”
“月少爷，你果然是个不入流的地狱灵使。”
黄芸茜的身体逐渐变淡、变透，最后融入夜色之中，再无踪迹，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七爷满心的疑惑被堵在了胸口，只得回身问道：“她什么意思？”
八爷笑道：“厉鬼虽然能长久存于世间，却有一个极大的弱点。亡灵一旦成为厉鬼，便会被永远困于身死之地，再也见不到外面多彩的世界。这点，咱们幽冥府讲经堂可是有讲过的。”
“这……”七爷尴尬笑笑，然后望着方才黄芸茜消失的地方，呢喃道，“那她岂不是很孤单……”
“孤单才是这世间的常态。”八爷道。
“可是，如果有一天，她想要离开发花镇呢？”
“那她便会魂飞魄散。”
“什么？！”
“经寒，你不必担心。今日我观她言行，发现她其实早已放下前尘，而且，若她依然怨恨难耐，也无法成为厉鬼。我想，她已经做好了长长久久守在发花镇的准备，即使孤单寂寞，她也不会放弃，因为，这便是她选择的路。”
“你这话怎么让我觉得，黄芸茜不是成了鬼，而是升了仙？”
八爷浅笑：“鬼与仙一个在天一个在地，但成鬼成仙却只在一念之间。”
凄厉的笑声，比哭还要恐怖。
黄芸茜浮于空中，周遭乱七八糟的水、木、符一一消失不见，她睥睨着月色下惊愕的两人，不由放声大笑。
若鬼也有泪水，此时她已经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可是，这本应流出的眼泪，是喜悦的泪还是悲哀的泪，她自己也琢磨不清，就像她不清楚为何要救月家少爷，那可是她恨了三十多年的人啊！
“黄芸茜，为什么救我？”七爷走上前，问出了声。
而黄芸茜只是笑着，没有作答。
她不知道，她不知道啊！到底为什么，到底为什么，到底为什么啊？！
她脑中忽地闪过二十年前的那个夜晚，也是在这片荒凉的田地。当时，月旺财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外衫，冻得浑身哆嗦，却毫不避讳，毫不嫌弃，毫不犹豫，把这仅有的外衫披到了她身上，然后又把疫病发作的她紧紧搂在怀里，一路狂奔。
月旺财不停不歇，一跑就是大半个时辰。路上，他身上的臭汗不断地滴进黄芸茜微微睁开的眼睛。黄芸茜好恨，好想哭，她讨厌狂妄自大又鲁莽的月家少爷！
可是，那个怀抱，好像有那么一点温暖。
或许正是因为这点温暖，让她在漫长黑暗的二十年里，在怨恨缠身的二十年里，总能看到一束微弱的光亮。她向光而行，一步一步，一点一点，跌跌撞撞，浴火重生，最终冲破枷锁，进化成亡灵之首。
黄芸茜的笑停了下来，冷然道：“救你？那你得多谢云大夫，若不是看在他当年苦心为我治病的情分上，我真想看看你被那些毒人撕成一块块碎片，那场景，一定很动人。”
“若你真这样想，定不会救我。”
黄芸茜斜眼一瞅，哂笑道：“呵，月少爷，你少自以为是。”言罢，她转身欲走，顿了顿，又侧过头：“这里不是久留之地，我劝你们还是尽早离开吧。”
七爷喊住她：“等等，你既然有解药，为什么不救救镇上其他无辜之人？”
“这解药只对中毒一刻钟之内的人有效，而且仅此一颗，若你再蠢到被那些毒人缠上，就只能等着投胎去了。”
“黄芸茜，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发花镇到底发生了什么？！”说着，七爷欲上前拦她，伸出的手却从她飘扬的衣纱中穿了过去，不禁愣在原地。
黄芸茜眉毛一高一低，轻蔑地道：“怕了？”
“不怕。”七爷恢复常态，神色坚定，“请你告诉我，这里到底怎么了？”
“我怎晓得。”黄芸茜眸光一凛，“而且，你算老几，我凭什么告诉你？”
“黄芸茜，这里蹊跷得很，当年镇子里的人极有可能死于剧毒，而非瘟疫！”
“那又如何？”
“你难道不想为你爹，不想为你的亲朋好友报仇吗？！”
七爷话音未落，黄芸茜便已转身，“嗖”的一声闪到七爷跟前，举起尖锐的双爪，狠狠掐住了七爷的脖颈，凄厉地道：“别提我爹！我也没有什么狗屁亲朋好友！”
七爷一面挥手示意八爷和原离不要轻举妄动，一面嘶哑说道：“好，不是为了他们，是为了你自己……帮你自己找出当年的真相……好不好？”
黄芸茜放下双手，声音又变得清脆如铃：“我说过了，我不晓得。当年我只是一缕游魂，既看不见，也听不着，待我有了意识后，这里已经变成了眼下的样子。”
“不对。你先前分明说这些毒人有主。”八爷语气放缓，“芸茜，能否把你了解的事情同我讲下？”
黄芸茜斜视八爷，道：“云大夫，你虽于我有恩，不过，这恩情我刚刚已经还了。我黄芸茜向来是想说什么才说什么，没办法，你们命不好，因为你们想知道的事，偏偏是我不想说的事。”言罢，她再次转身离开。
“黄芸茜！”七爷声音急切。
黄芸茜背着身，年轻且苍白的脸庞迎着孤独的月亮。
“月少爷，你竟用二十年的时光，变成了一个又没用又啰嗦的蠢货。”
“你说得不错。”七爷注视黄芸茜单薄的背影，道，“我是又没用又啰嗦，还蠢，否则，当年也不会一错再错。”
黄芸茜的眼眸倏地睁大。
“对不起，黄芸茜。”七爷轻轻地道。
黄芸茜笑了笑，然后继续向前。
“对不起，黄芸茜！”七爷喊出声，“你比我小五岁，还只是个小姑娘，我不该欺负你，不该难为你，更不该把你扔到荒郊野外！”
黄芸茜那本该没有任何亮度的黑瞳，在月光的映照下，竟闪闪发光。
“月少爷，你还真是啰嗦，这些陈年破事，我早就忘了。”她边说，边缓缓回过头。
七爷看不清她的神情，只能瞧见她被月光勾勒出的瘦弱轮廓。
黄芸茜见眼前之人眯着眼眸，望着自己的不安模样，不自觉想笑，道：“每年月圆之夜，一个白衣人便会坐着小船来到镇子。那人腿脚不便，却灵力了得，满镇毒人皆受其所控。在我尚未修成厉鬼之前，曾混在毒人中试探过他，却被一眼识破，几乎魂飞魄散。即使是当前的我，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明日就是月圆正月十五，我劝你们，赶紧逃吧。”
“那，你为什么不逃？”
“月少爷，你果然是个不入流的地狱灵使。”
黄芸茜的身体逐渐变淡、变透，最后融入夜色之中，再无踪迹，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七爷满心的疑惑被堵在了胸口，只得回身问道：“她什么意思？”
八爷笑道：“厉鬼虽然能长久存于世间，却有一个极大的弱点。亡灵一旦成为厉鬼，便会被永远困于身死之地，再也见不到外面多彩的世界。这点，咱们幽冥府讲经堂可是有讲过的。”
“这……”七爷尴尬笑笑，然后望着方才黄芸茜消失的地方，呢喃道，“那她岂不是很孤单……”
“孤单才是这世间的常态。”八爷道。
“可是，如果有一天，她想要离开发花镇呢？”
“那她便会魂飞魄散。”
“什么？！”
“经寒，你不必担心。今日我观她言行，发现她其实早已放下前尘，而且，若她依然怨恨难耐，也无法成为厉鬼。我想，她已经做好了长长久久守在发花镇的准备，即使孤单寂寞，她也不会放弃，因为，这便是她选择的路。”
“你这话怎么让我觉得，黄芸茜不是成了鬼，而是升了仙？”
八爷浅笑：“鬼与仙一个在天一个在地，但成鬼成仙却只在一念之间。”